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直愣愣地看著手裡的照片,耳畔回蕩著陳琢的聲音——我和你。
這是他們。
很久很久以前的他們。
倏忽間,她腦海裡似有一幕久遠的畫面閃過。
可還沒來得及抓住, 就消失不見了。
林霧蹙眉, 目光凝在照片上。
她抬手, 輕輕地撫摸過照片中的兩人,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你……我們以前居然真的見過?”
陳琢抬眼:“不止見過。”
林霧啞言, 眼神呆滯地問,“你之前怎麼不說?”
“我以為你隻是單純不記得。”陳琢坦言。
再者, 他也有自己的驕傲,她把他忘得一幹二淨, 他對她卻是念念不忘。陳琢每次想起來,都有那麼一點點的鬱悶。
林霧失神,再次低頭看著手裡的照片,嗓音有些沙啞,“這是我上初三那一年的暑假是嗎?”
她對自己腦袋上別著的兩個發夾有印象,那是初二那年新年,她跟奶奶去集市買東西,奶奶買給她的新年禮物。林霧隻在新年還有去親戚家拜年的時候戴過,其他時間都不太舍得,她把它們珍藏在自己的小鐵盒裡。
和陳琢拍照那天為什麼會戴上,她記不起來了。
陳琢垂眼,“嗯。”
“你怎麼會去小鎮?”林霧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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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之所以篤定兩人沒有見過,實在是因為陳琢不可能去過他們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她十三四歲的時候,陳琢應該已經在緊張的高中狀態了。
陳琢笑笑,拉著她到旁邊的沙發坐下,緩聲說,“你仔細想一想,那一年小鎮有沒有陌生人住下。”
“?”
林霧惘然看著他,忽而想起點什麼,瞪大眼睛望向他,猶疑道,“你爸……陳醫生是我之前提到過的那位醫生?”
初中的時候,小鎮那邊來了一位下鄉的醫生,她還跟那位醫生學過心肺復蘇,學過不少心髒病突發急救的辦法。
陳琢輕點了下頭,“是他。”
那時陳紹元正值晉升期間。晉升之前,他們需要到基層醫療衛生機構服務一段時間。
而陳紹元抽中的,便是林霧的老家。
得到陳琢的肯定回答,林霧之前所疑惑的所有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難怪。
難怪他會有這張照片。
林霧面色恍惚地看著他,張了張嘴,“你……”
“我什麼?”陳琢低頭一笑,“想問什麼?”
林霧長睫輕顫,有很多想問的,又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沉默一霎,她拐彎抹角道,“這和應小姐卡片裡說的堅持……有直接聯系是嗎?”
陳琢揚眉,沒想到她會從這樣的角度出發詢問。
他從林霧手裡拿過那張照片,聲線低緩,“你覺得呢?”
林霧:“……是我在問你。”
他怎麼還反問自己。
“是,”陳琢目光直直地看著她,瞳仁裡的愛意一覽無餘,他從未有過太明顯的遮掩,隻是林霧之前不敢想,也不往這方面想。
他堅持比應嫻雅久,他喜歡林霧很久,很久了。
兩人四目相對。
陳琢問:“意外嗎?”
