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輕笑一聲:
「好一個佳偶天成,朕竟不知女子也有這種才學。」
……
這一關,我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後半場是樂女表演,見沒人關注我了,我趕緊悄悄退到陰影裡,擦了擦汗,緩緩松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
當年的語文課認真聽了。
要不然,我怕要死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了。
14
我對宮裡不熟,也不敢亂走,隻是稍稍站遠了些休息。
某一刻,身前的風忽然被擋住。
我睜開眼,才發現李元徽不知何時也來了。
「阿簡……」
他眼睫低垂,依舊像從前那樣喊我。
我立馬戒備地後退了一步。
「你幹什麼,你應該去陪你的新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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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躁鬱得厲害。
「我心裡很亂……是我對不住你。」
「你當然對不住我,但你不用又說一遍。」
「不,你不明白,我近日聽說,因為我向蘇家退親,京中已經沒人敢向你求親了。
「阿簡,若我不娶你,你怕是嫁不出去了。」
我愣了愣,隨即無所謂起來。
怕什麼。
要不是系統申請延長了一個月,我早就走了。
如今也不過再待十幾天,嫁不嫁的,算什麼東西。
可李元徽不知道,他又繼續猶豫道:
「或許你可以再等等我,等我娶了公主進門,跟她商量商量……大概是可以迎你進門的。」
我差點氣笑了。
「你想讓我做妾?」
「不,我可以跟她商量,讓你做平妻。」
「那不還是妾。」
「平妻不是妾。」
這回我真的笑了,純純被氣的。
「丞相和公主的愛情感人肺腑,我還是不去摻和了。」
「阿簡,你別賭氣,這是你如今最好的選擇……」
李元徽說完,就靜靜盯著我。
他似乎篤定我會點頭。
我氣得咬牙,卻一時想不出足夠有殺傷力,能罵到他破防的話。
居然就這樣,詭異地跟他相顧無言了。
風聲環繞……
我磨著牙齒,就在這時,忽然聽見了一陣奇怪的踉跄聲。
隱隱,還摻雜著女人的低吟。
15
李元徽習過武,耳力自然比我更佳。
他的臉色一下變了,捂住我的嘴,猛地將我扯到假山後。
我沒有反抗,甚至將身體蜷得更低。
——我可看過許多清宮劇。
在宮裡,發現了不該發現的秘密,一定會被殺人滅口。
我還有十幾天就要走了,可別再攪進什麼事端裡。
片刻後,那陣踉跄聲越來越近。
忽然,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拖拖拉拉的踉跄聲終於消失了。
「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我感覺到身後的李元徽身子明顯一僵。
這居然,是沈玉含的聲音。
不過他沒動,我也沒動。
「放心吧玉兒,我讓人守著入口了,若是有人靠近,立馬放信號。」
他話音落下,又是一巴掌。
「你還敢來找我?」
「玉兒,好玉兒,你就原諒我吧,那杯毒酒真的是我父皇換的。你不知我看你倒在我面前,心裡有多難受。」
身後的李元徽已經僵得像塊石頭。
這個男人是誰,連我都猜到了。
居然是男主宇文胄。
我有點後悔出來透氣了。
按照清宮劇的套路……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瑪德!
我可不想死在這個討厭的世界啊!
16
外面,沈玉含和宇文胄還在對峙。
「少說這些花言巧語糊弄我了,那杯毒酒就是你親手端給我的!
「你把我騙得團團轉,讓我偷城防圖,讓我懷你的孩子,但得到了城防圖後,你就過河拆橋!
