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不過女子巴掌大,小巧精致,華光內斂,觸之溫潤,竟是難得的極品溫玉。雕刻的白鶴也栩栩如生,白鶴腳下踩著幾朵流雲,展翅欲飛,恍如仙鶴一般。
不用想就知道,這玉佩絕對價值連城。
阿洛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好一會,才去看那信箋。
月牙白的信箋上寫了一段話,字跡與封面幾個字相同。內容也簡單,對方先自報家門,自稱名叫聞人瑾,表示對阿洛如今處境的歉意,接著便禮貌詢問,蘇小姐是否願意嫁給他。
若願意,就請收下玉佩,不日他會來蘇府求親。
若是不願,可將玉佩返還,他便知曉她的意思了。
原書裡並沒有出現這封信,蘇白薇嫁給聞人瑾,是她發現自己懷了孕,又無法嫁給太子,特意跑去侯府述說出自身的艱難,要求男配給她負責,聞人瑾才過來蘇家提親。
雖然知道這與女主不同的“特殊待遇”是自己算計來的,阿洛心中還是一陣歡喜。
她自讀者意念中產生,天生便對男配有著不一般的好感。與人相處真不真心其實不難察覺,她真心喜歡那些男配,他們才更容易接納她。
阿洛看著看著,突然將信箋舉起,放在鼻尖下輕輕嗅了嗅,一股若隱若現的淡淡香氣飄了過來。
竟然不是她的錯覺,這香氣不知哪裡來的,清幽淡雅,卻又勾人心弦。或許是墨裡,或許是信箋裡,又或者……是那寫信之人的身上。
阿洛突然想到那一日,她狼狽撲入他懷中時,他寬大的袖擺拂過她的面龐,撲面而來的青松翠竹般的幽香。
“春喜,我想出去散散心,你著人安排一下。”阿洛走出房間,對自己的貼身丫鬟吩咐道。
做戲做全套,為了讓流言更逼真,這幾天阿洛足不出戶,日日參禪禮佛,一副鐵了心要出家的超脫樣,看得周圍侍奉的下人都擔憂不已。
突然聽到小姐說要出門,情緒似乎也有所好轉,春喜忙積極地張羅起來。
“咦,小姐,這玉佩奴婢怎麼沒見過?”春喜注意到掛在阿洛腰間的白玉仙鶴,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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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唇畔不經意帶了絲笑,好似隨意道:“我今日第一次戴它,你當然不曾見過。”再多卻是不說了。
春喜也沒多問,那玉佩質地不凡,精巧不似俗物,她便以為是太子殿下往日送小姐的禮物,隻是今日才拿出來。
“小姐今日想穿哪件衣裳?”
阿洛抬眼瞧了瞧,偌大的衣櫥裡,全是些深藍、暗紅、濃綠顏色的衣裙,看著便叫人感到心頭壓抑、暮氣沉沉,著實不像才十六歲少女穿的。
“那件吧。”她抬手指向一件沒那麼暗沉的。
被她挑出來的是條上白下青的裙子,外邊罩了一層白稠紗。下面的裙擺是清新的雨過天青色,上邊的罩衫月白,朦朧中透著清雅之意,好似那籠在蒙蒙細雨裡的江南春景,給人一種飄然脫俗之感。
春喜望著換好衣衫的阿洛,張著嘴好一會兒才道:“小姐穿這身可真美!”
