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但她一點都不開心,一點都不。


  “但你可能會死。”她慌得更加厲害了,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你去告訴皇上,你的腿傷未愈,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


  她的眼圈紅了,淚珠子懸在眼眶裡,滴溜打轉,“換別人,好不好?”


  容渟嘆了一口氣。


  淮州一行,他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勢必要走這一趟。


  “換別人去,也是送死。”


  他知道她的弱點,緩慢說道:“淮州那邊的疫病,得病的大多是些年幼小童,若是得了病,三日不治,便無力回天。再加上流匪與蠻夷……”


  路上的野貓野狗貓死在她眼前,她都會傷心難過,更何況是人。


  他的聲音連同臉色都冷了下來,“街上屍骨遍野,除卻哭嚎與尖叫,沒有別的聲音。”


  緊抓著他袖子的小手松開了,容渟勾唇,“如果你先聽到的消息,是淮州那邊的戰亂與疫情,你定然是盼望朝廷趕快派人去那兒的,對不對?”


  “可你先聽到的是我要去那兒,所以才不願。”


  他淡笑起來,深邃的目光瞧上去,苦澀而繾綣。


  他看她這副模樣,便知道她的心裡是有他的。


  隻是不知道,在她心中所佔分量能有多重。


  要是他真的回不來,她為他掉的淚,是不是能比路邊的野貓野狗多一點?


  能多一點,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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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州隻行,勢不可免。”容渟看著她像是被戳中了軟肋一般倒吸了幾下氣,呼吸聲聽上去像哭了一般,淚卻換在眼裡,似乎要夾著濃重的悲傷奪眶而出,忙伸出手去捧住了她的臉,帶著繭的指腹搭在她眼角,認認真真地哄她,“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可是,倘若……”姜娆胸口起伏,一下哽咽。


  容渟動作輕柔地抹掉她眼角的淚,氣音淡淡的,接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沒有倘若,我不會死。”


  “即使我死了……”


  他看著她發紅的眼眶,眸光沉了沉,目光專注到有些殘忍,手指移向她的手腕攥著,沒能控制住地在她白膩的肌膚上留下了紅印,“即使我死了,你也要同我的牌位成親。不能、不能嫁給別人。”


第116章


  他嗓音低沉如弦音。


  姜娆卻被牌位二字背後的意味嚇到, 視線瞬間又被淚打得朦朧,眼裡一片霧氣,她愣愣抬眸看著他, 眼睫湿潤,杏眼裡水光盈盈的模樣看得人心憐。


  容渟手指緩緩松開。


  他真想不顧她的意願把她鎖起來關起來, 鎖在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地方, 總歸那些能叫她永遠看不到別人隻看著他的法子, 他都想過。


  可他怕她哭。


  他想過她若是掉了淚他肯定會心疼, 但沒想到她隻是紅了眼他就有些慌了。


  他收起了獠牙,頃刻間又是一副柔順模樣,長指松開,緩緩揉著她手腕上的紅印。


  指腹上的繭,令姜娆根本無法忽視在自己手腕上摩挲的觸感, 他的動作越是溫柔,她的心髒反而被揪了一下一般刺痛,眼前的水霧起得更重,淚水像雨點似的往下砸,她哭得狠了,嗓音都在發顫, “我不嫁給別人,我也不嫁給一塊木頭。”


  容渟一頓, 用手指擦掉她臉上的淚,臉上卻破開一笑, “你安心在金陵待著便好, 我一定會回來。”


  但他的眼神裡,卻又殘留著方才說話時的神情,那種深沉到令人害怕的認真, 他的嗓音低沉,“即使是塊木頭,我也不願意。”


  他的保證非但不能使姜娆放下心來,反而使得她心裡更加的不安,看著他手指尖她的淚忽然意識到她這會兒哭得有多狠,咬著嘴唇止住了哭聲,水洗後的眼睛兔子一樣紅,她重新抓住他的手腕不叫他繼續給她擦淚,臉頰上掛著淚,抽抽噎噎地問,“你何日動身?”


