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都是剛才阿洛說的話,迫不及待想要見自己的心上人,向她訴說這個意外之喜。
一進蘇白薇的院子,顧修宴就看見蘇白微在用熱毛巾敷膝蓋。
見他突然進屋,蘇白微驚了一跳,忙把裙子放下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怎麼回事?受傷了?”顧修宴面色一冷,大步上前。
蘇白薇怯生生道:“沒、沒什麼……”
顧修宴直接強硬掀起她的裙擺,露出少女白嫩的小腿和紅了一片的雙膝。
這舉動太出格,也太過孟浪。但想到今日水下那一番親密接觸,蘇白薇便也沒阻止。隻是面色緋紅,紅暈染在臉頰上,清麗的面龐也變得嬌豔欲滴起來。
“你、別……”
“說,這傷如何來的?”
蘇白薇小臉白了白,道:“我害嫡姐落了水,前去向她請罪……”
她這麼說,原是想得到太子憐惜,再讓太子遷怒蘇洛嫣,認為她是個惡毒的女子。
卻不料顧修宴沉默了片刻,竟然點頭道:“本該如此,你是庶女,嫣兒為救你落水,跪她也是該的。”
蘇白薇:“???”
這怎麼跟她設想的不大一樣?
*
剛應付完一個太子,又來一個爹,阿洛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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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太傅從宮裡回來,一路上也差不多了解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阿洛見到他時,蘇太傅面色平靜,一如往常。
這個爹難應付的點在於,阿洛怕被發現她不是原裝的蘇洛嫣。
阿洛並不是一個人,可以說她是一種意識體,自讀者對男女配的憐惜中所生。她穿越過無數本書,任務就是改變男女配的悲慘命運,讓他們獲得幸福。而她唯一需要遵守的規則,就是不能崩“人設”。
她穿越成了蘇洛嫣,就得在別人眼中活成蘇洛嫣的樣子。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阿洛隻是意識體,自她進入蘇洛嫣體內,就獲得了這具身體所有的記憶習慣與技能,看起來就和蘇洛嫣沒什麼兩樣。
隻是蘇太傅太聰明,阿洛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被察覺了,崩了“人設”,她會被世界排斥出去。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有次阿洛的任務目標是個智多近妖的謀士男配,結果剛一見面就被對方質疑身份,當場任務失敗。
好在阿洛經驗豐富,蘇太傅並未察覺到異樣。
蘇太傅先是關懷了阿洛幾句,隨後神情嚴肅地問:“嫣兒,你對今日之事是何看法?”
阿洛心知蘇太傅這是有想法了,而且以蘇太傅的為人來看,這個想法很可能有利於她。
她保守地答道:“女兒看出太子殿下心悅白薇妹妹,並不喜女兒。”
蘇太傅“嗯”了聲,嘆了一口氣道:“當年不過一句戲言,哪知會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為父從未想過讓嫣兒進那吃人的深宮,今日太子置我兒於不顧,焉知他日是否會對你棄之敝履?太子此人,太過無情,實非良配啊。”
阿洛默默聽著,心裡卻不停點頭。蘇太傅看人真準,書裡蘇洛嫣的下場不就是那樣嗎?
“強扭的瓜不甜,女兒也不願強求這段姻緣,父親,求您為女兒做主。”
蘇太傅沉吟不語,這時姚氏忽然從屏風後轉出來,她應該也聽到了父女倆的談話,神色間悲戚少了些許,說道:“嫣兒,你雖看的開,可你名聲有損,這些年等太子從關外回來年紀也大了,恐怕找不到好人家。”
阿洛試探問:“我記得,今日那救我的是個公子……”
姚氏想也不想地搖頭道:“你說遠亭候世子?他不成。”
阿洛眨了眨眼,差點開口說怎麼不成了?明明書裡聞人瑾都娶了蘇白薇,到她就不成了?這沒道理啊!
“難道是因為他目盲?”她忍不住問。
蘇太傅解釋說:“並非如此,遠亭候世子僅弱冠之齡,才學便舉世無雙,實乃當世罕見,且他君子六藝同樣出眾,即便目盲也遠勝京城諸多大家公子。隻是他長居天門山,名聲不顯罷了。”蘇太傅言談間對聞人瑾頗多贊賞,少頃又話風一轉,“可他幼時體弱,有幸拜入天門山清一道長門下,如今卻是在帶發修行,清一道長有言,世子此生不得娶妻。遵師之命,至今遠亭候世子身邊仍無一女眷。”
阿洛聽懵了,書裡根本沒寫這段劇情!
書籍一般從男女主角度來書寫,男配女配這種有需要才拉出來的工具人,他們的背景大都很模糊。
書中隻寫男配出場時就很潔身自好,連太子都有幾個通房丫鬟,他後院裡卻幹淨地不像話,女主嫁過去之後過得那叫一個逍遙自在,想什麼時候偷偷見男主就什麼時候見,可方便偷情了。
難道就因為她不是女主,才冒出來這麼個師父批言?
這也太瞧不起女配了吧!阿洛悲憤不已。
第4章 第四章
賞花宴上的意外事故發生沒幾天,京城裡突然開始傳出一道流言。
蘇家嫡女蘇洛嫣不甘受辱,要出家了!
