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睛,才發現他真的站在了面前。
「我家小朋友酒量不好,這杯我替她喝了。」
說罷,昂頭將酒灌了個幹淨,我是沒忍住,勾了勾他的衣角。
時景明顯身子一僵,拉著我的手跑到了衛生間,留下身後一片此起彼伏的打趣聲。
8
我酒量本來就不太好,每次都是有可可陪著,我才敢去酒吧。
一杯烈酒下肚,我眼尾就有些泛紅,看起來和哭了沒什麼兩樣。
時景把我帶到樓上新裝修的衛生間,將我抱到臺上,「哭什麼,嚇到你了?」
他輕飄飄一句話,我今晚的委屈像洪水一般奔湧而出,我抱著他的腰,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時景像撸貓一樣順著我的後脊,等我漸漸沒了聲響,這才開口:「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我就是太累了。」我直起身來,拿時景的領帶擦著眼淚。
「所以你就關機、一聲不吭地離開,還當著朋友的面和我劃清界限,嗯?」
「那……你又不缺人陪著,剛剛紅衣服的女生還貼你,我都看到了。」
時景低頭湊到我面前:「吃醋了?朋友帶來的朋友,我躲開了。」
我心中暗喜,卻抿著唇不肯承認:「那現在怎麼辦?」
時景叉著腰,開始上下打量我:「一起出去,給你準備了驚喜,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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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什麼?」
「但是我要檢查一下你換氣學得怎麼樣。」
我沒設防,被偷襲到了。
但幸好,換氣我真的學會了。
後來臨走前景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枚戒指,環在了我左手上。
我整了整衣服,和時景手拉手回到了包間。
剛剛起哄的朋友圍在門口,從老遠開始打趣我們。
「我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時大公子都開始主動組局了,原來是有喜事要宣布啊。」
我紅著臉後退,被時景摟在懷裡,「確實是喜事,婚期確定後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大家,今天就先告辭了。」
回家路上,我靠著時景的肩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時景,其實我有一次走丟,差點出了車禍,還是位好心的大哥哥救了我。」
時景不知是不是睡著了,許久才驢唇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車內有些悶,我半開車窗,看著自己左手上的戒指,鑽戒大到有些誇張,是本季度新推出的款式,代表「心動至上」。
回家後,時景非說有東西落在了浴室。
「我累了,不可以。」
想起前幾日的悲慘遭遇,我言詞拒絕,堅決不讓步。
誰知時景露出湿漉漉的狗狗眼,趴在浴室門口的縫隙上:「那你可不可以祝我一聲生日快樂?」
糟了,時景過生日,我不僅沒準備任何禮物,還順走了一枚鑽戒。
「隻想聽一句『生日快樂』也不可以嗎?」
我心中一軟,就被時景鑽了空子,他擠到浴室裡:「乖,今天教你另一種換氣的方法,好不好?」
得,又睡不成覺了。
9
但幸好,合作項目完成後,時景回到了自己公司。
沒兩天,又跑去出差了。
我一個人樂得自在,本想叫可可一起逛街,聽到她和江珩在電話那頭膩膩歪歪,幹脆自己跑去闲逛。
「小姐,您眼光真好,這是本季度最新款的領帶。」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領帶櫃臺前,指尖挑著一款一萬八的領帶。
小貴,但如果是補給時景的生日禮物,也未嘗不可。
我剛要換一個顏色,指尖卻和另外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抬起頭,發現眼前的人是梁年。
梁年穿著一身休闲裝,倒是襯出了幾分男大的氣質。
「給客戶挑禮物嗎?」
「不是,給我未婚夫。」
梁年指尖的動作明顯一頓,「你訂婚了?」
「嗯,時景,上次你們見過。」
話說出口,我也驚詫於自己的坦率。
和我分手後,梁年靠著創業公司的風口扶搖直上,在海城也有了一席之地。
我爸後悔不已,但我不後悔。
直到時景送我玫瑰花時我才明白,梁年其實並不了解我。
他喜歡乖乖女,所以他一直在心中美化我,他夢中的我,總是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黑長直的披肩發,最襯白色的茉莉花。
所以我們被迫分手時,他也不曾埋怨我,甚至感慨我們之間被命運拆散的苦命愛情。
在我大冒險找他借錢之際,還願意出手相助。
但他真的了解我是怎樣的人嗎?
