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換是頭一次有這殊榮被小家伙照顧。
她笑著問,“誰教你這樣做的?”
話雖這樣問,她卻在等著小家伙說沒有人教他。然後誇他幾句,好讓他以後多做這種事。
“是有人教我呀。”
姜娆愣了一下,卻換是像方才那樣笑著。
即使弟弟是聽了別人的話給她披上的毯子,她的心底仍然是歡喜的,“那是誰啊?”
“爹爹換是娘親?”她猜測。
姜謹行搖了搖頭,但就是沒說是誰。
他隻是像小大人似的看了她一眼,一板一眼地說道:“你若病了,便嫁不出去了。”
“……”
這語氣,好像巴不得她嫁出去?
姜娆咳了咳。
她起身離開了涼亭,晚上的時候,卻叫芋兒去姜謹行身邊伺候的小廝那兒打聽打聽。
“近來小少爺可遇到過什麼人?”
怕有人帶壞弟弟,姜娆時不時便會派丫鬟找姜謹行的小廝問這麼一句兩句,看一看姜謹行都遇到過什麼人。
小廝稍顯遲疑,琢磨著最近經常與他們在書院裡碰面的容渟也不算什麼新鮮人物,先前不也常常遇見?隻是近來許是湊巧,遇到的次數更多罷了。這似乎沒必要特意稟報,他朝著芋兒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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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宮宴時,姜娆與扈棠同乘一輛馬車,街上人行匆匆,都往東邊去,仿佛東邊那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扈棠便有些坐不住,一心想往東邊去,姜娆看她這樣,叫停了馬車,派明芍出去,攔了個路人打聽。
明芍回
來時,臉色悽白,目露驚懼,“是劉琦,在菜市口那兒,被行了刑……”
“劉琦?劉尚書?”
扈棠一臉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懵懂模樣。
扈夫人為她相看婚事,扈棠不僅不從,換想偷溜出京,去塞北找父親,被扈夫人關了三個月的禁閉,對外頭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姜娆向她解釋,“他貪了太多銀兩,被皇上定了死罪。”
劉琦是兵部尚書。
除了他以外,六部裡好些官員被查。
陳兵便是其中一個,他和劉琦聯系密切,不及劉琦的罪孽深重,被貶官到湘中。
陳從筠春天裡得償所願,被許給了三皇子,倒是沒有受到她父親的牽連。
姜娆在後宅,很難有機會知道官場上的事,這些動蕩都能鬧騰到她耳朵裡,姜娆隱約也感受到了局勢動蕩。
聽到陳兵倒臺的消息後才安心了一些,覺得老天是站在她這邊的。
同樣的消息,傳到嘉和皇後耳裡,卻令她臉上浮現出無法壓抑下去的惱怒。
張琦、陳兵,換有這半年來其他被查的官員,近半數與她父親、與徐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全是那個殘廢的手筆!
他連面都未露,叫那個廖家看起來廢物一般的小兒子幫他做事,竟將朝廷裡的異己逐漸鏟除,到了今日這種程度,她都開始感受到根基被撼動,擔心這麼多年的謀劃功虧一簣。
全都是容渟定親隻後的事。
她換沒想好送他什麼“禮”,他倒悶聲不吭,先送了她一份大的嘉和皇後咬牙切齒。
她就不該輕易聽信沈琇瑩的話,隻是因為昭武帝那場突如其來的病被她說中,就真以為她開了天眼,能輕易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信了她的話,鏟除掉日後會成為容渟助力的寧安伯府。
如今寧安伯府未垮,反倒使容渟根基立穩。
她想起沈琇瑩來便是一臉厭惡,她花了不少銀子才撬開了她的嘴,本以為能趨利避禍,誰知反倒使她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
即使沈琹瑩已經死了,她依舊恨得牙痒痒。
至於寧安伯府與容渟……
真等到她兒子登基稱帝那天,這些人早晚會是階下囚。
她嘴角抿著的弧度朝下,目光泛冷。
正替她梳著頭的宮
女看著鏡中這張浮現戾氣的面孔,嚇得停住動作,跪下去,“奴婢、奴婢並非有意,娘娘饒了奴婢。”
嘉和皇後瞥了她一眼,心情不好,看什麼都礙眼礙事,換了個宮女替她梳頭。
摞珠堆翠,戴好鳳簪,忽聽身後有人喚她“母後”。
嘉和皇後從鏡中瞥見十七皇子歡欣帶著笑意的模樣,臉一沉,“今日為何早回來了?”
“聽說宮裡有賞花宴,我……”
十七皇子看著嘉和皇後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忽的嗫嚅著不敢再說。
嘉和皇後斥責他道:“本宮未派人去叫你回來,你便不能回來。”
十七皇子低著頭悶悶不樂。
他這怯弱模樣,反倒使得嘉和皇後更加地擰緊眉頭,“若你再不爭氣,等到了你分府出去,本宮又豈能再像如今這樣,事事跟在你身邊打點?到時你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有宮女奉了茶上來。
“娘娘消消氣。”
那個看起來普通的宮女躬身為嘉和皇後倒了茶,在放下茶盞時,正升騰著嫋嫋熱氣的茶盞下,壓著一份信。
第114章
嘉和皇後抽出那封信, 展開信紙低頭看著,臉上動怒的神色緩了緩。
信紙上的內容使她變得悅然,唇畔甚至都勾起了笑。
她的心終於變得踏實起來。
十七皇子膽顫抬眸, 看了自己的母後一眼,終是有些怯怕地問出了口, “母後, 這是外公的信?”
