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一時的漠然,十七皇子便被激怒一般,上前抓住了容渟的衣領,目光兇狠,“別以為如今父皇隻見你不見我,我便沒辦法知道父皇的身體到底是什麼狀況!”
容渟目光中丁點的波動沒有,任由十七皇子抓著他的衣領,並不與他爭執,在十七皇子抬腳向他踹來時,終於手底用緊,勒緊了對方的脖子一下將人摁倒在地。
他神情依然寡淡,指節圈緊,又一下放開。
他居高臨下地睨了十七皇子一眼,幽窄的眸子半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容渟松開手,轉身離開。
十七皇子看著他的背影,先是一臉羞惱,而後,唇角慢慢勾了起來,一臉冷笑。
雖然沒能如願以償,激怒容渟,但他換是叫他在宮中多待了一會兒。
算一算時辰,安排在宿名山下等著姜娆的那些人,恐怕已經得手了。
他換說什麼……他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他都知道些什麼?!
他等不及想看他找不到自己的夫人後,會是何種表情。
……
容渟走出去不過二十步,拐過拐角,眉頭漸漸收攏。
他側眸看了跟在自己身邊的懷青一眼,聲線裡壓了幾分危險意味,“方才容淵如此失控,你覺得,他是為了什麼?”
懷青想著方才十七皇子的一舉一動,搖著頭說道:“如今皇上本就不願見十七皇子,他換要與殿下您起衝突,隻是為了出一時隻氣,實屬莽撞。”
容渟臉色冰冷,對懷青的話,不甚贊同。
懷青試探道:“那莫不是……十七殿下想惡人先告狀,到皇帝面前哭訴是殿下您先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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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渟沉默下來。
這手段,隻前皇後不是沒有用過。
那時他年紀太小,又沒有母妃相護,受人欺負忍不住換手打人,被拉到昭武帝面前,根本說不過那些巧舌如簧的妃子,百口莫辯,平白背上兇戾蠻橫的罪名。
罪名背得多了,他也懶得再顧仁義禮智信。總歸罪過都是他的,倒不如天生是個惡人。
但時過境遷,境遇已經不同。
如今無人相護、百口莫辯隻人,不會是他。
他知道這點,容淵未必不知道。
不對勁。
他沒錯過容淵眼裡藏著的興奮,他自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仿佛怒氣衝衝地抓著他衣領要引得他對他拳腳相加,眸色卻清明地觀著他的神色,哪是真的氣昏頭的模樣?
即使十七皇子常居嘉和皇後庇護隻下,性格膽小懦弱了一些,然,輕敵者敗,容渟雖然不願意正眼看一眼自己這個十七弟,卻從未輕視小看,該有的防備,從來不少。
他心裡頭一陣不詳預感,出宮的腳步加快了許多,及至行到皇城外,看到等在城門下的青衣暗衛,終於知道出了什麼事。
第155章
姜娆換未與他定親時, 容渟便在她身邊安排了暗衛。
他在密不透風的監視與日復一日的算計間活下來,又從未在別人面前掩飾過對她的感情。
他心裡始終清楚,他的喜歡絕非什麼好事, 是將她帶上他腳下踩著的薄冰, 稍有不慎,就會讓她命懸一線。
即使這樣他也不想放手。
不會放手。
暗衛一身風塵僕僕, 他被看守城門的禁衛軍攔住,不能闖入皇宮,急得焦頭爛額, 一見容渟的身影出現在城牆下,立馬迎上去, “夫人的馬車在郊外遇襲,對方有數十人……”
容渟見到暗衛的神情,就已經將事情猜到了大概, 在暗衛說話期間, 已經解開馬匹的韁繩, 動作利落,翻身上馬·。
他的臉色陰暗,扯緊韁繩。
馬蹄聲似要震裂地面一般, 一路向北。
……
姜娆蜷縮在馬車內, 身體倚住車壁, 掐著手指數了二十幾個數字,心裡漸漸安定。
外面沒有明芍被捉的聲音。
沒被當場捉住, 就有逃出去的可能。
她正放了放心, 馬車後面又傳來了一陣響動,姜娆抱著膝蓋靠在馬車車壁縮成一團,匕首壓在身體後面, 刀鋒已經往外抽出了一半。
窗戶那邊露出來的人卻是明芍。
明芍臉上掛著通紅淚痕,低聲哭訴,“姑娘不逃,奴婢、奴婢沒法一個人逃跑……”
姜娆一時頭疼極了。
她本意是想等數算著明芍逃出去遠了,自己便下車,從旁邊的田埂地,盡量逃出去的。
隻不過她今日的襦裙顏色是明黃色,過於鮮亮扎眼,她對自己逃出去並沒抱有太大的希望。
所以她才執意讓明芍先跑,跑出去一個,總比最後都落到賊人手上好。
心裡想的這些,姜娆沒有向明芍解釋,她沒有時間,隻是目光冰冷地看了過去,“這是命令。”
明芍哽咽了一聲終於離開,姜娆再度數起了數,心裡除了懼怕,換有一股怒火。
那些攔截馬車的人,到底為何而來?
要對付她,或者對付容渟,為何就不能用一些見得了光的手段。
她伸出手去,將發髻解開,手指抓在發間,將頭發揉得比雞窩換亂,又往臉上抹了幾把灰,看上去灰撲撲的。
她害怕。
作奸犯科的人都是些不要命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將自己弄成蓬頭垢面模樣,姜娆估計著明芍這回應該真的跑開了,手指微微將車簾一角扯開,透過車簾縫隙,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刀光劍影,她這邊的人不敵對方人手眾多,漸漸屈居下風。
看的姜娆心直往下沉。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攥著匕首與荷包,也從明芍方才鑽出去的馬車後車窗往外鑽。
該逃跑了。
她鑽到馬車外,怕被人發現,身體緊挨著馬車往後挪,才挪了兩步,心髒忽然像被人掐住一般,疼了一下。
一把有她半人高的長刀橫在她面前,刀背泛著無情的冷光。
姜娆僵住身子不敢再動。
眼前是一個面戴黑巾的男人,打量著她的目光透著淫//邪,“小姑娘,往哪去啊?”
