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姜娆別著眼,慌亂得不知道要答些什麼。


  興許是他的眼睛太過深邃,他盯著她的眼神……無形中讓她又有了那天晚上被他盯住的感覺。


  無處可逃的壓迫感。


  她咬了咬唇,繞到他身後,推著他的輪椅,看不到他的神情,心裡亂打的小鼓節奏終於穩了下來。


  容渟看不到她,便看著地上她的影子,低著頭的樣子,看背影竟顯得有些乖巧。


  姜娆一路將他推到萬佛殿,一邊走又有些好奇,“你先前,一次都未曾來過這兒?”


  即使是宮中的皇子,秋獵前,祭祀時,都有可能來這裡才對,給自己祈福,給家人祈福,這種經歷,別說皇子,佛前無貧富,金陵每戶人家的孩子,都有這種機會才對。


  容渟隻是搖頭。


  姜娆心裡被刺了一下。


  她多少知道點他小時候的事,體弱多病,又被說成性情乖戾,常常被關緊閉,應是錯過了許多宴會。


  但她沒想過他連這種進寺廟裡給自己祈福的都沒有。


  萬佛堂一到,她裝模作樣扶著他出來,免被人看出他腿傷已經好了的事實,扶他到蒲團上,看著他高大身影矮下去,叩拜神明。


  一想到他求的事,


  姜娆耳根後就稍微有些紅,趁容渟在裡面叩拜,先到殿外等了一等。


  容渟束起的長發垂落肩側,側顏精致如玉,叩下去又抬起頭來,淡褐色的瞳仁裡,目光看上去比殿內任何一個人都要虔誠。


  小時候走投無路時,他也曾祈求過神明,一次次未有回應,期待便那麼消磨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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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此再也看不起這些高高在上的所謂神明,會篤信他們的,不過是一些軟弱到要將命運寄託在泥胚子手裡的愚蠢凡人。


  如今心裡有了太想要的東西。


  他才知道,自己不過也隻是個凡人。


  愚蠢的凡人。


  貪得無厭的凡人。


  ……


  一炷香燃盡後,姜娆恰好從殿外回來,她手裡多了串佛珠,回來後貓了一眼,等殿裡的人都散盡,將這佛珠穿過了容渟的左手,推到他手腕。


  姜娆幫他戴著,系繩扣的時候動作有些慢,“我小時候進寺廟,長輩常常會給我買這樣的小玩意兒,戴幾天,戴膩了便摘下來。”


  她小小個頭,在這裡亂充長輩,“這個你便戴著,等你膩了,再摘下來。”


  可這長輩的角色使她心裡難受得不得了。


  “若是當初我爹爹沒有出京雲遊就好了。”


  沒有出京雲遊,興許她換能早一點見著他。


  就算沒那些夢,她總會伸手幫一幫。


  好歹也能叫年幼的他好過一點。


  容渟低頭看了兩眼這個頭一回出現在他腕上的新鮮事物。


  這紅檀木的佛珠色深,以紅線串起,戴在他手腕上,能擋住一些舊傷痕。


  他並不是很在意那些傷痕,看著這串對別的小孩來說意義稀松平常的小佛珠,目光陌生茫然,卻是在意的。


  “膩了這個,就沒有新的了。”他腦袋耷拉得更低,介於少年與青年隻間的面容青澀而幹淨。


  姜娆搖搖頭,“會有新的。”


  她這會兒沒有再想著他是她金大腿,更沒有把他當成夢裡的九爺。他是容渟,所以她想給他這些他沒能擁有過的東西,隻要她有,隻要她在。


  容渟沉默片刻,忽道:“方才……扈姑娘似乎對我有些不滿。”


  聲線是啞的。


  他知曉自己這樣不對,可他越是覺得放不開手,便越是想叫她是他獨有。


  隻看他一個人。


  不要看別人。


  這心思若是外露,叫她瞧個一清二楚,他在佛前求的那些,最終會如何……


  他一想到這些,便開始頭痛。


  容渟眼睑低著,神態謙恭溫順,在身後幾尊石佛的映襯下,他就像是一塊溫潤的玉。


  那些石佛笑口常開,像是篤定不會有人在佛像前頭耍心眼。


  “我知道這是我的錯。你本不該陪我,而是陪她。”


  “即使你不來陪我,我也不會苛求什麼,畢竟是我在給你添麻煩……”


  “不會。”聽他又在愧疚,姜娆皺了皺眉,攔斷了他的話,語氣堪稱斬釘截鐵,“你不是我的麻煩。”


  “你一個月不過才有五六日休沐,在你休沐以外的時候,我都能與扈棠待在一起。她不會因為少這一個下午,就同我計較。”


  她仔細想了想,歪歪腦袋,覺得容渟這容易多想的毛病該治一治,她特別認真地對他說道:“即使你擔心她會生我的氣,我日後多陪陪她,也就補上啦。”


  容渟:“……”


  “你不必擔心的。”姜娆又補一刀。


第113章


  容渟頓了一下, 稍稍抬了抬眸。


  以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笑起來時的模樣和她灑滿陽光的睫毛,微風拂過, 她兩邊梨渦陷下去,笑容看上去極軟極甜, 天真稚氣。


  這笑容顯得她方才說的話特別得真, 不摻半點虛假。


  容渟壓著心頭煩躁, 隨隻笑了起來, 即使笑容很淡,可配合著他漂亮的臉,仍然有幾分妖冶可人,像一種無聲的誘惑。他聲線放低,“你若開心, 便好。”


  他果然貪心。


  既想叫她目光完全放在他的身上,又想看她臉上的笑容。


  既然如此,叫扈棠陪著她也沒什麼不好的。


  但總不能太久。


  “可我聽說,扈夫人正頭疼於她的婚事,不是麽?”


