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皇帝對他越來越失望,七皇子也崛起起來,如今不僅是朝堂上,就是民間都流傳著七皇子英明神武的事跡。
與七皇子的爭鬥,太子一系輸得徹底。
要不是靠著宋氏門庭的官員稱場子,要不是靠著宋家兵權令皇帝投鼠忌器,他這個太子恐怕早就被廢了。
今日不過是,自己的靠山回來了,他也有底氣開始反抗了而已。
顧修宴站起身,在皇帝的怒瞪下走上前,低低道:“父皇,您一定很想廢了我吧?我知道您半個月前就寫好了傳位詔書,也不知那詔書上的名字,是我,還是我那好七弟?”
皇帝大口喘息著,額上冒出冷汗,已經說不出話來。
“不過不管是誰,都沒關系了。我猜猜,今日朝堂上,為何您最後收回成命,沒有下令廢太子?是不是有人告訴您,就在這京城之外,駐扎了一萬西北軍?您怕了吧?怕他們踏破您的皇城是不是?他們與舅舅一同回來的,我隱忍這麼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顧修宴說著說著,面上緩緩浮現一絲志得意滿的笑意:“您的禁軍也隻有五千人,隻要那一萬大軍過來,誰還能阻我?便是您,父皇,您也不行。”
談話前,顧修宴就讓皇帝驅走了身邊的宮女侍從,此時此刻,空曠的大殿內隻有他二人。
顧修宴冷眼旁觀著皇帝無力掙扎,心中隻覺無比暢快。
他從袖中掏出一卷聖旨,聖旨上的字跡竟然與皇帝的一般無二,書寫著令太子暫代治國的旨意。他一步步靠近皇帝,在他腰間拿起一枚帝王親章,慢條斯理地蓋了下去。
皇帝胸口發悶,呼吸困難,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法阻止。
那至高無上的權利,馬上就要成為他的了。顧修宴悠然地想。
蓋完章,顧修宴毫不猶豫轉身,衣袖生風,大步離去。將奄奄一息的皇帝丟在身後,再也沒有回頭。
*
朝堂上的局勢轉變地太快,阿洛前一天剛聽說皇帝要廢太子,結果第二天就聽聞皇帝身患重病,下旨令太子監國。
Advertisement
就算她再沒有政治頭腦,也覺得這發展著實不對勁。
皇帝的態度怎麼可能轉變著這麼快?而且怎麼突然之間就重病了?況且據傳聞說,他現在似乎連床都下不來,就是躺著等死罷了。
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家不得而知,但從結果可以看出來,太子的嫌疑非常大。
但一來沒人掌握證據,二來那旨意是皇帝的字跡,印章也是帝王親印,無人敢隨意置喙。
於是一朝風雲變幻,京城瞬息間就變了天。
太子成了隱形的帝王,光明正大處理奏折,接管皇帝手中的權利。他監國第一天做的事,就是下令將七皇子圈禁。
給的理由是,七皇子不敬父皇,將父皇氣出病來,竟是完全把責任拋到了七皇子頭上。
總之,這理由就沒幾個人信,誰都能看出來有多假。
然而或許是覺得事情已成定局,顧修宴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先把七皇子圈了,然後又把其他皇子給禁足了,接著就處置曾經反對他的官員。
一批批七皇子派的官員落馬,不是被罷官就是被下獄,整個京城變得風聲鶴唳、暗流洶湧起來。
顧修宴是個霸道冷厲的人,愛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
他手段酷烈,誰反對他,便用雷霆手段將其制服。有一名老諫官在金鑾殿上死諫,言他太過暴虐無道,又懷疑皇帝重病真正的原因,結果被顧修宴親自抽刀當場砍下頭顱,鮮血流了一地。
這般殘忍的行為,叫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不過那些不認同他的人並沒有就此認命,皇權沒那麼好掌握,顧修宴隻是監國,他尚且不能掌控全局,於是暗地裡一些人便動了起來。
七皇子查到宋壬州帶了一萬西北大軍在京城外駐扎,派人請自己麾下的人手前去相商後事。
遠亭侯與聞人瑾也被請去了,阿洛陪穗穗在園子裡玩,穗穗放的風箏飛到了院牆外邊,小家伙讓輕鳶去外面撿,這時一個有些面生的丫鬟走過來,道:“世子妃,外面有人找您。”
阿洛疑惑地轉頭,下意識問:“是誰?”
那丫鬟垂首道:“奴婢瞧著,似乎是趙府的人。”
趙家?趙秋晨家?她要找她不該是七皇子府來人嗎?怎麼是趙家的人過來?難道是為了掩人耳目?
阿洛這麼想著,隨口道:“你去問問有什麼事吧。”
結果話音剛落,那一直低著頭的丫鬟突然抬起頭來,迅速靠近阿洛,一手刀劈在她頸側。
阿洛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前唯一的想法是,糟了,阿瑜回家了一定會瘋的!
再次清醒過來,阿洛眼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果然不用想,就是那個腦子有毛病的男主顧修宴。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嫣兒,你好生在這裡休息,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夫君了。”
阿洛再也忍不住了,她腦子裡全是聞人瑾發現她失蹤時的模樣,他上次本就嚇得不輕,她花了好幾天才哄好。這又來一次,他該多難過多絕望。
焦急之下,她氣急敗壞道:“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有夫君了,我夫君叫聞人瑾,我愛他!這輩子隻愛他一個人!太子殿下要多少女子沒有,怎麼偏偏找上我!?”
