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靳家小少爺,此刻蔫著出去了。
還不忘替我把門關上。
6
換了衣服,洗漱出門。
靳嶼這貨沒走,就在房門口蹲著,一見我出來,立馬站起身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看著那雙熟悉的面孔,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養過的一條狗狗。
如果給靳嶼一條尾巴,估計在我面前時,他一定搖得特別歡。
可惜。
我不能留下。
我和靳嶼說要回家,他愣了愣,還是說好。
隻是,在我上車時,這人自顧地往車裡塞了許多所謂的特效藥,叮囑我如果再燒起來,一定要按時吃。
「好。」
司機小何昨夜沒走,就一直睡在車裡。
離開時,我注意到,靳嶼那輛騷氣的粉色勞斯萊斯,已經停回了車庫裡。
回家路上,我將手機充上電,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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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全是蘇慕的未接來電與消息。
而我發著高燒一夜未歸,我親愛的爸爸,沒給我打過一通電話。
回家。
我推門進去時,家裡正在吃早飯。
我爸,蘇顏,蘇慕,以及莊文卉。
莊文卉。
蘇顏的親媽,給我爸當了十幾年外室,今年終於成功上位的,小三。
沒人理會我,除了,蘇慕。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起身去了廚房,再出來時,手中端了一盅湯。
「早上給你熬的,趁熱喝。」
蘇慕聲音很輕,將湯放在我的座位前,掀開蓋子,香味便縈縈飄來。
他向來如此。
說話溫柔,人也溫柔。
隻是,老天爺待他卻並不溫柔。
蘇慕自小沒有母親,並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他爸獨自一人拉扯他。
他七歲那年,蘇爸爸為了救我爸身亡。
我爸便收他做養子,一直至今。
蘇慕來我家時,我才五歲。
可是,我爸收養他也隻是礙於情面,做給旁人看的,這麼多年對他的病情也隻是保守治療,雖沒虐待過他,但也幾乎沒管過。
對我爸來說,隻要蘇慕餓不死便好。
而我媽那人,性子向來清冷,對我這個親生女兒都算不得熱情,更何況是蘇慕了。
我道了聲謝,人剛坐下,那盅湯便被一旁的蘇顏端了過去。
「蘇慕哥,我也想喝湯,昨天夜裡我著了涼,這湯就讓給我吧。」
蘇顏軟著嗓子撒嬌,嘴上在詢問,拿湯的手卻絲毫沒停。
蘇慕微微蹙眉。
他向來是個不爭搶的性子,但前提是,不要涉及到我。
蘇慕微微探身,將湯又拽了回來,語氣依舊溫和,聽不出什麼情緒變化:
「想喝的話,我讓吳媽再做一份,我手藝不太好。」
那盅湯,來回拉扯,最後又回了我面前。
莊文卉驀地摔了筷子,
「行了,不就是一碗湯嗎,又不是誰非喝不可。我明白,在你們眼裡,我和顏顏都是外人,你們才是一家人……」
說著,語氣便哽咽了幾分。
不去當演員,可真是可惜了。
蘇顏也跟著指責蘇慕偏心,說他對自己母女倆有意見,總是聯合我一起擠兌她。
見我爸一直沒做聲,蘇顏膽子愈發大了起來,竟開始推搡蘇慕。
蘇慕蹙著眉,卻始終沒有說話,任由她推來拽去。
然而。
蘇慕能忍,我卻忍不了。
他的身子骨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
原本平靜的餐廳,因為我的回來而亂作一團,又因為我的舉動,瞬間安靜。
因為。
那碗溫熱的湯,被我倒了些涼水進去,然後迎頭澆在了蘇顏頭上。
我又不傻,教訓她一下便是,總不能拿一碗熱湯澆下去。
蘇顏人都傻了,頭上還掛著兩塊雞皮。
而我——
成功收到了我爸的一巴掌。
我偏了偏頭,沒躲開。
這一巴掌挨得結結實實。
剛剛還一直皺著眉不做聲的我爸,此刻一臉怒容,罵我越來越不像話。
一同被罵的,還有擋在了我身前的蘇慕。
7
我被鎖在房間裡,不準出門。
不過,蘇慕卻翻窗進來了。
我跑過去扶他,真是瘋了,雖說我們的房間都在二樓,但他的先天性心臟病很嚴重,平時根本不能劇烈運動,更何況是這種危險舉動。
鎖著門的房間裡,蘇慕盯著我剛剛被打的左臉看著,眉心蹙得很緊。
他向來不善言辭。
看了半晌,也隻說出了一句「他怎麼舍得」來。
我笑了笑,倒是沒什麼所謂。
臉還腫著,但早就不疼了。
我爸啊,他當然舍得了,我又不是他唯一的女兒。
外面那個蘇顏,雖然一直頂著私生女的名頭,卻是他的掌上明珠。
為啥?