蘇洛嫣長相不差,隻是平時被端莊的儀態與老成的裝扮壓著,縱使十分的顏色,旁人看來也隻有五六分了。
阿洛今天穿的這身雖然素雅,卻也仙氣十足。她沒有梳以往的發式,隻松松挽了個髻,其餘發絲順直披在腰間。烏發間插了一支黃蕊白玉蘭花簪,下邊墜兩顆淡黃色的瑪瑙珠,走動時輕輕搖晃,碰撞時叮叮作響,雅致間帶一點嬌豔。
少女垂首鄭重將玉佩掛上腰間,白玉仙鶴之下的淺藍色穗子,由她親手編織而成。飄飄欲飛的仙鶴壓住裙擺,與白紗青裙相映成趣。
往日裡老成持重的蘇家小姐,竟然轉眼間成了渾身仙氣繚繞的世外仙姝。
從阿洛出房門,到坐進馬車,一路上碰見她的丫鬟小廝們都一副吃驚的表情,好像突然不認識她了。
阿洛也沒計較,她讓車夫駕車去她常去的首飾鋪子。那家店名叫珍寶閣,售賣各種珍奇寶貝,東海的珍珠、西域的羊脂玉、北境的雪山參、南疆的玉檀香,應有盡有。
珍寶閣背後的老板也很隱秘,至今無人知曉其身份,見這裡的寶物大都來自天南地北,有人就說老板是四處行商的豪商。
阿洛卻知曉,這珍寶閣神秘的老板,是遠亭候世子聞人瑾。
她來這裡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偶遇他。
原劇情裡,蘇洛嫣大婚前來珍寶閣買首飾,蘇白薇當時跟來了。以女主的事故多發體質,不意外地與別的貴女起了衝突,被那貴女當面嘲諷,是聞人瑾出面解救了她。
女主能遇見他,她或許也可以?阿洛心底暗暗期待起來。
第5章 第五章
阿洛想得很美好,可惜現實並不如她所願。
她在珍寶閣內轉了一圈,各色寶貝看了個遍,人卻沒見到幾個。
珍寶閣這種地方,普通老百姓不會進來。這裡的寶貝價值連城,能買的起的皆是權貴富豪之流。因此店中客人寥寥,有什麼人一眼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阿洛沒找著自己想見的人,反倒是看見了一直以來跟原身不大對付的太尉之女趙秋晨。
趙秋晨這姑娘,說得好聽點叫性情中人,說得難聽點就是情商低。因為自己爹是當朝太尉,位列三公,趙秋晨便也自覺高人一等,平日裡行事很是張揚。
偏偏趙家就她這麼一個女兒,其他都是兒子。於是上到八十歲的老太君,下至四歲的小侄子,全都寵著她讓著她,把趙秋晨寵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性子。
原來的蘇洛嫣不喜趙秋晨那不懂規矩的樣子,覺得她們不是一路人,平日裡並不怎麼搭理她。
趙秋晨卻認為蘇洛嫣太裝模作樣,還沒嫁給太子就天天擺出一副太子妃的架勢,整天扳著個臉,好像再沒比她更端莊賢淑的貴女似的。
因二人差不多的年紀,自然而然被人拿來比較,而每次被人誇的永遠都是蘇洛嫣。趙秋晨討厭死這個別人家孩子了,每每在外遇見,總愛刺蘇洛嫣幾句。
阿洛正想裝沒看見她,低頭看櫥櫃裡擺的一支掐金絲蝴蝶發簪,就聽身後傳來熟悉的張揚聲音:“喲,我當這是誰,原來是蘇大小姐啊。”
阿洛默默轉頭,隻見趙秋晨著一襲烈烈紅裳,領著一串丫鬟小廝,手裡還捏著根紅色的小馬鞭,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嘖嘖嘖,”趙秋晨驚奇地將阿洛從頭到腳打量著,臉上的表情誇張到了極點,透著一股子嘲諷意味,“剛才遠些我都不敢認,蘇洛嫣,你今天打扮成這副模樣,可真像個要升仙的道姑,難道你這是在為出家做準備,真不當你那太子妃了?”
“趙小姐。”阿洛平靜地衝她頷首,同以往一樣打了個招呼,並不接她的話。
趙秋晨這人,你越跟她較真,她越來勁兒。像往常那樣不理她,她最多刺你兩句就完了。
阿洛繼續低頭看簪子,這簪子做得精巧,金色的絲打磨的很細,絲上串著細細的金珠,彎曲組合成蝴蝶的翅膀。可以想象如果戴在頭上,每走一步那蝴蝶翅膀便會輕輕顫動,翩翩如活物一般。
被晾在一旁的趙秋晨自覺沒趣,又想到蘇洛嫣慘成這樣,她都不好意思嘲諷下去了。
趙家大小姐悻悻摸了摸鼻子,也開始逛起店來。
二人卻不知她們的交談已然落入他人耳中,掀起一陣細微波瀾。
珍寶閣後隱藏的房間內,俊雅溫潤的白衣公子原本正坐在書案後查對賬本。他並不用眼睛看,隻伸出手,用食指與中指的指腹去感受書頁上墨漬的痕跡。
白皙修長的手指過處,字跡也隨之躍然腦海。有時候摩擦地久了,他手上身上便總沾染著一股子經久不去的墨香。
正“看”地入神,外間傳來的交談聲卻讓他指尖一頓,此人正是阿洛偶遇不著的聞人瑾。
蘇小姐、太子妃,這兩個關鍵詞令他很快明了外面人的身份。
她今日打扮地……很像道姑麼?