「那個孩子已有人形了,就那樣化作一攤血水,我真想將你抽筋扒皮,為他報仇!」
「玉兒……」宇文胄的聲音帶了些哭腔,「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我怎麼可能想毒害你,怎麼可能想親手殺死我們的孩子?」
「這一切都是我父皇的陰謀,那時我位卑言輕,被他耍得團團轉,但現在不會了,我已經登基了!我可以保護你了!」
「可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沈玉含咬牙切齒。
宇文胄的哭腔更重。
「我是真心的,你不知我聽見你沒死有多開心,我幾乎日夜兼程趕來了。
「若不是想見你,我堂堂一國國君,為何要來如此危險的地方?」
沈玉含不說話了。
「你還是不相信嗎?那我把這顆心剖出來給你看,好不好?」
宇文胄話音剛落,就傳來了一聲刀刃沒入皮肉的聲音。
「你瘋了,住手!」
「不,你不相信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刀刃似乎又沒入了一點。
沈玉含隻能無奈低喊:
「好好好,我相信你!」
宇文胄這才拔出劍,猛地丟在地上。
久別重逢,他們似乎在激烈親吻。
我和李元徽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見細密的低喘和呻吟。
許久,沈玉含似是將他推開了。
「你來得太晚了,皇弟為我賜婚了。」
「你愛他?」
「當然不愛,隻不過他對我一往情深,是我最好的選擇。」
「可我出現了,我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宇文胄低喃。
沈玉含似乎又給了他一巴掌,低罵他不要臉。
「是,我是不要臉,我隻要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當我的皇後?」
「可……」
「沒有那麼多『可』,我隻問你願不願意。」
「如果我願意……」沈玉含遲疑,「你要如何帶我走?皇弟他……很依戀我,我怕是近日都無法出宮。」
「這好辦,三日後,子時,我們就在此處碰頭,我給你送假死藥,到時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好。」
17
沈玉含似是不敢消失太久。
又和宇文胄擁吻了片刻,就急急推開他,回到了席上。
我也想離開,卻被李元徽猛地抓住手腕。
「你幹什麼?是我想聽的嗎?你難不成還想殺人滅口!」
「不……」李元徽的聲音幹啞得厲害,「再等等,等他們走遠。」
又過了片刻,四下仍舊寂靜無聲,李元徽才拉著我走出去。
剛到小路上,我就猛地甩開他。
月光下,李元徽垂著頭,整個人是說不出的可憐落寞,仿佛被誰抽走了脊髓一樣。
我憐憫地看他一眼,趕緊抓起裙擺,跑了出去。
別說他無法接受了……
說真的,我都無法接受。
本以為沈玉含是光風霽月、舍生取義的悲情大女主,我花了近乎所有積分,才兌換她死而復生。
現在可好,什麼大義凜然,什麼舍生取義,全都是假的。
是假的!
「系統,你是不是在演我呢?」
我有些崩潰,更多的是幻滅。
它否認三連。
【我真不知道啊!
【很多劇情原書都是一筆帶過,誰能想到背後還隱藏著這麼多秘密?】
唉,算了。
我在心裡嘆氣。
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還好我就快離開這裡,不用再思考這些事情了。
18
離一月之期隻剩下不到十天了。
我不想再摻和任何事,每天就隻躺在房中擺爛。
可我不就山,山偏來就我。
這天,我正坐在窗邊逗鳥,享受著最後的、身體健康的時光。
宮裡忽然來了兩個侍衛,板著臉讓我隨他們進宮。
蘇老頭嚇得人都在哆嗦。
「這孽障又犯了什麼罪?」
來人理都不理他,繼續推著我走得飛快。
半個多時辰後,宮中。
侍衛帶著我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大殿。
我剛進去,他就冷呵一聲:
「跪下!」
【人設,人設!】
系統嗷嗷叫。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照做。
高臺上,小皇帝正疲憊地倚坐著,眼眶和鼻尖都泛著明顯的紅意。
他告訴我,李元徽用公主通敵的秘密作交換,現在,要娶我為妻。
我的腦袋「嗡」了一聲,又聽他道:
「丞相說,他那晚本想感謝你為他作喜聯,結果沒說幾句,就與你一同撞見了公主……是真是假?」
我在心裡暗罵李元徽。
混蛋!又把我拖下水!
他不是愛沈玉含愛得死去活來嗎?
不是用盡辦法都要讓她復活嗎?
不是深情男配嗎?
怎麼現在居然出賣了女主?
見我不說話,小皇帝又問了一遍:
「到底是真是假?」
小皇帝雖然年紀不大,目光已十分毒辣。
為了苟過這最後幾天,我隻能如實回答:
「是真的……」
小皇帝猛地捂住了眼。
果然,他是真的姐控。
他根本無法接受最愛的姐姐背叛了自己。
但理智又告訴他,這是天大的好機會,隻要活捉了敵國國君,他或許就能一統南北。
隻是到那時,他也不得不處置沈玉含了……
大殿裡沉寂了許久。
半晌,小皇帝才累極般朝我揮揮手。
「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19
不隻他想靜靜,我也想靜靜。
我滿腦子都是小皇帝那句「丞相用公主通敵做交換,隻求娶你為妻」……
李元徽這是想幹什麼?