「你好,這條領帶,麻煩幫我包一下。」
領帶懸過梁年的小臂時,他忽地攥緊了我的手:「妍妍,我去和你爸談,我們結婚吧。」
若是幾個月前,我怕是感動得要和他私奔了。
但現在,他說這幾個字時,我腦海中,全是時景的身影。
我慢慢抽出手,一字一頓地回道:「梁先生,我下個月結婚,我希望我們都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前任。」
梁年沒有跟上來,我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不管他明不明白,至少是能做到互不打擾了。
但我沒想到,我們在櫃臺的照片,會被八卦記者拍到。
10
告訴我這件事的人,是江珩。
周末我剛睡醒時,就被一連串電話鈴聲響起。
我以為又是時景那個黏人精,看都沒看就接通了電話。
「嫂子,我是江珩。」
我一下子驚醒,頂著雞窩頭坐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可可。
「嗯,找我有事?」
「你最近有看自己的新聞嗎?我知道是誤會,但我覺得……」
我聽得雲裡霧裡,可可一把薅過了電話。
「我來說,夏妍,你和梁年在商場被拍了,說你倆郎才女貌,好事將近。」
「時景現在在飛往北城的飛機上,落地後肯定就看到了,我這邊的建議,趕緊把誤會解釋清楚。」
可可的聲音震耳欲聾,我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解釋清楚的。」
明明電話裡就能說清楚的事情,我卻總覺得,得見一面才行。
我從前以為,沒有安全感的人是我。
但時景出差的這幾個月,我才驚覺,原來一直沒有安全感的人,是他。
我推掉了明天的工作,訂了最近一班前往北城的飛機,直接跑去了時景酒店房間的對面。
哪怕和梁年熱戀時,我也沒做過這般瘋狂的事情。
等到半睡半醒時,我才收到了時景的回信:「嗯,回酒店準備休息了。」
我沒回,拿起一萬八的領帶,踩著小拖鞋屁顛屁顛地敲了敲對面的門。
門內沒有任何動靜。
騙人!
我剛要轉身回去,卻被人撈在了懷裡。
我合理懷疑時景上輩子做的是什麼打家劫舍的行當,不然怎麼會這麼熟練?
「回來了,不給我開門?」我先發制人。
時景拖著疲憊的長音:「嗯,怕有壞女人半夜敲我門,你怎麼來了?」
「你沒看到新聞?」我半信半疑。
「看了,你是來哄我的?」
「你不懷疑他們說的是真的?」
「我為什麼要懷疑朝夕相處的枕邊人,反而相信一些不相幹的人?」
「既然你跑這麼遠來哄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也太好哄了吧?
謠言還在繼續發酵,我覺得還是要從源頭上解決,「我們找機會公開一下訂婚消息吧。」
時景輕笑一聲,朝我伸出了手:「一直在等你這句話,對了,送我的領帶呢?」
我把領帶遞到他手上,本想一本正經替他試試,卻發現雙腕又被他綁在了一起。
「這領帶是新的,一萬八呢!」
「乖,多少錢也比不上今晚,叫聲哥哥好不好?」
人……至少不應該栽進同一個坑裡。
我暈暈沉沉地睡去,半夜醒來時,發現無聊的熱搜已經撤了下去。
排在第一位的是時景三小時前的一篇微博。
——「玫瑰無原則,心動至上艾特夏妍。」
【時景番外】
我十二歲生日宴上,救下過一個女孩。
她穿著連衣裙,跌跌撞撞地走在馬路上。
車呼嘯而過,我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
從前他們都說我性子冷,不愛和人親近,但我覺得她不一樣。
小小軟軟的,就這樣靠在我懷裡。
她被嚇得不輕,卻還是喃喃地朝我道謝:
「哥哥,謝謝你,你知道麓峰路 81 號麼走嗎?」
那個地方,就是我家。
我家最近如日中天,前來攀談投資的人也不在少數。
我點點頭,領著她從後花園穿到前庭。
路上我就在想,怎麼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
以後被人騙了怎麼辦?