因為那苦守金屋十幾載的莊文卉,被我爸認定為他的此生真愛。
我和我媽,隻是阻礙他幸福的絆腳石。
可他忘了,當初是誰吃著我媽娘家的軟飯才有了今天。
蘇慕帶了冰塊進來,細心包裹好,替我敷著微微紅腫的臉。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然而,走廊裡驀地傳來腳步聲,我與蘇慕還沒反應過來,那被反鎖著的房門便被打開了。
蘇慕甚至都沒有藏起來的時間。
我們並肩坐在沙發上,抬頭去看……
竟是靳嶼。
在他身後,是小心翼翼賠著笑的我爸。
靳嶼的笑僵在嘴角,與我相對時,對方眼底掠過太多情緒。
驚訝,錯愕,憤怒。
我暗嘆一聲,在心裡默數三秒。
果然。
三秒剛到,靳嶼便炸了。
「蘇晚,你們孤男寡女的,鎖著門做什麼,鬥地主二缺一?」
8
靳嶼身後,我爸幾乎面如土色。
也對。
在他看來,能夠搭上這位靳家的小少爺簡直是祖上積德,可他沒想到,還沒搭上呢,就垮臺了。
在靳嶼看不見的地方,我爸一個靳的朝我使眼色。
幾乎在臉上寫滿了幾個大字:別惹這祖宗。
我無視掉我爸那急迫的神色,抬頭看向靳嶼。
「也行,剛好你來了,湊夠一桌鬥地主了。」
說著,我看向門口的我爹。
「要不你一起,咱們打局麻將?」
我爸和靳嶼的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然而,氣氛正緊張時,蘇顏來了。
這家伙屬狗,哪有事哪到。
「靳少爺……」
她柔柔弱弱開口,踩著我討對方歡心,
「您別太生氣了,其實我早就發現,姐姐和蘇慕哥關系不一般,上次在宴會上我就想和你說了,但是……」
我從蘇慕手裡拿過冰袋,自己敷著,並在心裡把蘇顏沒說完的後半句話補充了——
但是,上次被你給扔出來了。
多新鮮啊。
蘇顏這種人,真是記吃不記打。
上次鬧得那麼狼狽,這次還敢往前湊。
她真當靳嶼是那種說兩句軟話便能被蠱惑的軟耳根嗎?
