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錄音筆放在唇邊,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該從何說起這一天的經歷。
她的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揪著睡衣的衣角。
眉頭微微皺起,臉上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神情。
或許是對這一天的感慨,又或許是對生活中那些莫名不安的回味:
「今天是搬到新家的第三天,生活依舊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早上出門上班時,似乎有一種被人跟隨的感覺。」
「但也許,是我太敏感了吧。」
「下班後回家,在樓道裡碰到了對門的鄰居。」
「他說自己是做家電維修的,剛巧我家熱水器壞了,便請他幫忙看看。」
「他的聲音很熟悉,莫名讓我覺得有安全感。」
「跟著我進屋後,他在衛生間搗鼓了一陣,很快就把熱水器修好了。」
「我特別感激,想要給他工錢。」
「可他堅決不收,說是鄰裡之間應該互相幫助。」
「他的善良讓我很感動。」
「他走後,我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屋子裡,」
「腦海中一直回蕩著他的聲音和他身上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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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為什麼會對我這個陌生人如此熱心?」
「想著想著,我又有些擔心是不是給對方添了麻煩。」
「畢竟,誰也沒有義務無緣無故地幫助別人。」
「總不至於,他是喜歡我吧?」
「但隨即,我又為自己這荒唐的念頭感到好笑。」
「人家怎麼會看上我呢?」
「還是不要胡亂揣測他人心意為好。」
「不想了,不想了,睡覺了。」
「等等,我好像,又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4
我在女孩家逗留至夜深。
直至她睡熟,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心內滿是不舍與眷戀。
那是一種近乎病態的痴迷,讓我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回到家中,我像往常一樣迫不及待地打開監控屏幕。
昏暗的光線中,女孩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勻,睡得很沉。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仿佛這樣就能永遠守在她的身旁,滿足我那扭曲而又強烈的佔有欲。
然而就在這時,屏幕上的畫面驟然讓我的血液凝固。
女孩的床下,突然伸出一隻蒼白且瘦骨嶙峋的手!
5
那手指枯瘦而陰森,指甲在地上劃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緊接著,一個黑影如鬼魅般從床下悄無聲息地爬了出來。
他的身形模糊不清,像是一團人形的黑霧。
動作卻極為遲緩而僵硬,一點點地朝著女孩的床邊移動。
黑影終於挪到了床邊,靜靜地佇立在那裡。
仿佛在端詳著女孩的睡顏。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黑影身上,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卻依然無法看清其真實面目。
但看身形,這人的個子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有些矮小。
乍一看,我還以為是個小孩。
直到那黑影緩緩轉過頭,一張寫滿滄桑的臉赫然映入眼簾。
我這才看清,那是一位患有侏儒症的中年男性。
房間裡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隻有女孩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中回響。
與這詭異的場景形成鮮明而又驚悚的對比。
我死死盯著監控屏幕。
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
監控裡,那人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也瞧不出他究竟想幹什麼。
我心急如焚,趕忙查看監控回放。
可我愈發感覺不對勁兒。
通過反復查看監控,竟始終未發現有人進入女孩房間的畫面。
我一口氣查了近三天的記錄,結果毫無所獲。
這意味著,早在我給女孩家裝監控前,甚至在女孩搬到對門之前,這人就已潛入房間。
如今是我初次在監控裡捕捉到他的身影。
難道他自進入後便一直藏身女孩床下?
