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他的話外之意,林霧輕聲,“雨欣的消息,我跟她報個平安。”
律所的同事知道林霧出了車禍,派趙雨欣過來打聽情況。
林霧連忙安撫他們,讓她轉告其他同事自己的情況,暫時不用過來看她。
放下手機,林霧往門口那邊看了一眼,“叔叔呢?”
“忙去了。”陳琢解釋,“他從談言許那兒知道你出車禍的事情,不太放心,所以過來問問。”
他微斂眼睫,輕聲道:“別有壓力。”
林霧怔怔,明白陳琢的意思,也明白陳紹元為什麼不再進來。
她輕輕地眨了下眼,笑了起來,“不會。”
“要不要再躺會兒?”陳琢擔心林霧不舒服,“頭還暈不暈?”
林霧誠然,“有點兒。”
她重新躺下,閉上眼睛,“陳琢。”
陳琢:“嗯?”
他拉過病房椅子,在她病床旁邊坐下,“怎麼了?”
林霧眼睫毛顫了顫,想了想,“我沒事,你別緊張。”
陳琢頓然,隻敢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沉聲道:“我盡量。”
她這樣,他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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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說好。
擔心林霧話說多了頭暈,陳琢讓她先休息,有什麼話晚點再說。
-
病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驀地,敲門聲響起。
陳琢起身開門,是許晏然和孟洄到了。
知道兩人有話要說,陳琢和孟洄先離開了病房。
走出病房,孟洄看向陳琢,抬手拍了下他肩膀,“有驚無險。”
陳琢嗯了一聲,“警局那邊怎麼說?”
“他們會進一步調查。”孟洄告知,“司機還在手術室,暫時沒有辦法問話。”
陳琢應聲,“讓人去查,司機跟那邊的關系。”
孟洄:“交代下去了,晚點就會有消息。”
“……”
病房外的兩人在談事,病房內的林霧和許晏然亦然。
確認林霧真的沒有大礙後,許晏然松了口氣,緊跟著又緊張起來,“你現在這樣,明天——”
“我能出庭,”林霧說。
許晏然蹙眉,“確定嗎?醫生怎麼說?”
林霧輕聲:“我休息一晚就差不多了,腦震蕩問題不大的。”
“……”聽到這話,許晏然睨她一眼,“你別逞強,我來的路上查過,中度腦震蕩需要臥床一到兩周休息。”
林霧:“我對自己的身體有數的。”
許晏然啞言,“實在不行,我們可以……”
沒等她把話說出口,林霧拒絕,“不可以,我不想再等。”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許晏然知道她的意思,忖度幾秒道,“待會問問醫生吧?”
林霧:“好。”
其實無論醫生怎麼說,她都會堅持明天開庭。
兩人聊了幾句,荷嘉雲他們也吃過飯,給他們打包東西回來了。
病房裡變得熱鬧很多。
等林霧吃過東西,考慮到她這會兒的情況,該忙的就先去忙了。
病房裡隻留下陳琢陪著她。
原本,荷嘉雲想要留下的,被李項拉走。她倒不是那麼沒有眼力見想當電燈泡,她是真不太放心林霧。
-
一群人走後,林霧閉眼休息。
她頭又開始痛了,撞擊引起的頭部晃蕩依舊殘留,還有些難受。
她再有意識的時候,是被病房外面的聲音給吵醒的。
病房外,鄭素嵐帶著孫念安出現,她望著眼前將她們攔住的男人,眉頭緊蹙,“你是誰?你攔在這裡做什麼?我是來看我女兒的,請你讓一讓。”
陳琢神色微冷,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語氣冷淡,“我說了,林霧在睡覺,她暫時沒有辦法見你們。”
鄭素嵐:“你——”
她冷呵一聲,“你憑什麼替林霧做決定?”
陳琢微微抬眼,面色沉沉,“憑我是她的朋友。”
“我還是她媽呢。”鄭素嵐嚷嚷,“她這交的都是什麼朋友。”
孫念安聽著,在身後拉了拉鄭素嵐的衣服,小聲道:“媽……”
鄭素嵐回頭看她一眼,“你別說話。”
孫念安隨即閉嘴。
正當兩人鬧騰的時候,有護士收到消息過來,“您好,這邊出什麼事了?”
陳琢還沒來得及開口,鄭素嵐先道,“護士,你們醫院怎麼回事?我女兒住院了,我要見我的女兒,這個陌生人一直攔著我們不讓我們進去。”
護士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的陳琢,微抿了抿唇,“陳少……”
她知道陳琢是副院長陳紹元的兒子,也知道他並非那麼霸道不講理的人。一時之間,護士有些不確定,“是這樣嗎?”
陳琢看她一眼,也不打算讓她為難,“不是,你去忙你的。”
護士遲疑,還沒來得及離開,鄭素嵐先拽住她的手,大聲道,“大家過來看啊,這護士跟這個人……”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病房的門被人從裡拉開。
林霧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出現在走廊,神色倦怠,嘴唇泛白。
陳琢第一時間皺眉,“怎麼下來了?”
他連忙扶著她,低聲問:“不暈了?”
“嗯,”林霧輕輕地拍了下他的手背,抬眸看向面容不再精致的鄭素嵐,嗓音有些沙啞,“你找我有事?”
她甚至不再對鄭素嵐用尊稱。
鄭素嵐一頓,沒有想到她會直接出來。
她面色有一霎的慌亂,而後又故作鎮定道,“霧霧,我聽說你住院了,過來看看你。”
“看我活著還是看我死了沒有?”林霧語氣淡漠問,“又或者,你是來為你的繼子求情的?”
