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正四品緋色文官官袍,一副準備進宮覲見的模樣。
正四品,別人要用一輩子走的路,他一步到位。
這就是當駙馬的好處?
看到我,他停了下來,頗為意外:「寧兒,你怎會在此?!」
我還未說話,衛承瀾倒先開了口:「寧兒?」
又看向我:「你們很熟?」
我回了一聲「不熟」,轉身就走。
12
我一回來,清寧就撲上來抱著我哭,我安慰了好一陣才停。
說到底,她再能幹也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當下便抽抽噎噎地問我:「姐姐,我們以後怎麼辦呀?」
怎麼辦?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
如今我沉冤昭雪,私塾也已解封,還意外之喜得了千兩黃金的賞賜,心中便籌謀著將這些錢用來把私塾擴建成書院。
原本我也有擴建的計劃,但我手上的存銀,也隻夠在私塾周圍再擴建一兩個院子出來罷了。
如今,我準備買下後山山腳下那塊地!
三山私塾之所以叫三山私塾,就是因為三面環山,一面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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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想,當真是個建築書院的好地界!
清寧聽了,眼睛一亮,興奮得拍手叫好,突然聲音又戛然而止,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看向了我身後。
我回首一看,衛承瀾正站在院門口扇著扇子,怡然自得地笑。
我們不是在城門口就分開了嗎?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了想,還是跟了來,果然給我碰上好事了吧!」刷的一聲,他將扇子一收,踏步進來。
我很疑惑:「有什麼好事?」
他說:「你方才不是說,要擴建書院,這不是好事是什麼?」
這於我而言自是好事,可於他而言,算得上什麼好事?
他卻打量了一圈周圍,回頭說:「這樣,我那裡就有蓋房子的好手,都是府裡的家生子,又是老手藝人,用起來既順手又放心,明日我就讓他們來聽你吩咐,如何?」ÿƶ
我眨了眨眼。
成王府裡養的手藝人,那都是專門為成王府修房子用的,如今要給我用?
我自然求之不得,於是趕忙謝過,問道:「那工錢怎麼算呢?是按東市統一的價格算嗎?還是再加幾成?」
他看著我眸光閃爍,半晌才笑道:「那就,按東市的價來吧。」
我悄悄松了口氣。
若他說不要錢,或者給我減免幾成,恐怕我就得想辦法婉拒了。
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
有些事情,還是銀貨兩訖的好。
第二日,一群木匠果然如期而至,還帶來了已經初步成型的圖紙。
我一見,不禁驚為天人,一問之下才知是衛承瀾昨晚連夜畫的。
他昨日就那麼打量了一圈,回去就制成了這張圖,簡直就是天才!
我手捧這張圖,如獲至寶。
就這樣,三山私塾的擴張計劃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期間,以前的學生聽說了我出獄的消息,紛紛找了回來。
學院要建,學生的學業也不能丟。
但小院已然被規劃了進去,所以我就在以前搭篷的地方繼續講課。
有些村裡的莊稼漢子,得知在修書院,紛紛過來幫忙。
二狗和柱子的爹,還有葛屠夫都在其中。
葛屠夫每天賣完豬肉,回村就直奔這邊,擼起袖子就開始幹,還說:「隻要一想到我家書念以後會在我蓋的書院裡讀書,我就比殺豬還興奮!」
我:「……」
學院擴建得如火如荼,期間,我請回了之前的廚娘,還有趙大嬸兒等人,一起給工人做飯送水。
她們做完飯還能回家帶帶孩子,做做家裡的活計,又得了工錢,一舉兩得,高興得不得了。
很快,學院已經初具模型,我幾乎已經可以看見它以後容納萬千學子的模樣了。
然而,處於興奮中的眾人,誰都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幾乎毀掉了所有人努力的一切。
13
那天晚上天氣悶熱,我與清寧正在屋內昏昏欲睡,清寧一下子坐起來,說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鼻子一抽,是火油!
等我們沖出去的時候,後面的房梁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熱氣撲面而來,而幾名黑衣人正翻墻逃走。
清寧一嗓子喊出來:「著火啦!救火啦!有賊!葛大叔快抓賊!」
清寧的嗓門,一傳就是幾裡路。
聽見的鄰舍紛紛跑了過來,手裡拎著水桶、木棍。
葛屠夫手持一把殺豬刀殺了過來,一聲怒吼,直接跟才翻出院墻不久的黑衣人對上了,竟還有模有樣地對了幾招。
一時間,滅火的滅火,抓賊的抓賊。
來人為了方便行事,隻來了五六個人,但身上都帶著刀。
他們被村民圍住的時候,本來想殺出去,但是被留在這裡過夜的木匠攔住了去路。
成王府的木匠竟然會武,還個個都是練家子!