林霧:“……我沒有想過。”
她意外又震驚。
“其實我也有些意外,”陳琢知道她忘了自己,忘了照片的事情,他端詳著手裡這張照片,淺聲道,“在小鎮那段時間,我也沒有察覺。”
他並未察覺,那個時候的林霧就已經在他生命裡留下了烙印。
那會兒的林霧年齡太小,陳琢隻是覺得她有趣,有意思,長得漂亮又可愛,並未想過其他可能。
從小鎮回去後,陳琢就進入繁忙緊張的學習狀態,隻在空闲間隙會想起小鎮的事情和人。
陳紹元和孟女士就他想在國內上大學還是國外上大學進行了討論。
陳紹元覺得國內就很好,念研究生再出去。
而孟女士覺得,陳琢大學就應該出去,他喜歡的東西太多,國外發展空間,學習空間更大。
兩人各抒己見,最後讓陳琢做決定。
陳琢做兩手準備,雅思託福都考了,學校也申請了。國內也準備體驗一下高考,最終去哪兒,等畢業後再說。
畢業之後,陳琢選擇出國。
出國前夕,他在房間裡收拾整理東西,再次看到他和林霧的那張照片。
那時,陳琢甚至產生再去一趟小鎮再看看那個古靈精怪小女生的衝動。
也是這股衝動,讓陳琢將相機裡的照片打印出來,帶出了國。
-
到美國後,陳琢時不時會將照片翻出來看。
等他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有些詭異,有些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經常性地會想起她。
要說那會兒的他有多麼喜歡林霧,似乎有些誇張。
他隻是在察覺自己那一瞬間的心動後,讓她在自己心裡佔據了一定位置。
從此念念不忘。
也是如此,那之後每次有女生向他表白,陳琢都會走神地想起她。
印象裡很深的一次是,有女生向他表白被拒絕,那個女生性格比較開朗,直爽。
她問他,“陳琢,你是喜歡男生嗎?”
不然的話,怎麼能拒絕那麼多女生。
陳琢愕然幾秒,笑了說,“不是。”
女生又問,“那你是在國內有女朋友嗎?”
“不是,”陳琢回答,頓了下說,“我有個時常掛念的女生。”
雖然他和林霧不一定還會再見面,可陳琢很清楚,也很清醒,他不能答應現在向他表白的女生。
他沒有辦法在心裡藏著一個人,即使是一個不太可能的人的時候,和其他女生在一起,那對她們都不公平。
陳琢想,他也不是有多麼深情。
隻是確實很難忘記林霧,久而久之,翻出照片看一看,想起這個人已是常態。
回國之後,陳琢其實去過一趟小鎮。
他知道林霧早就被她媽媽接走,去市裡生活去了,初中畢業就走了。
陳琢恍然,本想去市裡看看她,又覺得冒犯。
萬一林霧早就忘記他了,那多尷尬。倒不如在心裡留存一個念想,至少還能說服自己。
思來想去,陳琢最終直接飛回了申城。
他沒有刻意地忘記林霧,也沒有再去打聽她的消息。
本身他們就隻是短暫地相處了一段時間,她不記得他也比較正常。
就算記得,她那會年齡那麼小,也不可能對他有那方面的情感。
思及此,陳琢告誡自己,別總拘泥於過去,至少他不能莫名其妙出現在林霧面前,然後和她說,我是哪一年去小鎮的誰誰誰,你還記得我嗎?
林霧會把他當作神經病吧。
陳琢說服著自己,而後讓自己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忙碌。
人忙起來的時候,確確實實沒空想那些風花雪月。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就在他好像要把她遺忘掉的時候,他們在酒吧偶遇了。
林霧果真不記得他了。
不記得也就算了,她還主動地跟他搭訕,請他喝酒,還想約他。
陳琢當時情緒極為復雜,卻又不忍,不甘心拒絕他。
他擔心,也害怕這一次過後,他們又會很久不見。
與其如此,倒不如遂了她的意。
“……”
之後的事情,林霧也就一清二楚了。
聽完陳琢說的,林霧心跳很快,她失神地看著他,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該如何說。
半晌,林霧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裡,輕聲道,“還好。”
陳琢:“嗯?”
林霧抬起頭,直勾勾道,“我在酒吧跟你搭訕了。”
陳琢輕笑,抬手輕撫她的頭發說,“那天晚上,你不跟我搭訕,我也會跟你搭訕。”
隻要他發現她的存在,他就不可能沒有行動。
當時陳琢都打算走的,是看到了林霧,他不太確定是不是她,才走到她旁邊的椅子坐下,進行確認。
隻是他做事向來不動聲色,隱晦,林霧沒有察覺罷了。
“真的?”林霧驚訝,“你開始坐下的時候都冷冷淡淡的。”
陳琢嗯了一聲,告訴她一個秘密,“隔天我又去了酒吧。”
林霧恍然大悟,“你又去了?”
