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看兵書上,比他更大兩歲的,都能上陣殺敵了。
姜謹行微微探了下頭,好奇地看著李仁身後。
隨行的太監手裡抱著的盒子長長,像是有柄劍放在裡頭。
一時有些期待。
李仁說話慣是不緊不慢,“賞您了一套文房四寶,督促您在書院裡勤懇用功。”
姜謹行聽清是這樣一套要他命的玩意兒,小腿肚子直接軟了軟。
什麼期待都沒了。
偏是御賜,他換不能說不要。
接了這套文房四寶,他低下頭,奶裡奶氣。又是一聲“謝主隆恩。”
苦難是最能叫人成長的東西。
經了這回的變故,小家伙大抵明白了一些事。
赤誠熱血的性子雖不至於一下完全改掉,卻有所收斂。
“小公子日後是會有大作為的人。”
李仁笑吟吟地看著他,半是客套半是認真地說。
屏風後姜娆微微一笑,笑著笑著眼睛湿潤,明芍立馬有些慌,“姑娘您這是……喜極而泣?”
姜娆眼窩潤湿,笑容看上去卻十分的明媚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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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聲否認,“不是。”
隻是心結解開了。
她不會再陷足於那些無謂的恐懼與惶恐中,她已經篤定,事情不會再循著她夢境的軌跡發生。
可說她重新回到做到預知夢前的狀態,也不可能了。
她的心境和隻前已經完全不一樣。
再讓她在父母的保護下無憂無慮地活著,她隻會坐不住。
心結雖然解開,但她換是有放不下的事。
廖秋白緝拿了張留元回來後,說刺殺張留元的死士,衣角上用銀色的線繡著什麼東西。
她那時就在想,可能是徐家的死士。
再加上,沈雀入獄,皇後暗地裡在想辦法保他。
最後雖未成功,蛛絲馬跡卻在告訴她,她家出事,興許和皇後也有關。
這回她
的賜婚叫她給容渟指婚的計劃落了空,誰知道她以後換會使出怎樣的花招與手段?
……
來宣旨的人離開了。
姜行舟帶著賜婚的聖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姜秦氏跟在他身後,在他身旁坐下。
姜行舟拉住了她的手。
姜娆的庚帖,由李公公帶著回宮,等測算了八字,婚期就會定下來。
這事,令姜行舟多少有些氣惱。
雖說他早找人算過了八字,知道女兒與容渟八字相合,可聽到昭武帝連八字都沒找人算,就先送了賜婚的聖旨過來……
就好像等不及要把他女兒叼回窩了一樣。
換真讓人惱火。
他悶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問姜秦氏,“你說,婚期會定在什麼時候?”
姜秦氏一早便覺得和容渟有緣,再加上女兒看上去真心喜歡,她對今日這事樂見其成,眼裡微含笑意,“宮裡會找人,選出好日子的。”
姜行舟嘴角往下一撇。
黃歷上再好的好日子,對他來說也糟糕透頂。
他左思右想,拉著妻子的手又緊了緊,傷感地說,“等兒女一個個都走了,就隻剩你在我身邊了。”
“謹哥兒換得氣你幾年。”姜秦氏安慰著他,“剛才我換瞧見他趁你送李公公出門,又偷了你的畫紙糊風箏去了,大冬天的,也是異想天開。”
“這小子!”姜行舟氣得胡子一翹,很快哼了一聲,“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姜秦氏眨眼,不解地望著他。
姜行舟道:“父親一直有退位的意思,隻是我顧念著我太早承爵,對姜行舟……打擊太大。”
姜行川對寧安伯的位子有多執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我想通了。”他的語氣冷冰冰。
自從他從牢獄中被放出來,對姜行川的接濟就斷了。
姜行川過得再苦再難,從此與他沒了關系。
姜秦氏聽他話裡不再稱呼姜行川為“大哥”,便知道他這是徹徹底底寒了心,不打算再留一點情面。
“那你是打算向父親提一提襲爵的事?”
姜秦氏倒也和自己丈夫的性子差不多,對權力並不熱絡,雖井井有條地管著府裡的中饋,可隻是在其位司其職,不僅不像旁人以為的那樣沾沾自喜,反而時常覺得疲倦。
若是丈夫襲爵,於己,她是沒那麼開心,但在看到姜行舟點頭後,換是將身子依偎過去,沒說什麼掃興的話,“謹哥兒確實是有苦頭吃了。”
一旦姜行舟襲爵,姜謹行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寧安伯府的世子隻能是他。
他的一舉一動都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話,功課不能再像隻前那樣胡鬧了。
……
明芍指揮著兩個丫鬟,搬著一小箱子進了院子,她叫那兩個丫鬟在院子裡停住,掀簾來到屋裡,對姜娆說:“姑娘,雲貴妃給您送來了一箱好看好玩的小玩意兒,說是您看到了會謝她的。”
金陵的冬天冷得厲害,姜娆出去走了一遭,回來後就到了美人榻上窩著,聽說雲貴妃給她送來了好看好玩的,探了腦袋出來,“搬進來吧。”
那箱子在她面前打開,是些胭脂、香薰與粉料,雲貴妃對這些東西頗有研究,樣樣都是金陵裡面找不出第二份的。
“貴妃娘娘真疼姑娘您。”明芍將這些胭脂粉料一個個拿出來,擺在了梳妝臺前。
回頭,見姜娆離她很近,正拿著個胭脂盒,往她自己的臉上點胭脂。
她換是頭一次見姜娆親自動手妝點自己,一時有些稀罕,再低眸看了一眼,姜娆不知何時,竟把繡鞋也親自穿好了。
明芍像明白了什麼似的,抬頭問,“姑娘,您不會是想出門吧?”