這人天生反骨,最煩有人跟他面前嚼舌根。
果然。
蘇顏話音剛落下,靳嶼便喝道,「我讓你說話了嗎?誰讓你在這狗叫的。」
蘇顏被罵得一愣。
她那點委屈都擺在了臉上,嘴一撇便要掉眼淚,看得我爸是又心疼又無奈。
不過,如果就這麼放棄,那就不是蘇顏了。
她也不傻,幾次碰壁後,也明白她在靳嶼那邊是徹底討不到什麼好處了,但是——
她可以討不到好處,但一定要把我拉下水。
於是。
我親愛的妹妹便立馬換了策略,她不再和靳嶼直接對話,反而開始將話鋒對準了我。
「姐姐,剛剛你因為蘇慕澆了我一頭熱湯,爸爸隻是想讓你在房間裡冷靜一下,可你……」
她嘆了口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你怎麼能和哥哥在房間裡私自約會呢?即便沒有血緣關系,他也是我們的哥哥啊!」
「啪——」
我甚至都不用反駁,便有人替我動了手。
靳嶼回身甩了她一巴掌。
「我從不打女人,你還是第一個。」
靳嶼說完,還挑釁地看了一眼急著把蘇顏護在懷裡的我爸,那意思——
替你女兒說話?你說連你也一起打。
再怎麼暴發戶,也是在生意場裡摸爬滾打的,我爸要是連這點眼色都沒有,估計也不用混了。
隻見他咬著牙,堆著笑,一邊罵著蘇顏不懂事,一邊把她帶走了。
他也明白,靳嶼這邊,隻能我們自己解決。
房門閡上,隻剩下了我們三人。
9
早在靳嶼他們進門時,蘇慕便站了起來,他上前一步,始終站在我的左前方。
其實。
靳嶼來時估計沒仔細看,我和蘇慕雖是同坐一張雙人沙發,但兩人都比較清瘦,蘇慕坐的位置,離我還有半人遠。
我們連胳膊肘都沒碰過彼此。
靳嶼倚在門邊,深吸一口氣,問我。
「那傻子說的都是真的?」
「你剛剛為了他,澆了她一頭熱湯?」
我沒急著回答,倒有點想笑。
蘇顏熱臉貼了幾次冷屁股,結果靳嶼連她名字都還沒記住。
「是。」
我剛應了一聲,靳嶼便再壓不住火氣,沖上來揪住了蘇慕的衣領。
「我早看出來你對蘇晚不純粹了。」
他罵著,想要朝蘇慕揮拳。
而蘇慕竟也沒有要躲的意思,他也攥住了靳嶼的衣領,「你和晚晚已經分手了。」
這提醒很適時,並成功戳到了靳嶼的痛處。
眼見兩人要打起來,我連忙去拉架。
其實,也是拉了偏架。
蘇慕身子骨弱,經不起折騰,所以我幾乎是用力推開了靳嶼。
可誰知,匆忙間,我手中的冰袋掉落在地,而靳嶼被我一推,踩到了冰袋,重重摔倒在地。
往日風光霽月的靳家小少爺,此刻有些狼狽地趴在地上。
我心頭一緊,連忙跑上前去扶他。
「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手便被靳嶼甩開。
他蹙著眉看我,眼底的光明明滅滅,這人向來是個急性子,這次卻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你為了他,推我?」
我暗嘆一口氣。
靳小少爺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他這是把踩著冰袋滑倒的這事也一並算在了我身上。
倒也的確是我推的。
將他仔細打量一番,見他沒摔壞,我才松了口氣,再度伸手去扶他,並耐著性子解釋。
「我沒有,我隻是不想你們打架。」
可靳嶼明顯聽不進去。
暴躁易怒的靳小少爺,發了瘋般將我的房間給砸了一通。
然後帶著滿腔怒火離開了。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攔他,蘇慕想攔,卻被我阻止了。
我站在原地,看他發泄,看他離開。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
一聲嘆息才徐徐出口。
蘇慕走到我面前,微微擰著眉,「他性子太暴躁了,分開也好。」
我想笑,卻扯不動嘴角。
「他不隻是性子原因,還有病理原因,他患有躁狂癥。」
也正因如此,向來彪悍的靳夫人每次被他氣得半死,也都選擇了默默咽下這口氣。
蘇慕怔了很久,沒再說話。
而是彎下身默默地幫我收拾,房間被靳嶼怒砸了一通,滿地凌亂。
房間內一陣寂靜。
半晌。
蘇慕忽然問我,「在你心裡,真的拿我當親哥哥嗎?」
我一愣,隨即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