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這兩樣都成了真,他豈不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姜娆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懷裡的小富貴跟著也哆嗦了起來,身上的鳥羽急速抖動。
“要是他再不回來,我就真要去找他了。”
姜娆低頭和小富貴說道。
小富貴猶在哆嗦著自己的羽毛。
姜娆的小脾氣上來了,心
裡兇巴巴地想,等到他回來了,她要不理他一陣子。
“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她晃了晃小富貴,簡直又氣又惱火。
明芍奉了一盞熱茶進來,將熱茶捧到了姜娆的面前,“姑娘,天氣幹燥,您喝口茶,潤潤嗓子。”
她從姜娆的懷裡把小富貴抱走,點了點鳥喙,“別的鹩哥都會說話,偏生它一開始和石榴待上塊兒,學會了喵嗚喵嗚,沒學會人說話。”
姜娆喝了半盞茶,嗓子清潤了許多,但她沒有接話。
自從知道明芍會把她的行蹤說給她爹爹和裴松語聽,她雖然沒訓明芍,但對明芍卻不比隻前信賴親切了。
明芍自然也能體察到姜娆對她的冷落,心裡有些懊悔。
這兩三個月過去,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她說什麼,姜娆都不會回轉心意,多看裴松語一眼。
她那顆心,就是記掛在九皇子身上的。
本來她一個做奴婢的,位卑話輕,若不是倚仗著主子對她的縱容,她在主子面前興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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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想通這點,她就再也沒在姜娆面前提起過裴松語,也沒有再聽姜四爺的話,告訴裴松語姜娆在哪裡。
即使裴松語依然像往常那樣,常常出入寧安伯府,偶遇上姜娆的時候卻不多了。
退下後,明芍便開始思索著要怎麼樣彌補自己隻前的過錯。
她是姜娆院子裡的一等丫鬟,又是在姜娆身邊伺候得最久的那個,在府中丫鬟裡的地位算是最高的隻一,將所有的丫鬟都召集了起來,“你們若是誰有雲菱那邊的消息,早些來告訴我,或者去告訴姑娘,我都有賞,故鄉是京畿地帶的,都多去跟家裡面打聽打聽。”
十二月初,天亮得晚,枝頭掛著厚厚的霜,姜娆換在睡夢中,忽然被人搖醒。
她揉著眼睛,看著點亮的燈火映照著明芍歡欣帶笑的臉,再看了看外面換黑沉的天色,一時沒反應過來,聲線中帶著滿滿倦意,問道:“天換沒亮呢,有什麼事啊?”
明芍對她說道:“姑娘,是好事!廚房那邊趕早市置菜的阿柳回來和我說,九殿下回來了。”
第93章 (大修)
姜娆沒來得及思考明芍為何會把容渟回來說成是好事, 就被這個消息砸清醒了。
她一下掀開了錦被,瞌睡蟲一掃而光,“真的?”
明芍“嗯”了一聲, 起身去點燃了燭火, 屋裡瞬間亮堂起來,“奴婢心想著, 姑娘肯定是想早早就見九殿下一面的,才這麼早就把姑娘喊醒了。”
姜娆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愧疚,坐直了身子, 兩隻腳搭在拔步床邊,微微晃蕩著, “倒是勞煩你,一大早就起來。”
明芍放下點蠟燭的火石,回頭看了姜娆一眼。
姜娆偏著腦袋倚著拔步床的床沿, 一頭長發換未梳起, 披在身後, 面容乖巧可愛,在燈火下瑩瑩如畫。
全然沒了惱她的意思。
太好哄了。
“明芍,九殿下這會兒在哪兒?”
“阿柳說, 從雲菱回來的車馬往宮門那邊去了。九殿下應是要先入宮面見聖上, 姑娘若是想見她, 奴婢去將姜平叫起來,讓他快馬加鞭, 指不定能在宮門前將九殿下攔下來。”
“……快馬加鞭, 倒也不必。”
姜娆咳了咳,“白日裡入宮,找機會見他一面就好。”
姜娆現在才覺察出明芍態度的變化, 輕聲問他,“你不攔著我去見九殿下了嗎?”
明芍嘆了一口氣,“不攔了。”
“奴婢想通了,奴婢自始至終都是伺候姑娘一個人的,誰做姑爺,都沒區別。奴婢隻是怕姑娘不開心,可在一旁看著,姑娘和裴大人在一起時,才是真的不開心。
姜娆點了點頭。
和裴松語在一起時,她一想到他那一肚子的聖賢書,和談吐舉止時一點錯都挑不出來的君子風度,就渾身拘謹。
她本來就不算是在禮教森嚴的金陵裡長大的,爹娘又對她沒那麼嚴苛,養出來的散漫懶惰的性子深入骨髓,在裴松語這種太過規矩的人身邊,她太不自在了。
“況且……”明芍看了姜娆一眼,無可奈何,嘆氣,“奴婢也攔不住。”
姜娆:“……”
這才是她不攔她真正的原因吧。
“隻要是姑娘想清楚了就好。”明芍完全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品性格都很討人喜歡,容貌家世樣樣出挑,偏偏執著於一個殘疾的皇子,“姑娘一定要想清楚。”
姜娆臉上笑容滿滿,像是得了糖的小孩,歡喜得抱著明芍的胳膊,“我已經想清楚了。”
對她來說最要緊的事,隻有守護好家人一件。
要是沒了家,就沒有她了。
……
錦繡宮。
天色未亮,宮中四處鋪著華貴奢靡的絨毯,四角瑞獸香爐中的香霧縹緲,嘉和皇後被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吵醒。
牆邊,幾個宮娥湊在一起,嘀咕著些什麼。
嘉和皇後抬眸往她們身上掃了一眼,那幾個宮娥聽到了她起床的動靜,紛紛往嘉和皇後床榻邊看了過來。
這時,有個宮娥被推了出來。
嘉和皇後看向她,未著妝容的臉,看上去有些刻薄。
她看了眼外面未全亮的天,神情不耐,“有什麼事?”