他又在發什麼瘋?
我正咬牙想著,忽然聽見有人喊我:
「阿簡。」
我回頭,就看見了李元徽。
原來,他剛才就在那個殿中。
但凡我和他的答案不一樣,可能就沒那麼好收場了。
「阿簡,兜兜轉轉,最後與我成婚的,還是你。」
我聽他故作依戀的聲音,隻覺得無比假惺惺。
「你不是對玉含公主一往情深嗎?不是做夢都想得到她嗎?又為何要告密?」
「我沒想到她是那種人……」
李元徽閉了閉眼,神色憔悴。
「我以為她冰清玉潔,以為她所託非人……
「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她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母國都能背叛,她簡直愧對公主這個稱號。」
我嘲諷地看著他,不說話。
李元徽的目光閃了閃,像被我刺到一樣。
他撇過頭去,聲音裡既有商量,也有哀求。
「阿簡,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我們還按從前敲定好的吉日成婚,行嗎?」
「你憑什麼覺得我還願意嫁給你?想退婚就退婚,想重來就重來——
「丞相,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況且,我可從沒忘過地宮裡那些話。
「阿簡……」
李元徽又喊了我一聲,聲音幹啞得厲害。
「其實我早就想對你說了,退婚後我一直心神不寧。
「哪怕跟公主朝夕相處,我也時常想起你,我總是會想你現在在做什麼,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哭……
「阿簡,可能在我還沒意識到時,我的心,就已經偏向你這邊了。
「隻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加倍好地對你,彌補從前的過錯,可以嗎?」
我呵笑一聲。
還沒開口說話,系統就冷不丁冒出聲:
【我勸你不要感動。
【我這邊顯示,你的任務依舊沒成功。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男主並不是全心全意地愛上了你。
【他隻是現階段,覺得你和女主之間,他更愛你。】
「我知道。」
他不過是白月光崩塌,還將他的愛貶損得一文不值,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可若是沈玉含真的被處置了,此後許多年,記憶慢慢被拋光打磨。
沈玉含依舊會是他心裡的白月光。
深情男配,實在不配救贖。
他就活該受苦。
20
次日,子時。
沈玉含和宇文胄在宮城被抓。
宇文胄被挑斷手筋腳筋,丟進地牢,等候發落。
沈玉含……
小皇帝對她的感情多少有些復雜。
他舍不得重罰她,隻讓太醫喂她吃下了痴傻藥,仍舊將她留在宮中,派一眾宮娥小心伺候。
從此,風華絕代的玉含公主記憶隻停留在十歲前。
那時,是她與小皇帝感情最好的時候。
21
李元徽的聘禮再次一箱箱抬進蘇府。
可這時,距一月之期隻有三天了。
蘇老頭仍舊歡天喜地。
有時我是真不明白,他這麼蠢,是如何做到五品官的?
這親結了又退,退了又結,他難道就嗅不出什麼危險嗎?
……
這次的聘禮依舊是李元徽親自送來。
他又來找我,手裡還拿著那支芙蓉流光簪。
不過不等他靠近,我就嘲諷道:
「丞相家中的芙蓉簪還挺多啊。」
李元徽有些赧然。
「這次是真的。」
我當然知道是真的。
那日在地宮,我親眼見過這支簪子,又怎會不記得。
可我就是成心臊他。
我要讓他一直記得,他曾經對我做過什麼。
「你不信嗎?」
李元徽見我沉默,語氣變得有些著急。
「真的芙蓉流光簪可以在暗處發光,不信你來看。」
他說著將手攏起。
可我動都未動。
「假的一樣能發光,這又不是什麼稀奇的工藝。」
李元徽的手指肉眼可見地僵住。
好半晌,又緩緩垂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真的芙蓉流光簪沾血會滴落,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話音剛落,他猛地將簪子猛地插入手心。
然後忍著疼拔出,走到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