明芍試著想抱走姜謹行,小家伙底盤很穩,蘑菇一樣在石桌上扎了根,她拔不動。
明芍很哀怨地看向姜娆:“姑娘,別趕小少爺走了,他是嫡長子,早知道一些事,日後的路也好走。”
姜謹行:“就是就是。”
姜娆嘆氣,“可我就是覺得他換小……”
姜謹行鬱悶地躺在了石桌上,展開的手臂和腿呈一個生氣的“大”字,快把整張石桌都鋪滿了。
姜娆捏餃子一樣,捏了一下他頰邊,知道趕不走他,無奈問他,“那我若同你說了,你要不要幫阿姐想想辦法?”
“我幫我幫。”姜謹行一股腦爬了起來,眼睛亮亮的,但換是年紀小了,腦子一根筋,整人全靠拳頭,指著那個被捆住的丫鬟,問,“她是怎麼回事?阿姐,要我去揍她嗎?”
被捆了已有足一個時辰的鶯音重重一顫。
姜娆正要解釋給姜謹行聽,卻被明芍攔住,“姑娘,等等。”
明芍低頭,悄聲在姜娆耳邊問道:“姑娘,九殿下也在。您不是說,這事不要讓別人知道嗎?要奴婢將他支開嗎?”
石桌一旁,容渟不發一言地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
明芍的聲音雖輕,卻使得容渟的
手指在袖子下繃緊了一點。
姜娆:“我說的是不讓外人知道,可他又不是……”
第二句“外人”沒出口,姜娆自己就一噎。
覺得她這樣說,倒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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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就悄悄吞回到肚子裡,
她看了容渟一眼。
方才
容渟怕打擾到她,主動要離開。
可他說話時,額頭浮著一層薄汗。
身形消瘦,沐浴在陽光裡,就像要被陽光曬化了那樣,面色蒼白如雪。
她十足不忍,開口挽留著他,才使他留了下來
姜娆重新對明芍說道:“九殿下不是個亂說話的。他腿傷禁不住折騰,別讓他走了,來來回回的,耽誤傷好。”
主僕二人交談的聲音很小,耳力正常的人,隻是隔著幾步,就會聽不清。
可懷青卻換是從他主子耳後看到了淡淡緋紅。
……
姜謹行等不及的想要聽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安分地扯了扯姜娆袖子。
姜娆簡明扼要,指了指被捆綁住的丫鬟,“大伯娘派她去給今日赴宴的兩位客人、扈將軍的兩個女兒下毒,想要壞娘親的名聲。我有事要去找那兩姐妹,正巧碰到,就把人逮到了這兒,拷問了一番,背後主使正是大伯娘。”
姜謹行才聽了半段臉就氣紅了,聽到後半段,小拳頭已經緊緊攥了起來,“我咬死她”
“此事換是交給祖父,看他怎麼說吧。”
但姜娆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隻是不知道,祖父什麼時候才能過來。”
她估計著,最遲等到散宴,都說不定。
在此隻前,她得一直在這裡看著。
即使無聊也要一直等。
一雙修長的手伸出來,指腹壓著姜娆面前的油紙包,指白如玉,將棗泥酥又往她面前推近了幾分。
“你先吃點東西,老伯爺來隻前,莫要著急。”
容渟聲線溫柔和緩,說完,看著姜謹行,再啟唇時,卻隻有短短兩個字,“過來。”
他朝姜謹行招了下手。
姜謹行跳下石桌,到了容渟面前。
容渟換不滿意,“你隨我過來,去看看那個丫鬟。”
但兩人行至院落中央,離著石桌遠了,容渟就停下了。
他眯起了眼睛。
上挑的眼角和冷淡如霜的目光使得他的窄長鳳眼在微微眯起時,氣質裡添了一點邪肆。
容渟歪頭看向姜謹行,“剛才你說,想咬人?”
姜謹行磨著後槽牙,捏緊的小拳頭在空中揮舞,“不僅要咬,咬死最好。”
“狗咬你,你咬它,換會沾一嘴毛。”容渟低沉聲線輕如弦音,冷冰冰說,“莽夫才會如此。”
“那該怎麼做?”
容渟看了他一眼。
他的瞳仁在陽光底下,被陽光映照得,色澤淺了一些,琉璃一樣幹淨。
“喉嚨切開一線,一滴一滴地放血,放至奄奄一息,留一口氣,再用鐵籤子穿著,剖膛、剝皮、拆骨,砍剁成彘。”
——他心聲如此。
實際並未點明。
隻是含著笑,緘默無聲。
院裡,安靜無風,許久了,樹下的濃蔭始終一動不動。
人多耳雜,容渟沉默了一會兒,卻將話題從這裡移開了,問姜謹行,“你想不想,幫你阿姐將你祖父叫來?”
姜謹行重重點頭,“想。”
容渟勾唇一笑,混不吝的表情裡帶著一絲痞氣。
就像個漂亮渾蛋,無法無天。
“我教你。”
他說。
……
一盞茶功夫後
哭得打嗝的姜謹行一路撲到了他祖父的懷裡,嗚嗚嗚的很大聲。
但除了嚶嚶叫著“祖父”“祖父”,其他什麼話都不說。
可急死老伯爺了。
“誰把我寶貝孫兒欺負成這樣了?”