她真的覺得很奇怪,明明他們都沒怎麼接觸,以前蘇洛嫣面對太子也一向恪守禮儀,從無越界行為,他到底為什麼對她念念不忘?
還是說男人就這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聽聞此言,顧修宴隻是面色微沉,而後放柔了語調,耐心道:“嫣兒別與我鬧,我知曉你的脾性,你愛他隻因為他是你夫君罷了。我們原本就該做夫妻,待我登基大典,我會正式封你為貴妃,從此後我們便又是夫妻,你可以為我生兒育女,也定會再次愛上我。”
說完,他也不等阿洛回應,或者他清楚阿洛的回答不會令他滿意,便聽也不聽,徑直起身離開了。
阿洛被男主迷一樣的腦回路鎮住,目瞪口呆望著他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阿洛呆了一會兒,突然聽見旁邊傳來女兒的呼喚,轉頭一看,原來穗穗竟然也被一起帶過來了。
這下,哪怕她心裡再急,也必須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娘親,我們是被剛才那個怪叔叔抓來了嗎?”穗穗依偎在阿洛懷裡,不安地問。
“穗穗別怕,娘親會保護你的。”阿洛一邊安撫著女兒,一邊思考對策。她不可能坐以待斃,必須尋找逃脫的方法。
她現在住的是皇宮內一個偏僻的宮殿,名叫洛仙宮。根據按時響起的更漏鍾聲傳來的方位,可以確定是在東北角,離金鑾殿挺遠。
照顧她的宮女隻有兩人,俱都沉默寡言,似乎被吩咐過不許與她交談。
但她們管阿洛並不嚴,或許是覺得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小女娃,逃不出這守衛森嚴的皇宮。
阿洛探查了兩天,發現隻憑她一個人,還帶著個孩子,逃出去真不簡單。
整個殿內除了兩個負責飲食起居的大宮女外,還有兩個負責衛生打掃的宮女,一個每天倒夜壺的粗使宮女,宮殿外大門則守著四個人高馬大的侍衛。
阿洛可以在殿內自由行走,一般也沒人會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可一旦她走到大門口,想要出去,就一定會被攔下。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入v公告】
“白蕊,你家是哪裡的?”阿洛問身邊一位宮女。
伺候她們的兩位宮女,一個叫白蕊,一個叫紅葉。白蕊年紀小一些,看著十五六歲的模樣,偶爾還會跟她們說幾句話。紅葉更嚴肅謹慎,從不與她們多交談。
於是阿洛每次都會留白蕊在身邊,領膳食做事這些就讓紅葉去做。
她在宮裡已經呆了三天了,心裡自然著急,可又實在沒辦法脫身,隻能強壓著心頭焦慮,慢慢等待時機。
阿洛其實已經放棄自己逃出去的方法了,有那幾個侍衛看著,她根本插翅難飛。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外界,看看能不能傳消息出去。
白蕊恭敬答道:“回姑娘,奴婢就是京城人士。”
一旦紅葉不在,阿洛就會找白蕊說話,幾天下來兩人算是熟了。阿洛有時候問些話,隻要不涉及不該說的,白蕊都會回答。
“你怎麼會進宮裡來?”
白蕊道:“奴婢父親幾年前得罪了貴人,叫人打斷了腿,家中又有母親和幼弟,為了養家,不得已才進宮謀一口飯吃。”
阿洛又問了幾句,大概清楚白蕊的身世了。這小姑娘也是個苦命的,由於家庭原因入了宮,之前一直在東宮當灑掃宮女,由於人看起來老實本分,這回就被派到這裡來看管阿洛。
兩人正說著話,屋外忽然響起腳步聲,紅葉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白蕊害怕她,一見她進門便趕忙閉上了嘴。
阿洛也沒再問,等紅葉把飯菜拿出來,就開始安靜吃飯。她還記著自己肚子裡的小東西,哪怕身陷囹圄,也得好好照顧自己。
想到這裡,阿洛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了一抹白色的人影。
也不知阿瑜如今好不好?一定早發現她和穗穗不見了吧?
別看他素來從容淡然,泰山崩於頂也面不改色,可真正走進他的心裡,阿洛能察覺到,他也會有害怕、驚慌的時刻。
有句話叫無欲則剛,還有一句話叫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若不愛她,他仍會是那個飄然脫俗、不染塵埃的白衣公子。就如原書裡一樣,女主不與他同房,跟太子糾纏不清,聞人瑾從來沒有表露過介意的情緒。
是的,阿洛早就看明白了。
書中的聞人瑾根本沒有愛過蘇白薇。所以他對她始終以禮相待,即便被戴綠帽養男主的孩子,他都隻是默然承受。甚至最後被男主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京,他也不過是灑然一笑,一襲白衣翩然離去。
整本書裡,他都是一副光風霽月、超脫世俗的模樣。即便身有殘缺,卻從不自怨自苦,一身風華絕代、雪衣郎豔獨絕,令人一見傾心,難以忘懷。
這樣的聞人瑾,驚豔了讀者,也驚豔了阿洛。
她也是後來才慢慢發覺,從聞人瑾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的內心起,就不再隻是書裡的一個符號了。真實的他會自卑、會吃醋、會恐懼,當他向她展示這隱藏的一面時,他就已經在一步步朝她走來。
從來不是她一個人向他奔赴,他同樣也在堅定地靠近她。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阿洛慢吞吞吃著飯,突然抬手,輕輕揉了揉眼睛。
“娘親不哭,穗穗保護娘親。”一隻軟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臉,小家伙悄悄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