陳琢點頭。
林霧傻眼,陳琢低語,“還記得我說,我們第二次見面不是緣分這句話嗎?”
林霧想起來,後知後覺,“你……是特意去酒吧的?”
陳琢:“是。”
他不止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隔天去了,在之後的很多天,他都去了。
所有林霧誤以為的突如其來的緣分,其實是陳琢的蓄謀已久,刻意為之。
他在那幾天跟酒吧酒保都混熟了,還打聽到了林霧去酒吧的規律,一周一次,不出現意外的話,每次都是周五晚上。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喝幾杯然後離開。
荷嘉雲出現的那天晚上,陳琢能感覺到她一直在看自己。
當時他覺得奇怪,但沒有深想。
直到林霧出現,他才明白荷嘉雲為什麼會那樣看他。
“那你第二次……為什麼拒絕我?”林霧想起之前的事情,開始跟陳琢算賬。
明明早就認出了自己,早就喜歡自己,還拒絕她的提議。
陳琢斂睫,輕輕地撞了下她的額頭,“我不想和你做情人。”
他想和她談戀愛。
林霧愣住,“可你後來還是答應我了不是嗎?”
“因為我知道,”陳琢低下頭,銜上她的嘴唇,嗓音低低道,“想要跟林律拉近一丁點兒距離,在當下那個時候,隻有同意你的提議。”
陳琢能屈能伸,也有自信,能夠讓林霧為自己動搖內心堅定的想法。
和她約定之日起,他就知道,他們絕不止於此。
聞聲,林霧忍不住感慨,“……你好心機啊。”
陳琢挑眉,扣著她的腰肢貼近自己,“有嗎?”
林霧抬頭,“沒有嗎?”
“有,”陳琢承認,故作無奈地說,“沒辦法,不藏點別的心思追不到我女朋友。”
林霧:“……”
她被他的話逗笑,靜了靜道,“陳琢。”
“嗯?”陳琢低頭,“想說什麼?”
林霧沉默一會兒,“抱歉。”
她把他忘記了,現在還沒想起來。
“說什麼傻話,”陳琢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說,“當時燒了幾天?”
林霧回憶,“有好幾天,第一天就燒到了三十九度,我隨便吃了點藥就睡下了。後來還是鄰居發現我兩天沒有出門,把暈倒的我送去醫院的。”
林霧還算命大,高燒幾天不退被送去醫院搶救回來。
醒來後人沒變傻變呆,隻是忘記了一些瑣碎的事情。
陳琢呼吸微凝,抱緊著懷裡的人,親了親她的額頭,“以後不會了。”
林霧趴在他懷裡,笑了起來,“我知道。”
兩人緊緊相擁。
好一會兒,林霧仰起頭問,“你就沒有想過,我們如果在酒吧沒有碰見,那——”
“我們會在公司碰見。”陳琢回答她。
林霧愣住。
陳琢再次親上她的唇角,把她的假設駁回,“酒吧沒有偶遇,那麼我們會在去年冬天的寫字樓重逢。”
他們有命定的緣分。
不是酒吧,也會在那棟寫字樓。
所有的一切,早在冥冥之中注定。
陳琢和林霧年少時候的相遇,酒吧的重逢,寫字樓的再見……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都在告訴他們,他們之間有一條隱形的線,會將兩個截然不同,原有著天差地別的人綁在一起。
林霧被陳琢親得意亂情迷,卻還記得一件重要的事情,“應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從應嫻雅留給她的卡片裡不難看出,應嫻雅應該早就知道陳琢暗戀她的事情。
陳琢不曾想她這會兒還惦記這個問題,他稍稍撤開些許,抬手擦過她唇上的水痕,解釋說,“你還記不記得我發燒那一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