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穗穗乖。”
吃過午膳,她又有了睡意,便歪在貴妃榻上與穗穗一起睡午覺。模模糊糊間,聽見紅葉正對白蕊訓話。
“你今日與姑娘說什麼了?”她們不敢叫她世子妃,又不知該稱呼什麼好,平常就叫她姑娘。
白蕊吶吶道:“隻是說了些闲話,紅葉姐姐,我不會亂說話的。”
紅葉沉聲道:“你平日裡也是個老實的,怎麼這時候偏多起話來?小心出了事,叫殿下知曉了。”
“姐姐恕罪,我隻是瞧姑娘人好說話,才忍不住多嘴了幾句。”白蕊說著說著,聲音逐漸低下去,“這是我見過脾氣最好的主子了,我昨晚聽見她還在被子裡哭呢……”
“慎言。”紅葉打斷她,“你不過一小小婢女,不該說的話別說。”
之後阿洛就醒了,外邊也沒聲音了。
晚間伺候阿洛洗漱,阿洛發現白蕊比以往更拘謹了一些,應該是被紅葉責罰了。阿洛問她話,白蕊更多閉口不言,看阿洛的神色帶著歉疚。
阿洛不動聲色,隻像往常一樣好脾氣地笑笑。這天夜裡睡得正香時,她突然被人從睡夢中推醒。
睜開眼,隻見殿中燈光昏暗,一個黑色的影子坐在榻邊,正無聲看著她。
“啊——”阿洛冷不丁嚇了一跳,短促地叫了一聲。
那人影驟然出聲了:“嫣兒,別怕,是我。”
阿洛用被子裹緊自己,撐著坐起來,終於看清那人的臉,眉目英挺,神情卻深沉難辨。
“你、你來做什麼?”阿洛強自鎮定。
顧修宴表情陰晴不定,他衣裳有些散亂,似乎來得很匆忙,發冠都沒有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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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剛從蘇白薇那裡過來。
正式監國後,顧修宴將蘇白薇接回了宮中,之前一段時間的分別讓他回憶起曾經的美好。然而一旦距離拉近,他便又一次深刻感受到蘇白薇的無理取鬧。
每當這時候,他便忍不住想起蘇洛嫣,於是貿然夜半而來。
“我就是來看看你,別怕,我不會碰你。等我們大婚,我才會讓你正式成為我的妻子。”顧修宴說著說著,眼底浮現一抹憧憬與柔情,“我聽聞你這幾日經常在睡?是這裡太過無趣了嗎?”
阿洛不說話,隻搖搖頭。
顧修宴當她默認了,道:“暫且先委屈你了,待我登基,到時候這宮中所有的宮殿,你想住哪裡住哪裡。”說到這裡,他臉色驀地陰沉下去,語氣憤恨,“那老東西都快死了,卻不說出遺詔在哪,想是要把這江山交給他那好兒子。我偏要讓他親眼看著,就算沒有詔書,我照樣能登上帝位。”
自顧自跑來說了一通話,惹得阿洛心驚膽戰之後,顧修宴便又自顧自離開了。
阿洛卻是再也睡不著了,今夜輪到白蕊守夜,她端著蠟燭進來,扶著阿洛在床上躺下。
“姑娘,您現在身子重,小心一些。”
阿洛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了?”
白蕊低聲道:“您方才護著肚子,奴婢看出來的。以前我母親懷阿弟,也是如您一般,天天都想睡。”
阿洛抿抿唇,認真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宮女,輕聲祈求道:“白蕊,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白蕊有些惶恐地垂下眼:“奴婢身份低微,能幫您做什麼呢?”
阿洛伸手從枕頭下拿出那支蝴蝶簪,遞到白蕊面前。
“這個,我送給你。我知曉你家中困難,這簪子可以拿去當錢花,你去珍寶閣,這是在那裡買的,那裡收寶貝,給你的價格也公道,況且寶物多,拿去當了也不顯眼。”
白蕊誠惶誠恐地跪下,“這、這太貴重了,奴婢怎可收得?”
阿洛將她拉起來,已經能看出這小宮女的動搖。白蕊年紀小,心腸軟,更何況財帛動人心,她拒絕她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這裡,阿洛拿出一張紙條來,遞給白蕊道:“不是白送你,白蕊,這個條子,你幫我送去宮外侯府,項鏈就是你的了。”頓了片刻,她又放輕聲音道,“你也不忍心看我這樣吧?我肚子裡還有孩子,一直被困在這裡,我的丈夫該多擔心。”
“你別怕,隻是遞個消息,叫他們不要為我擔憂罷了。我不會逃,太子殿下即將登基,我就要當貴妃了,我不會那麼傻的。”她溫聲安慰她。
白蕊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把東西接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白蕊退了下去,阿洛躺回床上,懷中鑽進一個暖呼呼的小身子。
原來穗穗早就醒了,隻是一直沒出聲。阿洛摸了摸小家伙的背,湊近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翌日,白蕊照常伺候阿洛母女,與往日一般無二。中午時分,還帶穗穗去花園裡蕩了一會兒秋千。可到了第二天清晨,白蕊卻突然不見了。
顧修宴再次到來,將那紙條與發簪原封不動地丟在阿洛面前:“嫣兒,我該說你聰慧,還是愚蠢呢?這蝴蝶簪誰人不知,整個京城隻有你有?”