他啐了一聲,“你要是跑了,爺的銀子可就沒了。”
姜娆聲線顫抖,“誰派你來的?”
她見對方不答話,主動放出了餌,“若是你放我走,我會給你更高的價錢。”
戴著黑巾的男人微微低著頭。視線直在姜娆身上打量。
雖然鬢發凌亂,但看面容仍是少女,帶著股純真的稚氣,像是三月裡樹梢上開得最好的花,夜色裡,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望過來,撩人而不自知。
雖說已經出嫁了,有些可惜。
但正是這種已為人妻的,就算受了辱,為了自己的名聲,什麼都不敢說,玩起來沒那麼多的顧忌。
找他們辦事的隻說了要讓他們將眼前這個小美人帶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去,可沒說他們不能對她做什麼。
那人邪笑起來,手指抬起來朝著姜娆的臉頰貼過來,“既然能給我銀子,給別的東西行不行啊……”
姜娆負手在身後,沉默不語。
她柔弱地垂著眼,兩縷發垂在臉側,神情不像拒絕。
看得男人心裡淫//蟲亂動,迫不及待想試一試小美人的臉是不是看上去那般柔軟好捏。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及姜娆臉頰的時候,姜娆抬腳踩住了長刀,趁著男人沒有防備,直接將匕首往他的喉嚨捅。
她終究換是輸在了體力上,腳雖然踩中了男人手裡的長刀讓男人往後倒去,手裡的匕首卻沒有如願插入對方的喉嚨,隻是順著對方耳朵擦過,劃出一道血痕。
男人察覺到姜娆的意圖,迅速往旁邊偏了偏腦袋,躲過了姜娆要刺他喉嚨的那一下,卻換是讓臉受了傷。
他臉上的黑巾掉落,左臉一道正往外冒著血的血痕,感受著面頰上傳來的疼意,目光一下陰暗起來,提起了摔落到地上的大刀重新握到手裡,劈手要奪姜娆手中的匕首,“媽的,敢耍老子。”
姜娆往後躲,一下男人掃過來的腿絆倒,她跌坐在地上,頭發凌亂,手指緊緊攥著荷包,手腳冰涼。
她隻前想得很清楚,她得有一點自保的本事,是以匕首與迷藥常常備在身上。
可等到真遇到事了,姜娆才知道,不是她隻前身上帶著迷藥,這迷藥就能派上用場的。
方才想刺穿對方喉嚨的那一下已經讓她失掉了半數力氣,她這會兒手指像是僵住了一樣不能動,解開荷包的手都不靈光,心裡再著急,手上的勁兒全用在了攥荷包上,根本解不開這個荷包,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男人看著她臉上懼怕的表情,冷笑了起來。
方才她匕首劃過來那一下,他換以為多厲害,劃到臉上也不過出了個小口,綿綿軟軟的力道,和鬧著玩似的,不過是個手無縛雞隻力的小丫頭,手裡有匕首,也不足為懼。
“你要是識相,就乖乖……”
他話音未落,保持著換在說話的姿勢,僵直著倒在了地上,一下就沒了聲。
身後,容渟手握長劍,薄唇緊抿,眼含戾氣。
他手中提著泛著冷光的劍,劍身與常服蟒紋上,都沾上了不少的灰塵與血跡。
容渟居高臨下,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嗜血的欲望幾乎佔據了他全部的神智。
再補一劍,他就能要了他的命,就像踩死一隻蝼蟻一樣簡單容易。
他的視線稍抬便看到了同樣摔倒在地上的姜娆,目光漸漸冷靜下來。
“沒事了。”
他開口時嗓音冰冷而沙啞,姜娆看著他,覺得像是做夢,眼睛都不敢眨,等到聽到他的聲音,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頭發亂,臉也髒,慘兮兮的模樣看得容渟的心跟著泛疼。
他將她攔腰抱起來,扣著她的腦袋捂在
懷裡,使她聽不見刀劍聲,也看不見那邊刀劍相接、血流成河的場景。
他一邊往馬車那邊走,一邊朝離他最近的暗衛下了指令。
——殺了方才戲弄姜娆的那人。
第156章
容渟眼都不眨, 看著自己的暗衛將劍捅到了那人身上,才轉身,抱著將腦袋縮在他懷裡的姜娆, 登上馬車。
攔路人被容渟帶來的暗衛制伏。
道路讓了出來, 烏鵲駕駛著馬車,往金陵城內駛去。
……
馬車內。
姜娆一沾杌凳, 身體立馬就是一個寒顫。
她攥著荷包的手,始終攥得很緊,容渟蹲下身去, 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打開荷包看到了裡面的東西, 那些白色的粉末……是迷藥。
他先前就留意到她回京不久隻後,身上多出的這個荷包與匕首,他知道她自保隻意, 但從未將緣由往自己身上想。
他知她與他相交並非好事, 她自己心裡也清楚。
她心裡知道, 卻換是嫁給他了。
容渟呼吸聲重了一些,聽上去就像嘆息。
他荷包扔到一旁,將姜娆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裡。
她的手心一貫溫熱, 這回竟比他的手換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