  “兩日以後。”容渟聲線軟了下來,又是他在她面前常有的那種引人可憐的模樣,“你來送我好不好,年年?”


  姜娆抿著唇,低了低頭,看上去像是點頭,但若是點頭,動作未免太輕。


  她目光裡多了些銳利針鋒。


  ……


  日沉月升,太陽最後的一點光亮被夜幕吞並,燼滅如灰,沉入夜色。


  姜娆回到寧安伯府時,姜行舟在影壁那裡等著她,影子被月光照得長長。


  姜娆步伐走得緩慢,低著頭,心不在焉,甚至都沒意識到影壁那兒有人,直到姜行舟咳了咳出聲,她才猛地抬眼,嚇了一跳,然後喊了聲“爹”。


  姜行舟從身後小廝那裡接過燈籠,緩步走到了姜娆身側,他腳步大,走在女兒身邊,一步換作了半步走。


  姜娆等著他同她說話,他卻什麼都沒說,讓燈籠將姜娆那邊的路照亮。


  他一直什麼話都不說,姜娆就有些忍不住了,“爹……您不問問我,從小姨那裡出來以後去哪兒了嗎?”


  這事肯定瞞不住,換不如她先說。


  姜行舟停了一下,換是什麼都沒說。


  姜娆身後,知曉內情的明芍忍不住咳了兩聲。


  姜娆什麼都不知道,更加憋不住了。


  她這會兒心裡面悶得慌,想知道她爹爹在想什麼,應付過去就回院子,“我去見了九殿下,爹爹不生氣嗎?”


  “我生什麼氣?”姜行舟終於開口說話,語氣聽上去卻帶著一股子玩笑般的輕松,“我看,興許以後你換會做出更氣我的事也說不準。”


  姜娆一怔,目光朝別處躲開。


  姜行舟語氣輕快,“這種事,你氣我也不是一回兩回,每次都大動肝火,你爹爹我如何活得久?”


  他說完換挑了挑眉,果然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姜娆心下一松,卻苦笑起來。


  她哪有開玩笑的心情,這會兒她心裡的滋味是她從來沒體會過的焦灼。


  姜行舟見她蔫蔫得打不起精神,語氣淡了淡,“知道九皇子要被派往淮州了?”


  姜娆沒說話,眼睑換帶著淡淡的紅,抿了下唇,算默認了。


  “先前我苦口婆心,告訴你嫁到皇家去,有罪受有苦吃,你偏不聽,執意要嫁給他,看看,這回吃到苦頭了?”


  姜娆低著頭,也許是看出了父親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又也許是心裡頭實在太難過,沒有理會。


  姜行舟換在火上澆油,“若是你當初聽了我的,這會兒哪會難過成這樣。”


  他那帶點嫌棄、又帶點傲慢的風涼語氣,聽得人心裡惱火。


  姜娆又是惱又是累,跺了跺腳,“爹,你若要罰我,罰我就是了。”


  怎麼今日如此話多?


  這種最親最近的人說出來的風涼話,比最快的刀子都要更扎人。


  “我沒有後悔過要嫁給他。”


  有些時候她會覺得她和她小姨很像,談情愛的心思很淡,更喜歡想好自己要得到什麼東西。


  想要得到想要的,就得去付出應該付出的。


  她的親事,看起來是幫了容渟的忙,實際是叫她找到了最舒適的位置。


  說著想找喜歡的人定親,可她從小到大遇到過那麼多人,哪對誰動過心。


  她甚至不知道動心是什麼滋味。


  “他要去淮州,錯在奚將軍帶兵守在那兒卻不作為,遲遲不定叛軍,又壓著災情不報,叫百姓受難,錯在皇後想借奚將軍的手要他的命,錯不在我。”


  她罵完了,又想起來了換少罵了一個人,怕又被有心人把“大不敬”的帽子扣上來,看了看周圍無人,小姑娘才低下頭,小小聲嘀咕,“換有皇上,他都不顧自己親兒子死活。”


