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一看,原本明媚湛藍的天空,不知何時布滿了陰雲,原來是下雨了。
這雨來得不巧,周圍也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阿洛被寒涼的秋雨一澆,本就昏沉的腦袋更加暈乎起來。
不行,該找個地方躲躲雨。
她記得這條路前方就是雲棲鎮,到了鎮上找個藥鋪抓點藥,先養好傷,再去找那臭和尚。
這麼想著,阿洛提了提氣,加快步伐往前趕路。
結果轉過一個彎,阿洛眼角瞥見一座掩映在山間的客棧,那客棧就開在路邊不遠處,一看就是專門給過路人住的。
阿洛心中一喜,冒雨迅速往客棧行去,走到門前她才看清上面掛的牌匾,上書幾個大字“來福客棧”。
抬腳邁進門,阿洛下意識往屋內掃了一圈。
客棧不大,就兩層樓,一層是大堂,擺了三四張桌子,如今正有兩三個客人坐在桌邊,有的喝茶有的吃東西。
櫃臺後站著個滿臉橫肉的大漢,見著阿洛,眼睛頓時一亮。
“俠女,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阿洛瞧他兩眼,眉目一彎,笑道:“住店,店家給我來間上房。”
大漢笑容滿面,連聲應好。
阿洛又說:“可我剛奉師父之命下山,身上沒帶夠銀錢,這可怎麼辦?”
她彎彎的柳眉苦惱地皺起,聲音也放低了些,漂亮的臉頰上升起兩團桃花般的嫣紅,似是因著囊中羞澀,而感到無比窘迫。
大漢險些看直了眼,面前這少女豔若桃李、燦若驕陽,如此美貌的俠女,他可從未在江湖中聽聞過,想來果真如少女所說那般,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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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無事,我們江湖中人不拘小節,最講俠義!俠女盡管住,我李老四也不差那幾個錢。”大漢大手一揮,豪邁道。
阿洛笑吟吟瞧他一眼,嬌聲道:“既然如此,那小妹便謝過李大哥了。”她特意放柔了嗓音,笑容也甜美極了,果然見那大漢露出迷醉的表情。
接過李老四遞來的牌子,阿洛在對方直勾勾的注視下上樓,來到房間。
這房間也很簡陋,空蕩蕩的屋子裡,除了一張床和一架梳妝臺,再不見其他事物,似乎根本就沒想過考慮客人的居住感受。
阿洛身體不舒服,倒也沒法挑三揀四,一身湿淋淋鑽進被子裡悶頭睡去。
她這一覺睡到天色昏沉,直到被一陣細微的聲響驚醒,那是腳步踏在木地板上的動作。
阿洛慢慢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了平躺,唇角勾起一個笑。
這客棧她一進來就察覺到不對,首先便是大廳坐的幾個客人,在她進門的那一刻全都向她看了過來,眼神中透著明晃晃的打量。
然後就是那店家,住店不收錢,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最主要是,那幾人眼珠子裡快要溢出來的貪婪和急色,自從她出玄陰教,這樣的目光阿洛可是見過不少。
藏在被子裡的手輕巧一翻,指間夾著一枚彎月般的小刀,阿洛靜靜平緩呼吸,閉上了眼睛。
走廊上腳步聲停在門前,聽氣息一共三人,隨後是微不可覺的紙張破碎聲。
黑暗中,一股濃煙從穿破紙張的竹管中冒出來,滲透在屋內。
片刻後,一人悄聲道:“大哥,應該好了吧?”
有人回答說:“你去開門瞧瞧。”
木門被悄無聲息打開,阿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三人抹黑進屋,聽著那床上少女平穩的呼吸聲,一人禁不住笑道:“哈哈!這次可是個上好貨色!”
“這樣漂亮的姑娘,我看比那武林第一美人也不差,我都有些不舍得將她送上山了。”
“不如先讓咱們哥幾個松快松快?”
被叫做大哥的人道:“不可,要是讓教主知曉,我們都得沒命!”
來福客棧乃是開在這條路上一家黑店,此處向來人跡罕至,若有人從這裡經過,蹲守在客棧中的李老四幾人便會將人攔住,男的搜刮錢財後殺掉,女的則送上不遠處的雲棲山。
雲棲山上盤踞著一方小勢力,名叫血衣教,李老四等人便是血衣教教徒。
當今世道亂,佔山為王的小門小派也多,血衣教便是一個。
血衣教教主身懷不凡武藝,幾年前來此,收服諸如李老四這等草莽之輩,建立了血衣教,平日裡便派教徒下山燒殺搶掠,自己在那山上等著教徒供奉享受。
阿洛聽聞這幾人頭上竟然還有人,似乎還要將她送上頭領那裡,手中夾著的小刀頓時一收,在那幾人來搬她時也裝作昏迷的樣子。
“這姑娘身上滾燙,怕不是病了吧?”
