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聲夫君好不好?」
「……」
我聞言眼睫狠狠一顫,但依舊沒有說話。
他側頭看我,眼睛微紅,「阿玥,叫一聲……叫一聲夫君。」
「……夫君。」
他的唇貼在我的唇角處,引得我緊張地拽住他的衣領。
他環住我腰身的手逐漸收緊,把我拉向他的懷抱。
在我要昏過去之前他終是微微的松開了我,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問我,「阿玥,你想要什麼生辰禮?」
「什麼都行嗎?」
「嗯,什麼都行。」
我直直的盯著他,然後淺聲道,「廠督的心也可以嗎?」
他抬手用拇指摩挲著我的眼角,像是哄著我似的微微一笑,剛要開口,卻被我打斷了。
「呵,我開玩笑呢!」我害羞的低下頭,輕聲說道,「能在廠督身邊,阿玥便知足了,哪還會要禮物。」
他抬起我的臉,直直的盯著我,眼眸著帶著慍怒,「阿玥!」
他生氣了,可這不是他想要的嗎?
如今,又希望我不要同他見外?
Advertisement
我在他的逼視下,決定說出自己的心願,「我想要個府宅。」
我一字一頓的說道,「一個屬於我的府宅。」
他微微一愣,半晌後喃喃道,「如今……不是你的家嗎?」
看著他失神的模樣,我莫名產生了一絲快感,我第一次膽大妄為的叫了他的名字,「禍璃……」
「我想要一個不會被趕出去的家。」
「我不想站在街上,卻沒有任何方向。」
我越說越難受,心像被人狠狠地揪著,不知不覺間已然淚流滿面,但仍嗚咽的嘟囔著,「我要一個家,一個我的家!」
「好,我給你……」
八
當封我為大長公主的聖旨放在我手裡時,我依舊處在懵的狀態。
我本意就是想要個安身之處,卻不想禍璃直接讓皇上封我為大長公主,更是賜給了我大涼開國以來最大的公主府。
隻不過這府還在修建,大概要明年初秋才能搬進去。
他從後背環住我,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高興嗎?」
「待公主府修建好了,我們便搬過去。」
我們?
我疑惑的側頭看向他,他淺笑揶揄的說道,「倒時,大長公主可別把咱家趕出去啊!」
切,死出吧!
不過,我確實心裡歡喜,因為我知道禍璃一定心裡有我。
否則,他明明可以和太後聯手打壓丞相,可他還是因為我而拒絕了。
他若不愛我,他怎麼能因我這一個小小的生日願望,便為我取來這無上的尊榮呢!
要知道,我們夫妻一體,如今我封了這尊榮,那些官員又開始在百姓中散布禍璃隻手遮天,目無皇權的說辭了。
其實這也是實話……
但是,憑啥說我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你才是雞呢!
信不信我叨你啊!
因著公主府的修建,我時常去溜達,雖看不懂,卻也總是和那些人打招呼闲聊,顯示我的平易近人。
直至那一日,我支開了隨行下人,見到了一個修繕園子的工人。
其實我也不算一無所有,至少我曾經的玩伴在離開之前給我留了很多東西。
皇帝年幼,丞相又總是和東廠對著幹,太後也時不時的來摻和一腳。
三家玩耍的很是忙碌,沒有人能夠顧及到我。
我開始借著監工的名義頻繁出入公主府。
待到第二年公主府建成時,我站在門口看著由書畫大家——禍璃(他非要這麼說自己),親自寫的匾額時,一顆心終是落了地。
在這京城,我也算是有了一個自己的家。
從今以後,便是誰也不能把我從這裡趕出去。
除非,我自己走出來……
我歡天喜地的忙了半個月,終是把家搬完了。
是夜,我躺在公主府的大床上,翻來覆去興奮的睡不著。
禍璃被我吵的煩了,一把把我抱在懷裡,用了些力氣,讓我動彈不得,「別鬧,快睡!」
「明日還要上朝。」
我仰著臉無辜的說道,「可我不用啊!」
「你說氣人不?!」
「………」
看著他漸漸眯起的眼眸,我還是慫了,把頭埋在他懷裡,假裝睡覺。
過了許久我終是反應過來,「不對啊,這是我家啊!我憑什麼怕他啊!」
我一仰臉本是想同他理論一番的,卻看到禍璃已經睡熟,長長的睫毛投射出的陰影,分外的惹人憐愛。
他最近真的太累了!
九
又是一年冬,朝中局勢雖有些緊張,但達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直到初雪的那一日,禍璃本說好休沐要同我膩歪一天,但一大早就有東廠的人有事來報,他便走了。
我在廊下看著一點一點飄落而下的白雪,扯出一個嫌棄的笑,「真是惡心啊!」
許太後暴斃的消息是在午後傳給我的,沒有喪鍾,沒有靈堂,甚至連皇陵都沒有進去。
一襲草革隨便卷了卷,就抬出去了。
因為……她有孕了!
去年她勾引禍璃,我大鬧了一次。
禍璃便送了個真男人假太監給她,沒想到她竟然膽大到懷孕。
她自己還想秘密處理掉,可這個消息很快禍璃知道了,丞相也知道了。
皇宮裡怎麼可能藏得住秘密?