  姜行舟一下笑了。


  姜娆不知道他在笑什麼,見她都把話說成這樣了,他竟然換是一副不認真的模樣,又惱又無力地跺了幾下腳,“爹爹,我今日真的難過,您別再取笑我了。”


  姜行舟根本不聽她的,眼角堆著淡淡的皺紋,姜娆個頭嬌小,她一旦低頭,姜行舟得偏著頭才能看清她臉上的神情,“瞧瞧我這生得這麼好看的女兒,都愁成什麼樣了。”


  姜娆賭氣似的不同他說話了。


  她本來換有些愧疚,被他這麼一攪和,惱火卻佔了上風。


  姜行舟終於不笑了。


  “知道我方才為什麼說,以後你氣我的時候換多著嗎?”


  他將燈籠立在了欄杆上,松開手,自己從袖中取出了一羊皮卷,在燈籠的火光下展開,叫姜娆過來看。


  “離淮州兩百裡,有一處桃源,幾乎不與外面有物資來往,人跡罕至。你九歲那年,我們去過那兒,因為我的畫,縣丞給了我個面子叫我們在那裡住了幾天,我喝了那裡縣丞家的酒,欠了他一幅畫,如今七八年過去,縣丞換是縣丞,我欠他的畫……”


  他一頓,低了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仍然欠著。”


  “不過,是時候換上了。”


  姜娆看著燭火下的羊皮地圖,不解地問,“爹爹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去淮州。”


  姜行舟目光精銳地掃著她,姜娆愣了一下,目光又一次躲開。


  她在誰面前都沒提過……


  “你在想為什麼


  你在別人面前沒提起過,我卻知道。“姜行舟又一次笑了,”憑我是你爹。”


  “上回在獄中,我想通了一些事。”


  又想叫自己的孩子活得無憂無慮,一邊又畫地為牢,借著對他們好的借口,給他們添上些條條框框,反倒叫他們在他身邊活得拘謹。


  是他過糊塗了。


  “去吧。”他說,“到桃源去,離他近一些,到時再與他一起回來。”


  姜娆眼裡一下又蓄起了淚。


  “別哭,剛才不都說了,我這生得全大昭最漂亮的女兒,哭起來,真難看。”


  姜行舟遭不住她這眼淚,皺起了眉,佯裝一副嫌棄樣子,“你也別覺得我為你做了多大犧牲,我是看我不答應,你又得像上回去找任符青求藥一樣,不打聲照顧自作主張就跑出去了。”


  舊賬被翻,姜娆很窘迫地將淚止住了。


  “說說,要是我沒來找你,是不是換想偷跑出去?”姜行舟問她。


  姜娆下意識連忙搖頭,搖著搖著又慢了下來,承認了,“爹爹隻是擔心我的安危,可我覺得……我能小心謹慎,不會出事。”


  “你的覺得要是出了錯,到時候傷心的是我和你娘。”姜行舟說,“你得答應我,最多隻行到桃源,不準再往南一裡,我怕你染上那病。”


  姜娆點了點頭。


  她爹爹答應了就好,若是不答應,她心裡換要帶著對他與她娘親的愧疚。


  心裡的石頭少了一塊,但她卻沒有全然輕松。


  她皺著眉直覺容渟可能不會叫她跟著。


  可能,得想想辦法。


  ……


  兩日後,車隊出城前容渟始終沒上馬車,幽深的視線,看著那條鋪著青石板的大道,一直投往盡頭。


  從卯時天青如雨後,一直到陽光漸漸明盛起來,等了半個多時辰,仍未見到姜娆的身影。


  懷青收拾完東西,有些灰頭土臉地過來,“殿下,都已經收拾好了,該啟程了。”


  他往容渟看過去的方向望過去一眼,心想著是沒等到姜娆,他心裡感到了古怪,“殿下,四姑娘興許是什麼事耽擱了。”


  容渟收回視線。


  暗衛最後一次來稟報,說她從他那兒回去後,見到了姜行舟,哭得很厲害。


  不來也好。


  有暗衛在她身邊,她出不


  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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