阿洛盯著一步步靠近的男人,將女兒藏在身後,慢慢往後退。
顧修宴目光冰冷:“聽說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呵,你以後隻能為我生下子嗣,至於這個孽種,還是早早去了吧。”
他身後跟著的一個宦官端上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舉到阿洛面前。
“姑娘,請吧。”
“嫣兒,別逼我親自動手。”
阿洛臉色蒼白,嘴唇都失了血色。穗穗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哗,伴隨著女子的尖叫聲。
“讓開!我為什麼不能進來?你們給我滾開聽見沒有!我可是太子側妃!你們膽敢攔我!”
顧修宴眉頭一下子皺起來,他轉身大步出了門,那宦官也跟著退了出去。
阿洛心有餘悸地坐在榻上,遠遠聽見他們的交談聲傳來。
“白薇,你這是做什麼?”
“殿下,那您來這裡是做什麼?裡面藏了什麼人是我不能見的?昨日夜裡,您也來這裡了對不對?”
“白薇,別胡鬧,這裡關押著一個很重要的犯人。”
“既然是犯人,我怎麼還聽見了孩子哭?怕不是金屋藏嬌吧!您讓我看一看裡面到底是誰!您以前說得好好的,會一心一意待我不是嗎!”
二人爭執起來,顧修宴到底沒讓蘇白薇進門,隻是為了哄她也一並離開了。
雖然不知道曾經嬌柔怯怯的蘇白微為何會變成這副歇斯底裡的樣子,但阿洛還是很感激她的出現。
阿洛滑坐在地,窗外透進大片晨光,映在屋內地板上,好似落了一地粼粼碎金。
“娘親,他沒發現穗穗的項鏈呢。”穗穗奶聲奶氣說。
抱著女兒,垂眸看向腳邊那揉地皺巴巴的紙條,阿洛小心撿起蝴蝶簪,唇邊陡然浮現一絲笑意。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京城的珍寶閣內,突然來了個平民,那是個面貌滄桑的中年漢子,腿一瘸一拐,在店門口張望了好一陣才走進來。
進門瞧見滿屋子的寶貝,更是戰戰兢兢,對店家點頭哈腰,連連作揖。
說的第一句是:“我、我是來當物件的。”
店家愣了愣,道:“我們這裡可不是當鋪,不能當東西,隻能買的。”
漢子詫異地瞪了瞪眼,“我女兒告訴我的,說你們這裡收寶貝!我女兒怎麼會騙我呢!”
店家皺眉,以為他是不懂這裡的規矩,正準備驅趕,卻見漢子從懷中掏出一布包。
小心翼翼揭開一角,露出裡面烈烈似火的紅色鳳凰花。
店家一眼便瞧出,那鳳凰花由頂級紅翡雕刻而成,整體晶瑩剔透、雕工一流,花瓣纖薄、花形自然,栩栩如生。
“這……”
漢子得意洋洋道:“是好寶貝吧?若不是家中缺錢,我也不會拿來當了。”
店家湊近了看,發覺這鳳凰花雕刻的手筆十分熟悉,不禁眼一眯,試探道:“這東西不是你自己的吧?”
“我女兒的,女兒在宮裡頭當差,上頭貴人賞的!”漢子滿臉自豪,完全忘了女兒的囑咐。
店家點點頭,口中報了一個數,“好了,你這寶貝我們收了。”
漢子喜不自勝,高興地眼睛都眯了起來,又聽店家不經意問起女兒的名字,他也沒多想,大剌剌說了。
待那漢子離開,店家立馬帶上那紅翡,徑直來到遠亭侯府。
侯府門房將他引進去,不多久便見到了侯府世子、也就是珍寶閣暗地裡的主人聞人瑾。
聞人瑾仍舊一襲白袍,身形卻格外蒼白消瘦,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周身散發著沉鬱冰冷的氣息,與曾經那個溫潤清雅的公子相去甚遠,如果有人再見他,恐怕都會懷疑是不是換了一個人。
“有何事?”他聲音嘶啞。
店家躬身把那紅翡獻上,“公子,店中今日收到了一枚鳳凰花玉墜,我瞧著似乎是您的手法……”
話音未落,聞人瑾渾身一顫,快步上前,接過那紅翡鳳凰花,指尖顫抖著摸索。
“是她,這是我送阿洛的……”聞人瑾喃喃說著,忽而急急問,“這鳳凰花是誰拿去的?你問過沒有?”
店家低著頭,一一將那漢子的話說了。
“原來她在宮裡,哈哈哈,好,好。”聞人瑾口中笑著,琥珀色的雙眸裡卻浮現出點點淚光,整個人狀若瘋狂。
遠亭侯聞訊趕來,見到兒子這般情態,了解情況之後,向來懶散的人第一次露出嚴肅的表情:“既然知道她們在宮中就好辦了,瑾兒,這時候你更要冷靜,我們該行動起來了。”
聞人瑾收了笑,往日瞧著格外溫柔的黃玉似的眸子,陡然間竟有種獸類的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