“管她呢,把她送上山,就沒我們的事了。”
幾個大漢將她抬上一架車,馬車車廂很小,阿洛被丟進去,靠坐著牆面,手指碰到另一具溫熱的軀體。
這車裡竟然還有人,就在她旁邊。
腦海中剛浮現這個念頭,便聽李老四小聲道:“啞巴和尚,你往裡去些,給我騰騰地方。”
他這語氣聽著,那叫一個客客氣氣,還帶著一絲畏懼。
不怪他如此反應,實在是這和尚太難纏。
今日這和尚來客棧中躲雨,李老四幾人慣例向他索要財物,不料卻踢到了鐵板。和尚武藝高強,幾人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然而明知他們這是家黑店,和尚卻不離去,還要求他們帶他去見教主。
幾人哪裡敢拒絕,這和尚雖不殺人,下手卻狠,幾人被他打得哭爹喊娘。打又打不過,趕又趕不走,隻得將他一起送上山去,交給他們教主對付。
本來還以為和尚會發怒,畢竟他們又抓了個姑娘,卻不料那和尚眼皮微掀,竟真往旁邊讓了塊地兒。
車門一關,李老四抹黑駕車上山。
說是上山,其實血衣教位於雲棲山一處山坳內,為了方便運送“貨物”,特意修了一條道,好駕車過去。
車廂內狹小的空間中,阿洛暈乎乎睜開眼,抬手一把抓住旁邊人的衣袖。
“和尚,又抓到你了。”
那人身形一僵,驀地抬臂,似乎要格擋開她的手。
恐怕他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阿洛,夜色昏沉,阿洛被抬上車的時候,他並未看清她的臉,隻以為那是普通的被劫掠的無辜女子。
阿洛沒管他的動作,自顧自扯著他的袖擺,整個人往他身上倒去。
“和尚,你身上好暖,我好冷啊,你讓我暖一暖好不好?”
她身上衣裳半幹半湿,睡了半天燒也沒退,看著還更嚴重了,開口說話時嗓子都是嘶啞的。
大概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一隻溫熱的大手探了過來,修長的手指往她腕上按去,似乎要給她把脈。
兩人肌膚相接,彼此都是一頓。
阿洛手指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和尚的手卻暖烘烘猶如火爐,剛一碰到,冰涼的小手便似小蛇一般靈活纏上他的指尖。
“真暖啊……”阿洛喃喃自語。
她渾身都在不自覺發抖,她自己沒有意識到,和尚卻察覺到了,甚至因此停下了所有動作。亦或許他並非出於好心,而是被她的舉動驚住,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沒有了阻礙,阿洛很快便達成自己的目的。
和尚盤腿坐在車廂內,阿洛蜷縮在他身旁,整個人團成一團緊貼著他,她兩手抱著他的手臂,捂著他那隻溫暖的大手給自己取暖。
“你看我都病了,若不是你把我丟下,如何會這樣?”一邊抱著他的手,她還一邊在他耳邊委委屈屈地嘀咕。
和尚不言,亦不動,仿佛身軀化為了雕像。
阿洛卻能聽見他另一隻手撥弄佛珠的聲音,那佛珠不知是玉還是木頭,碰撞在一起便會發出細碎的“喀喀”聲,一聲接著一聲,越發急促。
她抿著唇偷笑,將他的手臂抱的越發緊,冰涼的小手吸取了他掌心的暖意,猶似不滿足般,往他寬大的袖口鑽去。
“喀拉拉——”這是珠串整個撞在一起的聲音。
幾根蒼勁有力的手指驀地掐住阿洛的手腕,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的手拉出他的衣袖。
緊接著,寬厚溫暖的手掌抵上阿洛的掌心,二人掌心相貼,一股源源不絕的暖流從對方那裡傳了過來。
溫熱的、無形的力量透過指尖和皮膚,從和尚的手中傳到阿洛的體內。
這力量大地一樣厚重,又像水一樣溫和。阿洛隻覺自己全身浸泡在溫熱的泉水中,整個人都被溫暖包裹,四肢百骸的毛孔都舒服地張開了,所有的不舒適眨眼間煙消雲散,好似回到了初生時母親的懷抱。
迷迷糊糊中,她陡然意識到,和尚這是在給她傳送內力?
他的內力如此溫暖,若是與他雙修,那滋味該是何等美妙呀?
第118章 第六章
阿洛的師父紅砂,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妖女。
玄陰教裡不僅有教眾,還有紅砂養著的許多情人。
玄陰功本就是靠與他人雙修來壯大自身的邪功,幾乎每個出師的玄陰教女子,都會有那麼幾個入幕之賓。紅砂身為教主,她身邊圍繞的男子也是教中最多的,她的寢宮中常常燈火不息、夜夜笙歌。
見多了師父與各種男子耳鬢廝磨,阿洛對男歡女愛早已習以為常,從不知避諱為何物。
師父曾說過,身為玄陰教的妖女,卻不想著與人雙修,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