鄭素嵐內心想法被她說破,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難堪,“霧霧,你說什麼呢?”
她隻能用音調來掩飾自己的慌亂,“我是你媽,你出車禍住院了我過來看你,難道還會有別的目的?”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林霧強撐著道,“我出車禍這件事,誰告訴你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到鄭素嵐面前,“是您的繼子,還是您的第二任丈夫?”
林霧語氣平靜地陳述,“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小學時候您就將我拋棄,跟著別人跑了。之後,我們並沒有太多聯系。高中您確實將我接到您第二任丈夫的家裡住過一段時間,在那期間您對我不聞不問,除了將雜物間收拾出來讓我住下外,沒有太多照顧。再後來您的繼子試圖侵犯我,我從您家裡離開。那時候我就說過,我們不再有任何關系,您不再是我的母親,我也不是您女兒。我們之間無論從法律層面,還是道德層面來說,都沒有任何牽扯。”
說到這,林霧停了停,加重提醒她,“今天,您繼子安排人撞我的車子,把我送進醫院,我不清楚您假模假式過來看我用意何在。”
她嗤笑,輕蔑道,“當然,無論您是什麼用意,都與我無關,我言盡於此,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丟下這一句話,林霧扶住陳琢的手臂,看向護士,“我不認識她們,如果她們繼續在這兒鬧,麻煩您叫一下保安過來。”
護士連忙點頭。
周圍病房吃瓜看熱鬧的病人家屬在聽完林霧說的那一段話後,看向鄭素嵐的眼神充滿了鄙棄厭惡。
大家都沒想到,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母親。
鄭素嵐很愛面子。
她沒有料想林霧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那麼直白。
一時之間,她有些受不住陌生人打量的目光,狼狽地轉身離開。
“……”
-
人走後,林霧被陳琢第一時間抱回了病房。
重新躺在病床上,林霧對上陳琢冷肅的目光,連忙抬手環上他的脖頸,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頭好暈,你不能這會兒教育我。”
陳琢:“……”
他給林霧蓋好被子,神色平靜地落下一句,“你再下床試試。”
林霧眨眨眼,一動不敢動。
她哪敢再下床。
僵持幾秒,陳琢妥協地問,“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林霧感覺世界天旋地轉的,她閉上眼睛緩神,語氣虛弱道,“我緩一緩就好。”
因為鄭素嵐出現這事,之後半天,除了去洗手間外,林霧沒再被允許下床一步。
晚上,談言許忙完後過來看望林霧。
他給林霧檢查一番,告知從下午開始就在冷臉的男人,“腦震蕩隻能靜養。”
陳琢明白。
等談言許給林霧檢查過後,陳琢送他出去。
談言許訝然,“送我做什麼?難道這醫院你比我熟?”
“……”陳琢不太想回答他這個問題,他往前走了兩步,忽而問,“她明天能下床嗎?”
談言許皺眉,“明天?”
“嗯,”陳琢道,“去法院。”
談言許反應過來,低聲道:“她這個情況,我不太建議。”
“有辦法嗎?”陳琢問,“可以讓她保持幾個小時清醒,不犯頭暈惡心。”
談言許靜然,看著他,“必須去?”
“她會堅持去,”陳琢很了解林霧,這件事情,他攔不住林霧,也不忍心攔。
她等這一天太久,她不可能還有耐心再等下去。
在掌握孫奇勝的犯罪證據後,林霧就已經向公安機關報案,提交了證據。
經過核實,又將案件移送檢察院。由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
這個流程等待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好不容易等到開庭這一天,林霧不可能不去。她隻要還能說話,還能活動,她就一定會去。
談言許看他,頓了頓道,“你完了。”
陳琢無奈笑笑,“不用提醒。”
這一點,他早就知道。
談言許擰眉,沉吟須臾道,“我去跟神經科主任聊聊。”
他提醒,“主任肯定不會讓林霧出院的。”
陳琢頷首,看向他,“我知道,所以我沒有找他們問藥。”
談言許:“……”
他無言,抬手捏了下眉骨,“不出事還好,出事了主任可能再也不想看見我。”
陳琢笑笑,“謝了。”
他知道談言許可以搞定。
談言許沒理他,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說,“她明天幾點要過去?”
陳琢:“上午九點要到那邊。”
談言許:“……”
他瞅著陳琢,想說點什麼,最終放棄。
“知道了,我晚點過來找你。”
談言許走後,陳琢返回病房。
開庭前一晚,林霧就在醫院度過的。
陳琢對她寸步不離,隻是給自己助理打了電話,讓汪立群去家裡給他收拾了兩套衣服和電腦過來。
他在病房辦公。
林霧的頭一直暈,不太舒服。
時不時惡心想吐,隻能用藥水藥物緩解。
稍微好轉的時候,她也打開了案件資料,陳琢自知阻止不了,隻能隔十分鍾提醒她一次,讓她放下資料緩緩,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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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間過得很快。
林霧熬到晚上十點,就扛不住睡了過去。
她再睜開眼時,是第二天早上七點。
陳琢已經醒過來,洗漱完換好了衣服。
他看向病床上的人,詢問道,“感覺怎麼樣?”
“比昨天好點了,”林霧感受了一下,“沒有那麼暈了。”
話音落下,她抿唇看向面前的人,“陳琢,我要去法院。”
聞言,陳琢面上沒有一點兒意外的神情。
他輕嗯一聲,“我先讓醫生過來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