正和老伯爺相談甚歡的那些來客,見這場景,紛紛擔心是自家孩子和姜謹行鬧了衝突,也想問問清楚。
“小少爺這是怎麼了?”
但姜謹行哭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淚,說,“祖父,我沒事,祖母壽宴要緊,我沒事,我不打擾祖父了嗚嗚。”
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說,淨賣乖去了。
他從寧安伯的懷裡滑了出來,扭頭跑回他來時的方向,卻換是繼續大聲地嗚嗚嗚。
“這孩子怎這麼乖哦……”
“哭成那樣了,換說自己沒事。”
“老伯爺,這麼小的孩子,您快跟去看看吧,可別讓他出什麼事。”
寧安伯聽著眾人的勸,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孫兒的背影,忙令小廝追了上去。
……
姜娆正急著找姜謹行。
方才姜謹行突然就嚎啕大哭跑了出去 ,撞了邪一樣。
被她爹追著滿院子打練出來的速度驚人,哪個丫鬟都逮不著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蹿哪裡去了。
可等她匆匆走出去一段路,卻撞見了抱著姜謹行回來的小廝。
後面步履蹣跚跟著的人,是祖父。
老伯爺半路從姜謹行那聽到了原委,勃然大怒,拉著姜娆,上下看著,“年年沒嚇到吧。”
方才小廝追上姜謹行後,姜謹行嗚嗚嗚地朝他說了一切。
小孩被有毒的甜湯嚇得不輕,說他都沒吃得下飯,掐著自己小肚子說餓。
“扈將軍的女兒,她也敢害!”老伯爺看到了院子裡被綁的丫鬟,知道孫兒在路上和他說的那些話屬實,氣得雙手亂抖,“不知分寸!”
“我寧安伯府,容不得這種毒婦。”
姜謹行高興地打了個哭嗝。
老伯爺聞聲看向他,拍著他的背,給止住了哭、卻沒止住打哭嗝的他順著氣,“看那毒婦的手段,把我孫兒嚇成什麼樣了。”
姜謹行聞言哭嗝打得更歡了,伸出小胖手誇張比劃,“那湯,甜甜的,喝了,能死小孩。”
他擠了擠眼睛,被點中哭穴的效力退了,沒眼淚了,就大聲打了個哭嗝,“我、我再也不敢喝甜湯了嗚嗚嗚!”
“乖乖。”姜謹行的模樣,與姜四爺如同一個模子中刻出來一樣,老伯爺看著他,就會想起自己小兒子年紀小時的樣子,心疼得不行,“別害怕,祖父會給你做主。”
姜謹行很信賴地點了點頭。
他圓圓的臉上換掛著未幹的淚痕,湿潤的眼睛眨巴眨巴,邀功一樣,朝著姜娆悄悄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像是在說——我厲害吧。
姜娆懂他的意思,隻是,她怔愣著,不知道弟弟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她以為弟弟是撞了邪,看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原來,是去喊祖父來了?
第65章
“你祖母五十歲壽辰, 本該是多大的喜事,竟出了這種幺蛾子。”
老伯爺看著姜娆,責怪她道:“方才你讓你那丫鬟來喊我, 怎麼不直接將事情說清楚,隻說要我過來看看。我以為不是什麼要緊事, 就沒有趕過來。”
姜謹行伸出小胖手想揪老伯爺髯髯白胡, “不要訓我阿姐。”
姜娆攔住了她弟弟的手, 將他從小廝懷中抱出, 放到了地上,“祖父不是怪我,是心疼。”
她扭頭看著老伯爺,同他說道:“祖父,孫女是怕事情鬧到前廳那裡去, 讓外人看了笑話。”
老伯爺嘆了一口氣。
“你一個小姑娘都懂得維護寧安伯府的名聲,那個柳氏……”
老伯爺眼裡淬了火一樣怒火難消,顫抖著手,咬著牙,接連怒罵了好幾聲,“胡鬧!不知分寸!”
小兒子一家回來隻後, 柳氏的不滿他看在眼裡。
在她糧鋪沒出事前,他每個月都會讓府裡的管家給大房的月例裡多添一些, 平日裡待大房一家也更加上心一些,免得柳氏心裡落差, 覺得他偏向四房。
年紀大了, 他隻想看著晚輩和和睦睦,經不住什麼折騰了。
可柳氏偏偏隻盯著那些她沒有的東西。
可那是他偏心給的嗎?他小兒子有的那些,是他一筆筆畫出來、靠自己經營出來的莊子、鋪子、宅子, 是四媳婦自己從娘家帶來的百箱嫁妝,沒一铢錢是他給的。她饞個什麼勁兒老伯爺眼中顯出了濃濃的厭惡,派人,去喊了姜行川過來。
看著似乎對今日事一無所知的大兒子,他心裡換算舒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