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娘,那叫花子念書念得這麼好,我也要念書,我也要念書!」


「娘,我也想跟二丫一樣讀書。」


「我也要讀書,我也要!」


……


門外是村裡的小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有男孩兒有女孩兒。


「吱呀」一聲,我打開了門,就對上了一眾瞪得銅鑼大似的眼睛。


趙嬸探頭往院裡瞅了一眼,看見了站在院中間的清寧,一拍大腿道:「哎喲喂,寧丫頭,這真是那小叫花子二丫,如今這麼標致啦!」


清寧這段時間吃飽了飯,的確白了不少,還長高了個兒,再加上她本來五官也標致,如今看起來,的確與之前大為不同。


我笑了笑,問:「趙嬸兒,你們這是?」


趙嬸兒說:「寧丫頭,剛才那段書,真是二丫念的?」


我笑道:「您看這屋裡還有第三個人嗎?」


「哎喲喂!」趙嬸兒又猛拍了一下大腿,然後將她家二狗往前一推,「念得真好,要不你也教我家二狗子念念?」


有了趙嬸兒起這個頭,各家紛紛把自己的孩子往前推。


「也教教我家柱子吧!」


「我家三妹也來!」


「還有我們家川子,一起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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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門口熙熙攘攘,恍若菜市場。


我心裡卻樂開了花。


就這樣,三山私塾開業了。


翌日,孩子們自發背著家裡做的小布袋來報道。


包括清寧在內,一共十個孩子,七男三女。


我見人到齊了,正準備關門,隻見一張大手「啪」的一聲拍在門上,門後露出隔壁葛屠夫的臉。


他臉上橫肉糾結著,左手提著兩塊肥瘦得宜的豬肉,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寧丫頭,我一個殺豬匠沒見識慣了,之前的事兒你別跟我計較,要不,你連帶上我兒子一起教吧!」


說罷便將他胖墩墩的兒子往前一推。


我欣然接受。


他見狀,連忙將豬肉往兒子手裡一塞,說:「快,給先生提進去,小子機靈點哈!」說完還拍了一下他兒子的頭。


就這樣,十一個學生整整齊齊開始上課了!


彼時的我還不知道,三山私塾會逐漸發展擴大,以後會演變成三山書院。


而三山書院中會教出很多品學兼優的學子,他們或致仕,或經商,或當先生教書育人……他們遍布天下,對整個王朝影響巨甚。


5


每日,瑯瑯的讀書聲從院子裡傳出去,越過籬笆墻,穿過稻田原野,吸引著路過的行人駐足張望。


三山私塾的名聲就這麼傳了出去。


裡長將他家的小兒子送來時,看了看恢復了我爹在世時模樣的三山私塾,頗為欣慰地對我說:「寧丫頭,你是個好姑娘,是那小子有眼無珠。」


我爹在世時,跟裡長頗有交情,所以裡長才有這一番言語。


我覺得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遂笑笑不說話。


誰知,他將城裡的張員外郎的兒子女兒給介紹了來。


這位張員外郎一家行商,是城中有名的富戶,按理說,他這樣的人家是不會將孩子送到我這種小作坊的。


隻因為裡長跟他家是親戚,一日二人坐在一起喝酒時,張員外郎想說自家孩子正缺個西席,想讓裡長介紹個好的。


誰知裡長喝高了,合掌一拍,說:「還找什麼,自家門口就有個最好的!」


隔日,就將人帶了來。


據說,起先張員外郎還半信半疑,覺得自己酒後被裡長給誆了,遂站在墻根下不願意進來。


正好那時我正在教孩子們《論語》。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誰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葛屠夫家的小胖墩舉起了手。


我點他:「書念,你說。」


他站起來兩手放在身側,端端正正道:「先生昨天說了,這句話的意思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實事求是,這才是聰明。」


我笑了笑回答他:「書念說得很對,不過今日先生還要再延展一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固然好,但卻不能就此駐足不前,若明知道自己知識淺薄,卻不潛心求知,反而安逸懶惰,那也不是聰明人的行為,知識永無止境,需要自己主動探求。不隻書念,大家都明白了嗎?」