如此推算,至少已藏匿了三天。
這想法讓我不禁毛骨悚然。
那人在床邊靜立許久後,突然蹲下,趴到地上,緩緩爬回了床底。
直至黑影完全消失於監控畫面,女孩都毫無察覺。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直到天亮,那黑影也再未出現。
6
今天是女孩搬來對門的第四天。
清晨七點,她依舊按時出門上班去了。
今天我沒有去送她。
而是在女孩出門後,再次進入了她的家裡。
我徑直來到了女孩的床前,蹲下身子,看向了床底。
卻發現床底竟空無一物。
監控裡那個藏身床下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信他能平白消失,於是鑽進床底仔細搜尋。
果不其然,我在床底一側的牆壁上發現了暗門的痕跡。
我用手敲了敲,裡面是空心的,原來牆裡藏著暗格。
那人想必就躲在其中。
我不動聲色地悄悄退出床底,然後離開了女孩房間。
回到自己家裡後,我再次打開了監控。
我知道,躲在女孩床底的那個人,一定還會出來的。
中午時分,他果真又出現在了監控畫面裡。
他先是從床底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四下張望。
確認無人後才緩緩爬出,身形雖矮小,但動作極為靈活。
接著他開始在屋內緩慢移動。
他蹣跚地走到女孩的梳妝臺前。
拿起梳子,放在鼻子下輕輕嗅著。
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怪異的滿足感。
仿佛在通過這種方式感受女孩的氣息。
接著,他又移步到書架旁。
踮起腳,手指在書脊上一本本滑過。
他抽出一本翻開,卻不是在閱讀,而是將臉貼在書頁上。
嘴角微微抽動,喉嚨裡發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聲音,似在喃喃自語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被什麼吸引,來到女孩的床邊,坐了下來。
雙手放在床單上,身體還輕微地左右搖晃著。
突然,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動靜。
迅速起身,躲到了角落裡,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
直到確定沒有危險,才重新走出來,繼續著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索」。
而這一切,都被監控另一端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接下來,他開始在房間裡翻找著什麼。
很快我就明白了,他在翻找食物。
由於女孩鮮少在家做飯,他隻找到女孩的一些零食。
便從中拿了些許,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底的暗格裡。
隨後,他又從暗格中取出水壺。
蹣跚著去往廚房接了滿滿一桶水,再艱難地搬回暗格。
做完這一切,他環顧四周。
仔細地將房間裡的物品歸位,抹去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跡。
確認無誤後,他才緩緩爬回床底,鑽進那仿佛成了他私密小窩的暗格之中。
誰也無從知曉,他究竟在這狹小幽閉的空間裡住了多長時間。
仿佛他早已與這幽暗融為一體,靜靜地等待下一次的「出動」。
7
晚上八點,女孩下班回到了家中。
我像個隱匿在暗處的觀察者。
緊緊盯著監控畫面,繼續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女孩踏入家門後,在門口靜靜地站了許久。
神色略顯異樣,鼻子微微聳動,像是在空氣中捕捉著什麼難以察覺的氣息。
隨後,她憑著記憶和觸覺,摸索著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
微風拂過,她的臉上這才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仿佛那風驅散了屋內那一抹不易察覺的陌生與不安。
為她帶來了一份久違且珍貴的慰藉。
接著她走進廚房,洗淨雙手後,又折返至櫃子前,伸手在零食袋裡翻找起來。
看樣子,女孩今晚應該還未吃晚餐。
這時,她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
似乎是察覺到零食的數量比以往少了一些。
不過她也沒有過多的糾結,隻是隨意地拿出一點。
接著便回到窗前,迎著晚風,伴著舒緩的音樂,開始吃了起來。
待吃完零食,女孩有條不紊地按照往日的習慣整理衣物,接著洗漱。
一切完畢後,她坐到床上,拿起錄音筆,輕聲訴說著今天發生的瑣事:
「今天下班回家,一進屋,我就隱隱約約聞到一股異味。」
「這氣味很熟悉。」
「好像前些天也聞到過。」
「也許是這房子太久沒人住,發潮了吧。」
「看來以後要多開窗通風了。」
「今天工作太累了,晚飯好像都沒怎麼吃飽。」
「幸虧我還有零食。」
「最近好像吃了很多零食,會不會長胖啊。」
「不管了,明天還得再買點兒。」
8
女孩熟睡後,床底的男人再次爬了出來。
今天白天他剛儲備了補給。
按說他不應該這麼頻繁地出來的。
男人站在床邊,靜靜地注視著女孩。
月光灑在他滄桑的臉上,映出他眼中復雜的神情。
他緩緩蹲下身子,粗糙的手輕輕握住女孩放在床邊的手。
動作輕柔得生怕弄醒她。
嘴裡呢喃著一些模糊不清的話語。
像是在傾訴著內心深處壓抑已久的情感。
就在這時,女孩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猛地驚醒過來。
她瞪大雙眼,努力凝視著周圍那一片黑暗。
殊不知,黑暗中也有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她。
突然,男人猛地朝女孩撲了過去。
他對女孩起了歹念!