那信上午送去了,該是已經收到了吧。既然收到了,還作出這般裝扮,這是拒絕他的意思嗎?
不知為何,即便得出這個結論,聞人瑾心中卻未感到多少喜悅。
雖然這意味著減少他的負擔,他也不必因為這莫須有的責任為難,可……他情不自禁回憶起那一日,少女嬌小柔軟的身軀驟然撲向他,緊緊攥住他衣襟的情景。
聞人瑾目不能視,看不見她的臉,但他可以感受。
他總感覺她好像就在那裡等他,等他去救她。他環住她腰肢時,將她抱起來時,她都那樣乖巧地配合,不似一般落水者驚慌掙扎。有時他會觸碰到她的肌膚,細膩如同上好的美玉,冰涼中又透著溫潤。
鬼神神差地,寫完信後,聞人瑾將那枚自己親自雕刻、珍藏已久的玉佩塞進信封,一並送去了蘇府。
如今想來,該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覺得她是他的責任,也許她並不這樣認為。不過不論她如何選擇,他都會尊重她。
這般思索著,聞人瑾指尖再次動了起來,慢慢沿著墨跡往下滑,隻是那“閱讀”的速度較之前慢了不止一星半點。
外間,趙秋晨安靜了沒一會又忍不住了。以前蘇洛嫣擺太子妃架子時,她挺煩她。可現在人家這麼落魄,她又有點於心不忍。
“蘇洛嫣,我覺得你不當太子妃挺好的,那太子真不是個東西,要我是你,我那天直接從湖裡爬出來踹死他。”
“還要你那個庶妹真是個白眼狼,你還去救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善良?”
趙秋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就跟蒼蠅在耳邊嗡嗡嗡地飛一樣,阿洛嚴重懷疑她是個話嘮。
“诶,蘇洛嫣你腰上掛的玉佩挺好看啊,跟你這一身絕配,不得不說這仙鶴雕地真好,好像真是那天上來的一樣。”
阿洛終於開口,淡淡應了一句:“不錯,有眼光。”
趙秋晨發現,蘇洛嫣不說話的時候像仙女,一開口那種討厭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皮笑肉不笑:“呵呵,這麼好的東西,借我瞧瞧怎麼樣?”
阿洛退後半步,伸手去捂腰上的玉佩,果斷搖頭:“不借,你自己去買。”
趙秋晨逼近一步,看她這麼寶貝那玉佩的樣子,故意湊近她道:“你不給我,我偏要看。”
阿洛心知趙秋晨這混不吝的性子,還真有可能上來搶。她顧不得許多,想也不想,一彎腰閃身便往店外跑。跑到外邊爬上自家馬車,吩咐車夫趕緊回府。
她跑得急,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趙秋晨慢一步追出來,衝那遠去的馬車喊:“蘇洛嫣,你給我等著!”
阿洛掀起車簾子,趁沒人注意,快速朝她做了個鬼臉。
趙秋晨滿臉愕然,隨即突地笑了:“以前怎麼沒發現,蘇洛嫣這麼好玩?”
見人走了,趙秋晨也懶得再逛,翻身騎上自己的小紅馬,徑自離去。
珍寶閣中,白衣男子從後邊的內間轉出來。他耳力敏銳,不曾錯過兩人的每一句話語,自然也將那“玉佩之爭”收入耳內。
不知不覺,他眼底浮現一抹淺淡柔和的笑意。
掌櫃見他出現,上前恭敬道:“公子,您對完賬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