學堂裡頓時整整齊齊一片回道:「學生明白了,謝先生教導。」


我看著這整齊統一的畫風,想到彼時還在田間野畔打架撒潑的孩子們,有一日竟變成如今的端正模樣,心裡正自欣慰,就見裡長帶著一位笑意盎然的老伯走了進來。


那位老伯就是張員外郎。


裡長問道:「咦,葛小胖怎麼改名字了?」


葛書念本名葛小胖,是他爹給他起的。可自從小胖知道了清寧名字的來由後,回去就央著他爹要改名字。


後來葛屠夫帶著他找上門來,吞吞吐吐地說明了來意,一張大手摸著腦門頗為不好意思。


我想了想,給小胖改名葛書念。


寓意希望他可以敏而好學,博通古今,若有朝一日一飛沖天,亦不忘父母教養之恩。


葛屠夫滿意極了,隔天又是送肉又是送酒,不消細說。


如今裡長問起來,我將其中緣由講了,二人便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翌日,私塾裡又多了兩名學生,正是張員外郎家的小兒子和小女兒。


不僅如此,張員外郎還將他附近鄰舍都介紹了來。


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逐漸,坊間開始傳言,柳葉村有一家三山私塾,那裡有三山先生,學識過人,智慧通達,凡是送到她那裡讀書的孩子,不拘山野的,大家的,沒有學不好的。


「三山」,是我給自己取的號。


期間,來私塾的求學的人越來越多,連城裡官員家的孩子都有送來的。


如此,私塾的名頭打響了,原來的學堂便不夠用了。


如今錢是不缺了,我便專門請人開闢了院子,重新搭了篷,與原來的學堂相連,暫且當作學院用著,又專門請了一個廚娘,一個灑掃,負責私塾的雜務。


6


轉眼,半年就這樣過去。


一日,學堂放假,一位錦衣男子找上了門。


他五官俊逸,如三山五嶽般深刻卓然,是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長相。


但他眉宇間卻帶著一股隱藏不了的凜然之意。


當下我便猜出,此子出身不凡,且來者不善。


果然,他道明來意後,我便不是很高興。


他說他家有幾個小女孩,平日裡最是喜歡讀書,偶然聽聞柳葉村裡有個三山先生,學識深厚,在城裡都是出了名的,就想請回府為西席,專門教導她們。


他開出的束脩豐厚異常,一月就可抵三山私塾一年的收益。


可我還是不願意。


一是我不能單單為了利益,就放棄私塾裡的這麼多學生。


二是如今我在柳葉村已經站穩了腳跟,後面還有一堆抱負等待著我去實現,若是去了府裡當西席,與我的計劃確然相悖。


三是我在這裡自由自在,若去了世家府邸,那便是一步一個規矩,沒意思得很,且那樣的人家,跟端和公主和裴宜之說不定有聯系,我實在不想牽扯。


是以,我婉拒了他。


但他似乎是沒想到,重金之下,我竟會拒絕,當下便略帶詫異地盯著我,半晌恍然一笑道:「是我小看了先生。」


他這一笑,倒像是卸下了心房,言語間都客氣了幾分,解釋道:「其實是家中小兒聽聞了先生的美名,纏著我這個做叔叔的,定要親自來一趟柳葉村,將先生請回去奉為西席,如此一遭,我這個做叔叔的沒完成任務,回家定要被鬧的。」


後來,我又看見了他幾次。


幾次他都站在書院外的垂柳樹下,雙手環胸,閉眼靠著樹幹,好像在聽學堂裡的朗誦聲。


次數多了,我便請他進來喝了幾杯茶。


他言不由心地說:「茶水清亮,回味悠長。」


我拆穿他:「鄉野粗茶,是苦味濃長才對吧。」


他一雙桃花眼神採奕奕地盯著我數息,忽然大笑了起來,指著我嘆道:「你呀、你呀!」


彼時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沒有主動提及過。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想隻是幾杯苦茶,我與他二人竟處成了多年老友一般。