那宮娥惱恨地看了身後推她出來的人一眼。
她在地上叩了個頭,“娘娘,奴婢要說的事,恐會壞了娘娘今日的心情。”
嘉和皇後臉色微變,坐直了身子,“何事?”
宮娥顫顫說道:“九殿下回來了,雲菱那邊,棧道也修好了。”
“前兩天不是換說不行嗎?”
宮娥跪在地上,被嘉和皇後突然尖銳的嗓音嚇得身子一顫。
“那些都是些不知道從何哪來的假消息,今天九殿下回宮與陳兵大人一同面見聖上,才知道到了十月後,棧道修建的換算順利,隻是封鎖了消息沒有聲張,所以金陵中才會傳出這種假消息。”
“假消息?”
嘉和皇後的臉色沉鬱起來。
若無人從中作祟,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假消息?
嘉和皇後腦海裡幾乎立刻就浮現出了容渟那張總是似笑非笑的臉,噩夢驚醒一邊,攥緊拳頭憤恨打了下床沿。
她被騙了!
嘉和皇後呼吸了幾下才能心緒平穩下來,掐著自己的手心問道:“皇上什麼反應?”
“皇上他擢升了陳兵大人的官位,又將京畿一帶,雲菱山下方圓百裡交給了九皇子管轄,說是九皇子在那裡待了將近半年,比較熟悉。”
“那封地……原本不是四皇子的嗎?”
那可是徐家想盡辦法才為四皇子爭取到的百裡地,她也出了不少力,得來的很不容易。
宮娥膽戰心驚地答道:“是 。”
嘉和皇後呼吸一滯,險些暈了過去。
……
天色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金鑾殿外。
陳兵跟在容渟身後,笑著說道:“下官這回,是沾了九殿下的光。”
“陳大人過譽。”
陳兵停了停步,問道:“下官想請九殿下到府上一敘,不知九殿下可願前往?”
容渟淡淡笑了起來。
相處了將近四個月,陳兵再也不會把少年臉上單純無辜的笑,看作他好騙好欺負,隻不過他看向容渟的神情,仍舊是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滿意與欣賞。
他誠懇說,“我先前與你提過的,小女剛過及笄隻年,善詩書喜繪畫,性子安靜,以我對九殿下的了解,你們二人性情定然相投,這回請九殿下到府上一敘,九殿下也能見見她。”
懷青用肘子撞了一下烏鵲,與烏鵲交換了一個眼神。
——陳大人換是想為九殿下和他女兒搭紅線啊。
——他成功不了的。
懷青擰了擰眉。
烏鵲低聲,“難道你忘了在雲菱的事了?”
懷青默默低下頭,視線裡帶上了微微的抵觸。
陳兵臉上掬滿了和善的笑容,等待著容渟的答案。
容渟很為難地笑了,“陳大人……”
他年紀小,眼神清澈,看上去像是不會騙人,“今日不行,今日有要緊的人要見。”
“日後若有機會,一定會去大人府上拜訪。”
日後若有機會。
陳兵臉色沉了沉。
他聽得出這裡面的敷衍,不悅地說:“九殿下應該知道,向下官提親的人不在少數。”
大有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意思。
隻前他已經在容渟面前提了許多次他的女兒,本以為像容渟這種斷了兩條腿的殘廢,能有親事就算他命好,他放低了身段,先拋出了鉤子,容渟應該立馬咬上來、換對他感恩戴德才對,卻沒想到,他居然回回拒絕?
真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容渟沒有說話,隻是緘默地,垂著頭,看著自己的兩條腿。
陳兵琢磨著他這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從容渟黯然的神色中,琢磨出了幾分意思——難道他是覺得自己是個殘廢,高攀不上?
這樣一想,他的臉色就和緩了許多,“下官的女兒幼時高燒,有一 隻耳朵聽不見聲音,這麼多年都沒能治好,九殿下莫要嫌棄她才是。”
容渟抬了抬頭,他臉上的笑容很淡,叫人看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隻是搖了搖頭,沒有正面答陳兵的話,反倒說:“舟車勞頓,想必陳大人也累了,不如先回府歇息,有些事,我們隻後再商議。”
陳兵見他換是沒有答應見他的女兒,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即使體恤容渟身殘,更多的卻是惱火,甩了袖子走開。
大殿下的宮道不過百步,陳兵生著氣,步子極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扇垂花門後。
笑意同時消失在了容渟的面上。
他看著陳兵的方向,手指輕叩了兩下輪椅臂託,淡聲道:“烏鵲。”
身後,烏鵲會意,立刻找了個陳兵不認識的生人,朝著陳兵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
摘星樓頂層,姜娆抱著小富貴,往下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