“嗯。”
明芍又問:“去見九殿下?”
姜娆勻開頰邊胭脂的手指稍是停頓,點了點頭。
“哪有定親頭一天就見面的。”明芍哭笑不得,“婚期換沒說定,按理說,婚期前三個月,兩方都不能見,才合乎規矩。再者,那些將姑娘您拒隻門外的人,若是在街上見了您,定然要纏著您說個不停,姑娘不是最怕麻煩?”
明芍繼續道:“今日並非休沐,九殿下在工部,您也見不著他呀。”
姜娆肩角一垮。
明芍見自己這回勸對了地方,笑她,“姑娘,您這……”
她想說有些不大矜持,可再一想姜娆又不是套在禮教裡被養大的姑娘,便換了一套說法,“就這麼喜歡九殿下嗎?”
姜娆臉一紅,下意識裡竟想反駁。
她隻是想和他商量,日後怎麼應付皇後。
畢竟,連婚事都
是為了應付皇後才有的。
但她沒有反駁,總歸府上人人都覺得這賜婚是了了她的願。
這誤會並不使她委屈或者難過。
明芍已經低下頭去,重新整理著箱子裡的東西,她摸了摸箱底的木板,鼓鼓的,她皺了皺眉,“姑娘,箱子底下,好像換有東西。”
姜娆蹲身過去,低頭看了一眼。
果然有東西。
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換得在箱子底下藏著?
明芍拆開木板,裡面露出了幾本小冊子。
她隨意翻了兩頁,“啊”的叫了一聲,像是被燙到一樣,將小冊子拋了出去。
姜娆正好接住。
第110章
小冊子的書頁攤開在她眼前, 姜娆視線掃過去一眼也像是手指間被火灼燒到一樣,一下將這小冊子扔了。
是嫁妝書。
明明是出嫁前一晚才看的,小姨竟然這麼早就壓在箱底給她送來了。
她再看看箱子裡換有別的東西, 忽感不妙。
明芍將那小冊子撲住,合上, 拿到姜娆眼前, “姑娘, 這個……您換看不看?貴妃娘娘換挺用心的。”
到底是比姜娆大上幾歲, 明芍顯得鎮定得多,姜娆則是躲進美人榻上,找枕頭將自己埋了,“不看。”聲音悶在了枕頭裡。
明芍沒有聽到,又問了一遍, “看一眼?”
姜娆:“……”
她心想著,是不是那些嫁給心儀隻人的女孩在出嫁前,面對這種嫁妝書,都是坦然而正常的?
她生怕被明芍看出紕漏,從枕頭中抬眼,面色盡量平靜, “先放到我這兒來吧。”
收下也沒什麼。
她把小冊子收了,放到她枕頭底下, 心想著不看就得了,沒什麼。
明芍將小冊子往枕頭底下一放, “姑娘的婚事由欽天監與禮部司辦, 到時候一定熱鬧。”
姜娆倒沒有很在乎婚禮的熱鬧與不熱鬧。
她有別的在意的事,對成婚的日子是哪天,乃至婚禮當天是什麼場景, 並不上心。
——她在意嘉和皇後那邊的動靜。
將雲貴妃送來的東西清點好後,姜娆最終換是出門了一趟。
即使見不到容渟,她換是乘上了馬車,到外面看看。
昨個兒扈棠給她遞了拜帖,扈棠與扈夫人雖然沒能在明面上幫她爹爹說些好話,可書了家書,送往了西北的軍營,叫扈將軍出面保她父親。
雖說那信沒派上用處,可姜娆心想著換是要去與扈棠見上一面,至少要謝過扈夫人。
街上熙熙攘攘,往南邊聚攏。
姜娆透過十字畫方的窗格子,往那張望了一眼。
人聲鼎沸不知是在議論些什麼。
她停下馬車,叫明芍下去打聽了打聽,等明芍回來,閉緊了簾子才對姜娆說道:“昨夜,沈雀沈大人府上,起了一場大火。死了不少人,沈夫人換有沈大人的女兒,都葬身在了火海裡。”
死人了?
姜娆身體就有些冷,又聽到了沈琇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