彼時我心想,這樣也好,不論身份,多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也不錯。


卻沒想到,表象終有戳破的一天。


我也不得不再次向命運低頭。


城裡有一個勤學私塾,是一個郭姓老舉人辦的,距今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在城中頗為有名。


後來老舉人去了,他的兒子郭懷舊子承父業,接管了私塾,但不知因何緣由,這幾年名氣大不如前,生源流失嚴重。


碰巧,這時三山私塾逐漸有了名氣,有一些從勤學私塾出來的學生,便轉而進了三山私塾讀書。


郭懷舊聽說了這件事,找上了門來。


他見我是個女先生,還帶著清寧,當即面露不屑。


7


「你一個女子怕是連自己的姓名都寫不整齊吧,開個私塾豈不是誤人子弟?正好爺還缺一房姨娘,依爺的意思,你來做爺的八姨娘,給爺暖床不是更好?!」ýƶ


他身邊的小廝聽罷,連忙附和道:「嘿嘿嘿,爺說得對,小娘子,你來當我們郭大爺的八姨娘,以後這三山私塾就讓我們爺來幫你管吧!」


說罷,主僕二人似乎同時想到了什麼,不約而同一陣淫笑。


那時,私塾尚未下學,學生們都還在學堂裡未走。


我氣得咬緊了牙根,心裡正思忖著怎麼處理這件事,就聽身後一陣怒吼聲傳來。


待我轉身一看,隻見清寧和書念一人手持一根大棒為首,身後跟著一群學生。


他們有拿燒火棍的,有手持火鉗的,有拿黃瓜的,還有捧著大白菜的,氣勢洶湧地朝那主僕二人沖去。


「不許欺負先生!」


「打出去,把他們打出去!」


「壞人滾出去!」


……


事情發生得太快。


一時間,學堂內雞飛狗跳,爛菜葉子滿天,齊心協力,全都往一處砸。


郭懷舊帶著惡僕狼狽而逃。


人都跑出了半裡路,還不忘放下狠話:「你們這群雜碎給爺爺等著,爺爺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我當下便有不好的預感。


夜裡,清寧來找我,說:「先生,我今天是不是給你闖禍了?」


我看著她忐忑的小臉,不忍心責怪她,隻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清寧今日是沖動了些,但這不是你的過錯,是先生考慮不周。」


樹大必然招風,有些事總是不可避免的。


變故來的那天,我才下學不久,孩子們正一個個陸陸續續地回家去。


清寧正準備關門,突然一隊捕快惡狠狠地推門闖了進來,一聲大喝,說書院私藏禁書,不由分說便將我下了獄。


我當下便一驚!


按大業律例,私藏禁書,流放千裡!


私塾被封。


我隻來得及對清寧交代了一句「不要慌,在家等我」便被捉了去。


彼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大理寺獄比我想象中還陰暗潮濕。


狹長的甬道,潮濕的地面,腥臭的空氣,昏暗的燈光。


我被獄卒推進單獨的一間牢房。


「一個小娘們,竟然敢私藏禁書,好好待著吧,有你受的!」


他們從私塾裡搜出了一本《西戎文書》。


此書之所以為本朝禁書,是因為大業朝曾與關外的西戎族有長達十年的徵戰史。


但我很清楚,私塾內根本沒有這本書!


若硬要說此書從何而來,隻有那些捕快有可乘之機,將此書混進我的書房。


我才下獄不久,郭懷舊就來了監獄,對我說:「怎麼樣,現在知道後悔了吧?爺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做爺的第八房姨娘,爺就想辦法放你出去。」


我當即啐了他一口:「不要臉的狗東西!你這種人根本不配為人師表!勤學私塾由你這種人把持,早晚關門大吉!」


他當即就想沖進來打我,可惜中間隔著牢門,隻能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才知道,大理寺中有一名大理寺正也姓郭。


而郭懷舊,正是那大理寺正的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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