很快他們就被制服。
村民圍攏,扯爛了他們的衣服面巾,將他們打得鼻青臉腫,捆了起來。
有一名木匠飛快打馬進城報信,衛承瀾很快也趕了過來。
彼時大火還未完全熄滅,我手提木桶,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滿臉都是黑灰。
衛承瀾疾步走到我面前,端詳了半晌,扯出一張白得發亮的繡帕就往我臉上擦,而後將帕子塞進我懷裡,轉向被捆的賊人。
誰知他瞧了一眼便笑道:「這幾個瞧著,頗為眼熟呀。」
黑衣人好似也認出了他,紛紛唯唯諾諾地低下了頭。
原來,那幾名黑衣人都是端和郡主的貼身侍衛。
他們奉端和公主之命,火燒書院。
衛承瀾押著黑衣人走了,臨走時說:「看本世子不扒了她的皮給你做凳套!」
翌日,就傳出端和公主府被燒的消息。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才停。
據聞,端和公主府被燒得面目全非,端和公主和駙馬日常起居和常去的地方,燒得最為嚴重,幾乎已經不能用了。
而端和公主還被火舌燙傷了臉,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面對這滿目凋零的書院。
亦是黑漆漆一片,同樣面目全非。
心想,誰又討了好去?
後來衛承瀾跟我說,要不是因為端和公主府連著半條街,他怕連累附近的世家,這場火可不會這麼容易停。
他說這話的時候,桃花眼泛著紅光,儼然氣還未消盡。
這件事最終鬧到了皇上面前。
端和公主找不到下黑手的人,就到皇上面前去哭訴。
結果反而將本想掩蓋的前塵往事,都牽扯了出來。
皇上得知了裴宜之的身世,和我與裴宜之的過去。
一時間甚囂塵上。
不論坊間、朝野都在傳說我、裴宜之和端和公主三人間的風流韻事。
皇上估摸是面子上過不去,再次召我進宮。
他問我:「若朕讓三駙馬與端和和離,遵守當初你父親臨死前的約定,你可願意?」
那時端和公主、裴宜之、衛承瀾都在殿內。
端和公主右臉裹著紗布。
看來傳言不虛。
我說:「回稟皇上,裴大人與端和公主夫妻之事已成事實,父親生前一向希望民女懷德自重,是以,民女不屑做這般拆人姻緣的缺德事;再有,民女也不喜歡二手貨,尤其是男人。」
14
話落,殿內眾人表情精彩紛呈。
端和公主與裴宜之都煞白了臉。
端和公主是氣的,因為我罵她缺德。
裴宜之估計也是氣的,畢竟我諷刺他是二手貨。
隻有衛承瀾在笑,笑得毫不掩飾,笑得趾高氣揚。
直到皇上都看不下去了,對他說:「你再笑,朕叫人把嘴給你縫起來你信不信!」
他這才止住。
隻是看我的眼神,熠熠生輝。
我都不知道他在興奮什麼。
皇上話是這麼說,卻語帶縱容無奈之感,哪有半分要縫他嘴的樣子。
這段時間,我也弄清楚了衛承瀾如此受寵的原因。
原來,他父親成王是皇上的拜把子兄弟,曾對皇上有救命之恩。
而衛承瀾自出生起,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皇上身邊長大的。
其性格脾性跟成王不怎麼像,跟皇上年輕時倒是像極了。
皇上因此一直把他當自己兒子疼,據說比親生的更甚。
在我的堅持下,裴宜之駙馬的位置還是很穩當,隻是他的仕途不免受了影響。
因為皇上對他下了一句話:「讀那麼多書又有什麼用,忘恩負義,德不配位!」
他當時便搖搖欲墜,差點沒站穩倒在地上。
至此,他的仕途基本上無望了。
隻是我也沒有很高興。
畢竟,我的書院也被燒沒了。
千兩黃金用得所剩無幾。
要再建起來,又哪裡去找這麼多錢?
誰知,皇上竟然下旨,讓端和公主賠償我黃金兩千兩。
我眼前一亮,雙倍!
而後,皇上又加了一句:「著端和親自送至柳葉村,交於三山之手。」
「父皇!」端和公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而裴宜之在她身後,神不思蜀,仿佛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緩過神來,也就根本沒有伸手去接,任由她倒在地上。
我看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卻明顯心情很不錯的衛承瀾。
又何嘗不知道,皇上是愛屋及烏呢?
這筆錢幾乎是端和公主的大半身家。
當她親自將這筆錢送到我手上的時候,那咬牙切齒恨不得撕下我一塊肉的憤恨模樣,可不是作假。
不過,她臉上的白布倒是揭了,光潔如新,一點疤痕也沒留下。
皇宮的藥果然好用。
她冷笑道:「你別以為本公主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火與你有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火燒公主府!」
她知道在公主府放火的人是誰,隻是她不敢惹某人,於是便想栽在我頭上。
我看她這副外強中幹的模樣,沒回答她,反道:「黃金兩千兩,就當是裴大人的賣身錢吧,公主以為如何?」
她怒目而視:「你!」
我唇角的弧度不由加深:「公主莫怒,想來裴大人堂堂狀元郎、三駙馬,加之戶部侍郎,區區兩千金,公主不虧的。」
頓時,端和公主變得一點也不端和,最終拂袖而去。
而我,用她的錢,重建了三山書院。
並且,比之前建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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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我又貼了告示出去,不僅要招學生,還要招老師。
這件事比我想象的更容易。
之前在勤政殿上,先有皇上讓我留在宮裡教導九公主,後又贊我「有雄心壯志,知進退而不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