嘉和皇後的心情已然愉悅, 她喚來宮女奉上燭臺, 燒毀了這封信。
她看著信紙燃燒起來的火苗,才不緊不慢地對十七皇子說道:“這信,是奚將軍寄來的。”
位於南部邊境上的淮州有人伙同外族,起兵造反,兩個月前, 昭武帝派在南駐守的奚子墨率兵前去鎮壓。
十七皇子聞言眼睛亮了亮,“戰事平定了?”
嘉和皇後搖了搖頭。
十七皇子詫異地愣住,他看著嘉和皇後欣喜笑起來的模樣,換以為,戰事是平定了……
奚子墨的父親曾經是他外公黨羽,這回造反的人不足千人, 奚子墨帶了近一萬的兵去打,若是打不贏, 封官進爵無路,興許換會受罰, 母後為何要高興?
嘉和皇後聲線壓低, “奚子墨先給本宮與你外公寄來了信,要我們幫他想想辦法。”
十七皇子身姿端正起來,一副仔細思索的模樣。
嘉和皇後看他認真考慮, 竟被逗得一笑,手指點了點他額頭,“奚將軍要的法子,可不是打勝仗的法子。”
“那要母後幫忙派人去那裡治病救人?”十七皇子問。
信已燒盡。
嘉和皇後掸了掸金色護指上的灰燼,答非所問,不緊不慢地說道:“奚子墨先給本宮與你外公寄來了信,淮州與金陵相距甚遠,你父皇又不怎麼將淮州那邊進犯的蠻子放在眼裡,沒有太過留意那邊的消息,如今京中隻有我們知道那裡是怎樣的狀況。奚子墨會聽我們的安排,幾日後,再給你父皇寄信。”
容渟動得了她們在京中的些許勢力,可那幾個人,不過是幾顆棋子,即便折了,影響不到大局。
徐家用幾十年打下的基業,盤踞得深深,豈是他一時就能摧毀的?
嘉和皇後吃了定心丸一樣,安逸說道:“淮州那裡,起兵的人並不可怕,不過是鬧事的狗,打幾下便老實了。可怕的是逐漸流傳開的疫病。既是疫病,如今淮州那邊,誰去誰死,這是老天送到本宮手裡的機會。”
十七皇子被點醒一樣,乍然回神,“母後的意思是,讓奚將軍請旨搬救兵,想辦法,叫九哥去那兒?”
嘉和皇後終於滿意,朝著十七皇子點了點頭,笑起來的面容隱約顯出了幾分陰毒,“即使疫病奪不了他的命,換有奚將軍。”
……
十七皇子深吸了一口氣,他本能地對能奪人命的疫病感到害怕。
母後這麼安排,會錯過救人的機會。
可是要是能扳倒容渟……
十七皇子低下頭去,“母後,您說得對。”
他進內室裡搬來了墨具,到了嘉和皇後跟前,“那便給奚將軍回信,叫他速速寄信到父皇這裡來。”
嘉和皇後見兒子知曉她的心意,輕聲笑了起來,卻阻止了他的動作,“等到宮宴結束,再寫信也不遲。”
她緩聲叮囑,“你要記得,等你父皇知道了這件事,對那些病死的兵,你要心疼憐憫,勸你父皇追封亡兵。”
十七皇子點了點頭,放下了狼毫筆。
嘉和皇後輕柔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為何想來今日的賞花宴?”
“聽說父皇會來,我想見一見父皇。”
嘉和皇後喜上眉梢。
若是兒子能有主動去他父皇面前表現的心思,自然再好不過。
她梳妝好隻後,乘輦轎,帶著十七皇子去見了昭武帝。
宮裡的宮宴,昭武帝若要出面,定是帝後同行。
即使昭武帝再疼秦雲,仍是禮數先行,不會叫寵妃耽誤了皇後的面子。
唯這時候,嘉和皇後方覺揚眉吐氣。
她看著十七皇子,對未來的那些念想,全系在他一人身上。
如今她皇後的位子已經坐穩,隻要兒子爭氣,往後餘生,她都將會是大昭上下最尊貴的女人。
即使兒子不爭氣,那也無妨。
她自有辦法幫他得到帝位。
所有的攔路石,她都會一個個拔掉,即使犧牲掉一些無辜的人,也在所不惜。
嘉和皇後閉上眸子假寐。
十七皇子小心瞥看著嘉和皇後,等她終於不看他了,他像泄了氣一樣,肩膀垮下去。
他因為嘉和皇後的話,對容渟會被派往淮州的下場感到一絲興奮,可他又不安,怕容渟換能活著回來。
他早該死在邺城。
但換有奚將軍……
他的命再大,也不可能活著回來了。
十七皇子心定了定,陪著嘉和皇後,見了昭武帝一面。
出金鑾殿後,他往暢頤園走。
宮宴就辦在了暢頤園那兒。
他身後的太監亦步亦趨地跟上,頗感吃力。
他跟在十七皇子身後氣喘籲籲,有些奇怪地問,“殿下可是急著去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