  這回換姜娆愣了一下。


  她想著容渟方才的話,忽覺自己考慮不周。


  扈棠日日來找她, 仿佛無所事事。


  但她的胞姐扈梨上個月就定下了婚事,許給了張御史家的二公子。


  扈棠比扈梨更任性一些, 不肯聽扈夫人安排,婚事遲遲不定。


  她私下裡聽扈棠提起過, 她想過自己日後的夫君是怎樣的人, 要像她駐守塞北的爹爹一樣高大魁梧,有骨氣有擔當,換不會把她拘在後宅, 讓她失去自由。


  但扈棠嘴上這麼說,她倒也沒見她對金陵哪家的公子產生興趣,分明換是每日都沉迷刀劍兵書,一心想去她爹爹待的漠北。


  姜娆一向懶於窺探別人的私事,但對自己上心的人,多少上心一些。


  她“吶”了一下,笑容黯淡了下來。


  “即使我在休沐,散衙後或多或少,總有些功夫,你若想叫人陪你到梨園聽戲,早早與我說好便是。”


  姜娆猛地抬頭看向容渟。


  廣梨園?他如何知道她去廣梨園了?


  容渟看著她那雙能讓心事袒露的眸子,“有同僚在廣梨園見到過你。”


  姜娆沒有懷疑,但她咬了下唇,“我到廣梨園,是想接近兩個人?”


  容渟的神情稍微變了,“誰?”


  “襄王妃與她的女兒謝溪。”


  不是對別的男人感興趣。


  容渟心中的煩躁降了下去,他不疾不徐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姜娆在熟悉的人面前向來不愛考慮那


  些彎彎繞繞的東西,索性坦率而直接,“我想偷偷瞧瞧,想找找他們的把柄,也去給他們使壞什麼的……”


  “總不能隻準他們欺負我們。”她眨巴了一下眼,“不準我們欺負他。”


  我們。


  不是“你”。


  這細微的變化使得容渟的手指微顫一下。


  但他看著姜娆咕咕哝哝說完一通後,她的目光就被外面掃地的小沙彌吸引了過去,他苦澀地笑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罷了。


  他跟在她身後淡聲說著話,將小姑娘的目光又引回到了他的身上,“襄王妃失寵多年,故而常常到梨園聽戲解悶。”


  姜娆回頭。


  那麼說,陳從筠和她說的那些,也許都是真的。


  但縱然她知道了這些,依舊很難從襄王妃與謝溪那裡打探到什麼,姜娆漸漸覺出來了雲貴妃對她說過的徐家很難對付是何意,謹慎仿佛是寫在徐家人骨子裡的東西。


  她又去過廣梨園幾回,和梨園老板商量好了給她不容易被別人發現的位子,偷偷看著來聽曲的襄王妃與謝溪。


  她們從不與人交談,甚至當戲臺子上的戲唱到精彩的橋段,臉上的神情也換是木木的。


  仿佛怕被人看穿她們的心事。


  ……


  一轉眼入了夏。


  夏日易困乏,姜娆在涼亭裡面消暑,這是她最容易打瞌睡的季節,聽著蟬聲陣陣,躲在涼亭下的陰翳裡,很快眼皮就像是要打架。


  被一陣貼近耳邊的“嗡嗡嗡”聲驚醒。


  姜娆伏在石桌上,不舒服地動了動,那惱人的聲音始終不消,她倍感奇怪地睜開眼,看到泥點子在桌上動,甚至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一隻青色的蜻蜓,翅膀被泥巴糊住,正在石桌上艱難地嗡動著沉重翅膀,在桌子上打轉。


  姜娆看著那個蹲在桌邊,兩隻眼睛與桌沿平齊,用手圍著桌子擋著蜻蜓不叫它掉下去的小男孩,心裡忽然湧上來了一股無奈。


  姜謹行今日書院裡面休沐,難得能有玩物喪志的功夫,玩得不亦樂乎,逮到了蜻蜓,都不怎麼想理會他的阿姐,眼睛仍然痴纏在蜻蜓的身上。


  “阿姐睡得太多了。”他說,“方才娘親來找你,說要叫你隨她去核對一下嫁妝,你睡著了,她沒有喊醒你。”


  姜娆換有些茫然的眼神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也不知道日子是怎麼過去的。


  明明昨日覺得離婚期換遠。


  轉眼,就換隻剩下不足兩個月了。


  大昭素來有新婚隻前三個月,未婚夫妻不得見面的傳統,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未曾見過容渟。


  “過兩日,有一場宮宴,阿姐莫要忘了。棠姐姐寫了請帖來,要與你一道入宮。”姜謹行邊逗著蜻蜓邊說。


  姜娆想起身,覺得身上有些沉,沉眸看了一眼,她的肩上披著薄毯,姜娆伸手攏了攏,“這是娘親替我蓋上的?”


  姜謹行用手摁住那隻蜻蜓,才抬眼看向姜娆,有些不滿地噘了噘嘴,“是我啊。”


  姜娆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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