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空問莫雅:「鍾叢呢?」
莫雅不明所以地看我一眼:「他有要事出國了。」
我心髒漏跳一拍:「幾天啊?」
「四五天吧。」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傳來,我隻來得及瞪著潔白的天花板,大叫一聲:「要死!」
真是要死了,鍾叢不在,莫雅可不得弄死我嗎?
窩頭兒麼愣的,我命不久矣!
莫雅被我這動作嚇得一激靈,雙眼睜大驚恐地看著我。
下一秒,莫雅的手機如電鑽般震動起來,她看著手機頁面,露出驚悚的表情。
10
莫雅下意識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兩眼發蒙,看著她咬緊下唇快步離開病房,大約三四分鍾後又駝著背回來,活像被人扒掉了一層皮。
我忍不住前傾脖子,瞪圓眼睛,怎麼感覺她有些怕我?
醫生走後,她一點一點蹭過來,小聲問:「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我給你做。」
我滿臉驚疑,一邊搖頭一邊揣測她的心思。
她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讓我吃飯,難不成是要搞什麼陰謀?
她苦澀一笑,強撐著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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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她又推著輪椅進來:「紫娟躺了這麼久,我推著你去外面逛逛吧。」
的確,我這幾天躺的是有一些腰酸背痛,所以我有些遲疑。
莫雅一看有戲,緊跟著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你放心。你要實在怕,那我找別人推,我不跟著你。」
我拍了拍大腿:「不用了,我有腿,我自己走走就行。」
莫雅臉色一下子放松起來,長松一口氣,目送我離開。
到樓下,我站在小公園裡活動身體,一抬眼就看見莫雅正舉著個手機,鬼鬼祟祟地偷拍些什麼,看到被我發現後又趕緊收了回去。
一個多小時後我回病房,莫雅捧著一鍋香噴噴的排骨湯湊到我面前,用手扇了扇,問:「香吧?」
我控制不住地咽口水:「香。」
杜紫娟,你要忍住啊。
莫雅莞爾一笑,帶著些誘哄:「我去最知名的餐館打包回來的,你一天沒吃飯了難道就不想嘗一嘗嗎?」
口水越咽越多,我口是心非:「不想。」
等你走了,我一天吃八頓!
莫雅表情一滯:「怎麼會不想吃呢?它很香的,你嘗一下,就嘗一下。」
她著急地用勺子舀一勺湯,吹了吹,遞到我嘴邊:「你嘗一口就知道了,我不會騙你的。」
我立馬往後退:「別別別,我不餓。」
「來嘛來嘛,就一口。」
我抿緊雙唇,用手推拒:「不了不了,你別這樣,我害怕……」
不知道這句話哪裡戳中莫雅的點了,她嘴角一收,手一松,湯灑在了我的病服上。她表情兇惡:「吃!給我吃!」
我的牛脾氣也上來了:「你有病吶,我說了我不吃!」
她猙獰著面容:「吃一口怎麼了?會死嗎?」
我跑到牆角:「誰知道呢,萬一死了你負責嗎?」
她有些惱:「杜紫娟!你……」
就在此時,她褲兜裡的電話再次震動起來。
她的眼珠子慌亂地四處看,重重一咬牙,端著飯盒上前一步,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就喝一口好嗎?嗯?」
電話一直在震動,我緊緊貼著牆壁,和她無聲對峙。
莫雅的臉色在電話震動下越來越蒼白,眼眶裡漸漸聚起了淚光。
啪地一下,她跪坐在地上,排骨湯灑了她一身。
我嚇得一哆嗦:「別想碰瓷兒!」
她沉默著掏出手機,丟在我面前,我看見界面上顯示的是鍾叢的名字。
緊接著,她抽噎著抬頭,露出梨花帶雨的一張臉:「我真受不了了……杜紫娟我求求你,你喝一口吧,就一口。你不是討厭我嗎,等鍾叢一回來我馬上收拾包袱滾得遠遠的,再也不來打擾你!」
啊咧?
她將剩餘一半的排骨湯放在一邊,往前蹭了蹭,淚光閃閃道:「我說實話,我最開始是想將你趕走,好搭上鍾叢這輛快車。但如今我已經痛改前非了,我根本駕馭不了他!」
我又是好奇又是憂慮:「你仔細說說看。」
莫雅用她的美眸幽怨地瞪了我一眼,接通電話,小心翼翼底氣不足地喂了一聲。
鍾叢冷漠得像南極寒冰一樣的聲線傳開:「她吃飯了嗎?」
莫雅再次幽怨地看我:「沒。」
鍾叢嗯了一聲:「莫家的忙我可能幫不了了。」
莫雅反駁:「不行,你答應過我的!」
鍾叢沉重得像一場雪崩的聲音傳來:「那你答應了我什麼?說!」
這一聲吼得我一激靈。
莫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盯著杜紫娟,讓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然後發視頻給你。」
特麼的,變態啊!