這消息來的莫名,卻傳得有鼻子有眼,幾乎沒兩天便人盡皆知了。就和當年那句“朕欲與蘇卿結秦晉之好”一樣,一夜間便廣為流傳。
要知道皇城腳下,老百姓們最喜歡聽那些達官貴人的八卦了。
各家府上的小廝、門房,街上擺攤的小販走卒,空闲之餘,都愛拿那些個東家常西家短的來嘮嗑,而且他們一般知道的還真不少。
從太子與蘇小姐當年婚事的由來,到那蘇小姐為等參軍的太子回來成婚,白白耗費了花樣年華,等到十六歲成了個老姑娘,這些事兒人人都能說上一嘴。他們好像親眼所見了似的,還能說出太子出入蘇府,背地裡與那美貌庶女暗通曲款的情景。
至於前兩天長公主府裡,太子殿下英雄救美的事跡,而今即便幾歲的小孩子,都能繪聲繪色地講出來。
太子殿下不顧落水的未婚妻,眾目睽睽中救下蘇府的庶女,以至於讓蘇洛嫣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名節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這個故事裡,太子成了薄情寡義的代名詞,未婚妻為他空耗年華,他卻與她的庶妹勾勾搭搭。在倆姐妹一同遇險之際,更是棄未婚妻於不顧。
而那原本名不見經傳的蘇府庶女,也一時間出了名,被冠上個“狐狸精”的名號。
不知多少府上的當家主母,因此一事開始敲打府中庶女,京城庶女們恨蘇白薇恨的牙痒痒。庶女本就難尋好親事,那蘇白薇自己不要臉,還把她們庶女的名聲都抹黑了。
蘇洛嫣要出家的流言,就是在這時候冒出來的。
聽說是蘇府一小廝吃了酒,跟人吹噓時說漏了嘴。
那蘇小姐啊,自落水後日日閉門不出,聽她的大丫鬟說,她覺得自己被那遠亭候世子救了,汙了名聲配不上太子,要自證清白出家修行去。
有人便問:“她既然被那世子碰了,何不幹脆嫁給世子?”
又有人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遠亭候世子也是個修行之人,他師父乃是長雲寺的清一道長,道長當初收他為徒時可說了,叫他這輩子都不許娶妻呢!”
眾人不禁唏噓一片,為那苦命的蘇小姐嘆惋。
茶樓上層的包廂中,男子端坐窗邊,修長白皙的手指端著一隻茶盞。他側耳聽著下邊傳來的交談議論聲,在陽光下越發剔透的琥珀色眼眸微微失了焦距,變得有些無神起來。
坐在他對面的人一看,便知他這是陷入沉思中去了。
“世子在為何事煩憂?可是下方所說的蘇小姐一事?”
聞人瑾緩緩回神,唇邊習慣性浮現一絲清淺笑容,還帶了點細微的歉意,為自己的走神感到不好意思似的:“叫周兄看笑話了。”
周兄笑道:“世子若有難處,可說來商討一二。在學問上我比不過你,其他方面我可不服輸。”
不著痕跡轉了轉茶杯,聞人瑾沉默片刻,溫聲道:“周兄火眼金睛,我正在想那蘇小姐。”
周兄眉梢一挑,語調上揚:“哦?竟真是蘇小姐?”
聞人瑾不在意他這調侃的語氣,自顧自說道:“蘇小姐性情剛烈,你剛才也有所耳聞,她若為此出家,一生常伴青燈古佛,豈不是瑾之過?”
周兄反問道:“你何錯之有?難道你覺得你救人錯了嗎?”
聞人瑾輕輕搖頭:“不曾。”
周兄又問:“那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你還會不會救她?”
聞人瑾毫不停頓地答:“自然會。”
“這便是了,你平日素有想法,怎麼今日躊躇不前了?”
聞人瑾輕嘆一口氣:“這終究因我而起。”
周兄認真看他兩眼,見他神色平靜,道:“我看你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聞人瑾點點頭,幾日來始終染著輕愁的眼底重新變得明澈起來:“是,周兄幾問叫我豁然開朗。既然此事因我而起,也該因我而滅。”
*
故意吩咐下人散播流言,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的第三天,阿洛收到了一封信。
送信的是個小乞兒,把信封往門房跟前一塞就跑了,門房恰巧認得幾個字,見信封上寫著“蘇小姐”的字樣,便將信遞到了阿洛跟前。
阿洛捏著雪白的信封,彎唇露出一個笑,賞了門房一個月月錢。
她一個人鑽進房中,沒急著拆開信,先仔細打量了幾眼。
這信封正常大小,捏著卻很厚,而且硬硬的,裡面應該不止裝了信紙,還有其他東西。
信封口封地很工整,一面空白,一面是濃墨寫就的幾個大字:蘇小姐親啟。
蘇洛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可這寥寥五個字,一筆一劃稜角分明,橫平豎直間自有一番寫意風流的氣度,叫人見之難忘。
光看這字,阿洛頓時就明白蘇太傅為什麼對聞人瑾贊不絕口了。
看完外邊,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封口,指尖探進去,片刻後拿出來一張硬質信箋,以及一枚雕刻成白鶴展翅狀的乳白色羊脂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