我剛要擺出哥哥的架勢囑咐兩句,就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我算哪門子的哥哥呢?
我指了指客廳,她身子小小的,踮起腳望了一眼。
隻看了一眼,好像也並不急著上前,「我看到爸爸了,就在這裡等吧。」
她從背包裡拿出一沓作業,乖巧得不像樣子。
仿佛剛剛走丟,又在車下死裡逃生根本算不上什麼委屈。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坐在臺階上,掏出厚重的奧數題一筆一畫的寫著。
我枕在臂彎裡安安靜靜的盯著她,等反應過來時,自己都有些驚訝。
不知為何,滿花園的玫瑰花竟然在她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那時還小,我甚至還不知道什麼是一見傾心。
過了許久,她終於收起厚厚的本子。
掏出一支筆開始畫畫,畫風肆意張揚, 就像工工整整的作業格格不入。
我記得老師說過,未經訓練的藝術作品, 更能反應一個人的性格。
我對她越來越好奇了。
日光西垂時,屋內一位拮據的男人抬腳準備離開,她立馬合起了本子。
封面上是她的名字——「夏妍」。
她起身要走, 我卻不知道以什麼名義留下她。
她走前糾結再三,小手撕下那張玫瑰畫像,塞到了我手裡。
「哥哥,你是不認識這家辦生日宴的小哥哥呀, 替我送給他吧。」
「祝他生日快樂, 永遠有人愛他。」
她朝我揮揮手, 是花園裡最熱烈的紅玫瑰。
之後幾年,我一直往返國內外上學。
再聽到這個名字時,是在爸爸的口中。
「姓夏的簡直功利心太強,拆散人家好好的一對兒, 非要搞什麼聯姻,那婚姻能是兒戲嗎?」
我看著財報, 卻精準地捕捉到了一個字眼,「夏家, 是她們家嗎?」
「爸, 我想試試。」
我爸追著我打了三條街, 直到我保證:「隻要夏妍不點頭,我絕不會逼她結婚。」
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另外一個人相愛訂婚、結婚生子。
我想試一試, 如果他們家隻要錢,那我剛好有。
這難道不是天作之合嗎?
但沒想到, 她在婚禮上,總是眼神失焦地盯著我身後看。
和我訂婚,不開心嗎?
我們互加了聯系方式,沒過兩天, 我又被派到國外談項目。
一談就是三個月。
我沒敢給她發消息,怕嚇到她。
她的朋友圈不外乎插花、茶藝、瑜伽,我總覺得她哪裡變了,卻又說不上來。
曾經張揚地畫著風的女孩,似乎藏得更深了。
直到項目收尾那天,我刷到了她一條朋友圈:「又菜又愛撩, 口嗨第一名。」
附帶一個酒吧定位。
隨後秒刪,換成了精致的下午茶。
我搖搖頭, 同行的朋友提醒時, 我才發現自己一直勾著笑意。
好吧,願賭服輸。
「我她」「沒有,今天要回國陪太太喝酒, 今天怕是要失陪了。」
我立馬聯系了國內的朋友,江珩被我吵醒,罵罵咧咧地幫我訂了卡座。
那晚也確實如願見到了她,但我從沒見過她醉酒的樣子, 兩頰染了紅暈, 說什麼就是什麼。
怎麼會這麼乖?
我私心作祟,誘哄她喊我「老公」。
我虔誠地吻上她的紋身。
說實話,看到這個紋身時,我反而一點也不驚訝, 她壓抑太久了。
她就應該像玫瑰般熱烈綻放,像風一樣自由。
我親愛的女孩,你永遠是我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