隻聽見鍾叢冷哼一聲:「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然……呵呵,有你好果子吃。」
嘟一聲,電話被掛斷。
莫雅難堪得臉色漲紅。
11
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這這這……
莫雅哽咽著擦去淚水,向我抱怨:「算我之前瞎了狗眼,竟然誤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這下子可叫我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威脅柔弱小女子,他簡直太過分了!」
我好心提示:「你剛剛罵自己是狗……」
莫雅目光似箭,歘一下射過來:「你也不是什麼好鳥!吃個飯會死人嗎?把我害得這麼慘!」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不是怕你下藥嗎?」
她聽完脖子一梗,抄起排骨湯喝了個精光:「我不伺候了!後兩天你愛咋咋,我就在旁邊看著不插手,等鍾叢把莫家的事情處理好,我立刻就走!」
當晚,我用我不太聰明的腦袋瓜整理了一下思緒。
最初鍾叢將我從醫院接回去時,那種波瀾不驚的態度就讓我有些蒙。
按照書裡所寫,鍾叢應該掐著我脖子叫我去死才對。
當時我猜想是我擺得太爛了,影響到了他的做法。
但現在一看似乎不是,再想到之前我問他要不要小孩時他暴怒的狀態,以及他對莫雅的態度……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我腦子裡閃現——書中的人設和劇情崩了。
居然是在我的擺爛之下崩的,哈哈哈真有我的。
事情一旦想通,我再也不畏手畏腳了,撺掇莫雅買大餐,陪我一起打遊戲。
剛開始她還一本正經地拒絕,很快就和我打成一片。
每頓飯前,我都要捧著碗擺拍一下,因為莫雅要發照片給鍾叢檢查。
「啊!」
莫雅發瘋般抓亂自己的頭發,大罵:「事兒精!」
我趕緊追問:「怎麼了?」
她氣呼呼地跺腳:「他說你吃飯沒笑,問我是不是威脅你了,還叫我老實點。我真想捶死他!」
我倒在床上笑得五官不分,奶茶吸管插鼻孔裡了。
莫雅罵了一會兒,心有餘悸道:「還好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然我就完了。」
我吸溜一口面條:「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莫雅雙手叉腰,把頭發一撩:「姐這麼美,還愁找不到新目標?」
我豎起大拇指:「厲害。」
不久,鍾叢從國外趕回來。
他回來時我正在睡覺,被他捏著鼻子弄醒:「杜紫娟起床。」
我迷迷糊糊睜眼:「幹嗎?」
鍾叢盯著我看了幾分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自己坐在床上,將我攏進懷裡:「真是作精,天天不讓人放心。」
說著從小小的保鮮袋裡取出一串晶瑩剔透、顆顆飽滿的紅色葡萄。
鍾叢扯下一顆,塞進我嘴裡:「喜歡嗎,我特意從法國果園裡帶回來的。」
我條件反射地咀嚼,評價:「好吃。」
鍾叢驕傲一笑,另一隻手摸了摸我的肚子,道:「我想好了,這孩子,我要!」
我胡亂地應答著,催著他喂我吃葡萄。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納尼?!」
我還沒做好當媽的準備哇!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我爸媽明天就過來。」
我兩眼一翻,真是要完。
12
我愣了好半晌,心裡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鍾叢見狀,問:「怎麼了?」
我回神,語氣艱難,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不是很討厭我嗎?之前還說要教訓我,那你為什麼……還要這個孩子?」
鍾叢有些不自在,咳嗽兩聲,轉移話題:「怎麼,你不想負責?我告訴你,這是我想出來最好的教訓你給我下藥的懲罰。」
我一下子苦瓜臉:「能不能換個別的啊?」
鍾叢身形一滯,食指與拇指之間的葡萄被捏爆,汁水都飛濺到我臉上了。
他臉色暗沉:「你什麼意思?」
我心下大駭,趕緊找補:「啊,我沒,我沒有什麼意思……」
他截斷我的話,大吼:「杜紫娟!」
我條件反射地喊了聲到。
他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我的全身:「你既然不想負責當初為什麼要下藥,為什麼懷孕了還讓我發現?我告訴你,你別想逃避你欺騙了一個黃花大閨男的事實!」
說罷,他猛地站起身,脖子臉蛋通紅,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我愣在原地,原本的著急和心虛被他那一句「黃花大閨男」喝退。
下一秒,我倒在床上笑得不能自已。
門突然被打開,鍾叢漲紅著一張臉,不滿地質問我:「你笑什麼笑?我潔身自好,本來就是個良家婦男。」
我聽完後笑得越發猖狂,不知情的人看了以為我是得了什麼病呢。
到最後他已經惱了,大步衝過來捂著我的嘴惡狠狠道:「等明天我爸媽來了,有你好果子吃!」
我開玩笑道:「好啊,我就看看這好果子好不好吃。」
事實證明,人不能太囂張。
鍾父鍾母一大早就趕到醫院,鍾叢一把將迷蒙中的我搖醒,微抬下巴,頤指氣使的樣子像個有大人撐腰的小孩:「醒醒,我們談談。」
哪知鍾母抡著小皮包就朝鍾叢的後腦勺砸去:「好好說話!」
鍾叢被落了面子,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負氣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玩手機。
我也被嚇了一跳,心想鍾母不會撕了我吧?