女孩驚恐萬分,出於本能拼命反抗起來。
慌亂中,她胡亂揮舞的雙手猛地推了出去,竟意外將男人推倒。
男人猝不及防,頭部直直地撞到了桌角。
剎那間,鮮血四濺,灑滿一地。
男人就這麼倒在血泊中,沒了動靜。
女孩嚇得不知所措,慌忙縮到牆角,忍不住嗚嗚地抽泣起來。
她在恐懼中等待了許久,四周一片死寂。
都沒再聽到男人那邊有絲毫動靜傳來。
女孩強忍著內心的不安,戰戰兢兢地摸索著過去查看。
她的雙手在身前不斷試探著。
終於,她的腳觸碰到了一個溫熱且湿漉漉的物體。
她嚇得差點尖叫出聲來。
但還是強忍著恐懼,蹲下身子,顫抖的雙手一點點地向前探去。
當她的手指觸碰到那一片黏膩的鮮血和毫無生氣的軀體時。
她瞬間明白,身前的男人已死。
她呆坐在原地,思索了好一陣子。
良久,空洞的雙眼眨動了幾下。
似是在黑暗中努力拼湊著思緒。
終於,她緊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雙手在周圍摸索著,憑借著記憶和觸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行李箱。
接著,她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地挪動著地上的屍體。
每一下觸碰都讓她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但恐懼和未知的驅使讓她沒有停下動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把那具沉重的屍體艱難地塞進了行李箱。
其間幾次她都險些因力竭而放棄。
看到這一幕,我滿心疑惑。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本可以直接報警的,畢竟她屬於自衛殺人。
可她卻選擇了去拋屍。
這對她來說,將是一條非常不好走的路。
但事已至此,無論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
我都毅然決定,要去幫她。
因為,我不願看著她獨自在這黑暗中沉淪。
我想要成為她的那縷微光,伴她逸塵前行。
9
女孩拖著笨重的行李箱剛走出門口。
我也同時出了門。
聽到動靜,女孩緊張得渾身直發抖。
我趕忙解釋道:
「我是你鄰居呀,肚子餓了,正準備下樓去買宵夜呢。」
說著,我還假裝疑惑地問她:
「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去哪呀,還帶著行李箱,不會是要搬家吧?」
女孩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隻是支支吾吾地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
我連忙說:
「那我開車送你去吧。」
女孩趕忙擺手:
「不用,我自己打車就行。」
我趕忙勸道:
「這麼晚了可不好打車呀,而且你一個女孩子,要是遇到壞人了可咋辦,我送你去,都是鄰居,你不用跟我客氣!」
不等女孩答應,我一把就搶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為了避開電梯裡的監控,我特意選擇走樓梯下樓。
我跟女孩解釋說:
「這棟樓的電梯老化得厲害,經常大半夜出故障,走樓梯更安全些呢。」
女孩沒吭聲,隻是焦急地跟在我身後。
我怕她摔倒,特意放慢了腳步。
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扯著闲話,想讓她盡量放松。
來到地下室後,我又帶著女孩繞開監控,來到我的車前。
我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然後讓女孩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啟動車子後,我隨口問道:
「要去哪裡呀?」
又怕她一時答不上來,索性接著說:
「要是不急的話,不如先和我去吃個宵夜唄。」
沒想到女孩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說:
「我要去東郊的那片森林裡,你能送我去嗎?」
原來她是打算把屍體埋到東郊的樹林裡。
我趕忙回應:「當然可以呀。」
我沒敢再多問她去那兒的原因,我怕她答不上來露了餡。
可女孩怕我多心,卻主動解釋起來:
「行李箱裡裝著一些我的舊衣服、舊首飾、舊擺件,它們都代表了我的過去,我想埋掉它們,以此來告別我的過去,祭奠我的青春。」
我聽了心裡暗自欽佩。
多麼合適的一個理由。
多麼符合她的氣質。
「埋掉過去,祭奠青春?這個說法還挺新穎的,好吧,幫人幫到底,我去幫你埋!」
我駕車一路疾馳,三個小時後,終於抵達了東郊的那片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