但鍾母十分溫和:「紫娟啊,我們家叢叢是嬌慣了,但以後你們兩個搭伙過日子你不用忍,不想動手就叫我來。」
「阿姨那個我……」
「別,別說了,我知道你有些顧慮,但你懷著孩子,沒有比你們組成家庭更好的辦法了。」
「可是我……」
「紫娟啊你別看這小子咋咋呼呼的,其實他還是很關心你的,好幾次大晚上打電話問我孕婦要注意些什麼。」
鍾叢用力哼了一聲,紅著耳朵跑了。
鍾母對鍾父使了個眼神,鍾父也起身離開。
我坐直了身子,提防著鍾母的大招。
隻見鍾母相見恨晚地給我一個熊抱:「得虧你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把莫雅趕走。」
嗯?
「我成宿成宿地做夢,夢見鍾叢被莫雅騙了,你被關進精神病院了……」
嗯?!
「還好你在,不然靠我一人也怕扭轉不了劇情。」
嗯?!劇情?
我向鍾母投去疑惑而震驚的目光。
鍾母坐起來,理了理裙子:「沒錯,我也是穿書的,為了不讓鍾叢變成白痴, 我可是費老大勁兒教育了。」
「紫娟你這兒媳婦我認定了!」
13
也許是受到了太大的震撼,鍾父鍾母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隻記得鍾叢在我面前走來走去, 翻來覆去地抱怨吐槽我是白眼狼,說我不講道德沒禮貌。
忘記他說到哪兒,反正他很急, 又氣又惱:「你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跟不跟我過!」
我沒來得及回答,他又癲狂地砸起沙發來,對著潔白的牆壁拳打腳踢。
我恍恍惚惚,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沒發現我和之前不一樣嗎?你是想和現在的我結婚, 還是以前的我?」
鍾叢一下子被繞糊塗了:「什麼現在以前的, 你就是你啊。」
「可是我的性情變了很多。」
他皺著眉頭, 一臉古怪地看著我:「可你本來就性情多變啊。」
我汗顏,是了,原女配因為各種原因情緒不穩定,我有時候覺得她和我還挺像的。
就走了這麼一小會兒神, 鍾叢便擔憂地摸我額頭:「你還好吧,是不是我嚇到你了?」
我搖頭, 吞吞吐吐,最終將原書的劇情遮蓋姓名告訴他個大概。
「如果, 我是說如果哈, 你是男主, 你會對女配怎麼做?」
鍾叢好不生氣道:「你是不是在拐著彎罵我,我反正是不會像他那樣做的。」
說到這兒他瞥我一眼, 挺直脊背:「因為我不是他。」
他不是他,那他是什麼?
空蕩蕩的病房門口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西裝男子,他緩慢轉身,臉色陰沉,陰惻惻:「我還以為你真死了呢?」
「-我」突然,我開始反省自己,我到底在糾結什麼。
許久之後,我癱在床上, 擺爛擺得很徹底。
反正也不知道怎麼做,就這麼晾著吧,特麼的!
我幽幽地對鍾叢說:「如果你一直這麼暴躁地亂扔亂砸東西,我是不可能和你過的。」
他臉色滑過幾分不好意思和窘迫,咽了咽口水:「放心,我會改掉的, 也會變得更加成熟體貼。」
鍾叢如他所說的那樣變化,每天一下班就來陪我, 謹遵醫囑為我做飯, 每天給肚子裡的孩子放早教音樂。
事事都依著我,我過得也很不錯。
四個多月的肚子已經慢慢鼓了起來,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甚明顯的胎動,母愛油然而生。
我瞅了瞅拿著 B 超單三百六十度旋轉觀看、嘴角咧到後腦勺的男人,隨即產生了雖然我沒有完全愛上他,但就這麼過下去也挺好的想法。
我摸了摸肚子, 如果以後他變了, 那我就踹了他,拿著鍾母給我的錢逍遙世界!
「你在想什麼?為什麼皺眉?」
「我在想踹了你以後該去哪裡玩。」
他微笑的表情一下子裂開,眼角和唇角都往下耷拉:「別想了,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得一直過下去。」
「切, 以後的日子誰說得定。」
「我就說得定。」
他表情堅定,目光如炬。
我內心一笑,真是個傻子。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