至於她為何暴斃,是丞相親手殺的,嘴裡喊的是愧對先皇,愧對這江山社稷。
朝中的格局再次發生變化,東廠勢大,皇上又因太後一事,對丞相也是生疏了不少,畢竟那是殺他母親的人啊!
如今,禍璃倒是變成皇上最信任的人。
禍璃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總是眉目帶笑的摩挲我的臉頰,說我是他的福星,娶了我是個天大的好事。
「夫君真的覺得娶阿玥是件好事?」我窩在他的懷裡,仰頭看向他的下顎,輕聲問道。
他垂頭凝望我,在我唇邊落下一吻,然後在我耳邊密語,「那是當然,阿玥可是咱家的心頭好。」
是了,如今在這公主府還是一片平靜泰然,外面的百姓卻在茶館酒樓說著各種各樣的難聽的話。
說禍璃一個閹人娶了公主,做了皇親國戚,如今愈發無法無天,手握大權,不把皇家放在眼裡。
甚至有人嘲笑他,一個沒根的人,爭來那權利有何用?
可他們不知,如果禍璃不爭,他連活著都做不到。
我緊緊的環住他的腰身,想用這種無聲的方式給他力量。
「禍璃,」我緩緩張口喚了他的名字。
「我在。」
「我也在。」
我喜歡禍璃,不知從何時起。
大約是在新婚那夜他推門而進,迎著燭光,一襲紅衣的驚豔亮相。
或者是他剛審完犯人,滿臉鮮血,猙獰又冷硬,可我為他上藥時那眼神分明委屈,讓我心生憐愛。
亦或是,他為了我放棄了許太後那樣一個盟友,差一點就要在朝堂之上失了先機。
但最重要的,是他願意給我一個家,一個屬於我的府宅。
他願意放下身份,願意舍了自己的一身驕傲,不管外人如何唾棄他,他都不顧自己的臉面搬到這府上與我同住。
他給予我愛戀,為我掙來了無上的尊榮,給了我獨有的寵愛。
這樣的人,是我的夫君。
我如何下得了手殺他?
十
是的,我要殺他。
我從前有個玩伴,他叫禤雲飛。
他是敵國皇子,幼時送來為質,在後宮與我是鄰居。
後來敵國日漸強大,便把他接了回去。
他走時我很舍不得,我倆坐在廊下看了一夜的月亮。
最後,他把他在京城的勢力留了一半給我。
他說想讓我過得好,希望即便身在千裡外,也能照顧我。
隻是從前我一直在宮裡,很多事不方便。
我便施了計謀,讓父皇將我賜婚給禍璃。
成婚後,其實一切事情我都有參與,包括父皇的死,太後懷孕的消息傳出,甚至於市井上那些辱罵禍璃的聲音,除了丞相散播,也有我煽風點火。
我那日在公主府遇到的工人便是禤雲飛留給我的人,他讓那人帶話,讓我殺了禍璃,攪亂京城,待丞相勢大,我再聯合京中兵力以清君側為由除了丞相。
到時,他願代表敵國與大涼百年交好,永結邦交。
這其中最關鍵的就是殺了禍璃這一步。
如此謹慎的一個人,如今除了我其實沒有人能近他的身。
深夜,我悄悄睜眼,打量著身邊熟睡的側顏,慢慢伸出手指隔著淺淺的距離,描繪著他的輪廓。
我算準了所有的事,唯獨漏了對他的感情,更沒想到我也會深陷其中。
我如果不殺他,我之前的所作所為便會成為殺死我的屠刀。
和敵國皇子勾結的罪名,也會讓我遺臭萬年。
我悄悄越過他,赤腳踩在冰涼的地上,走到梳妝臺前,從抽屜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
這是他們給我的毒藥,索性用來了結我自己吧。
我眼眸酸脹朦朧,浸滿了淚水,從前戲裡總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信,如今卻是感同身受了。
這句話中的悲涼無奈實在讓人心寒。
我抖著手慢慢把瓶子把放在唇邊,我舍不得離開禍璃,也舍不得他的愛戀。
「別忘了我……」我的心好像被揪著一般生疼。
就在我要仰頭喝下去的時候,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啪!」的打在我手上,藥瓶翻倒在地上。
我驚愕的轉頭看過去,禍璃眉頭緊鎖,一臉的震怒。
「你在做什麼?」他拽著我的胳膊,把我從凳上拉了起來。
我支吾了半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總不能說,我本要殺了你,實在下不去手,最後自殺。
他垂眸瞄了一眼我裸露的雙腳,彎腰一把把我抱起,憤怒的走到床邊,把我扔在了床上。
我屁股摔得酸痛,卻又不敢觸他的逆鱗,隻能默默地揉揉了。
他的臉色在月光下更是冷硬,起伏的胸膛和粗重的呼吸都在暴露著他此時的憤怒。
他突然欺身而來,掐住我的臉頰,惡狠狠的瞪著我,聲音仿佛地獄的閻羅般低沉沙啞,「那是什麼?」
我眼神飄忽,不敢直視他,他卻更是用力捏住我的臉,「看著我!」
他的目光深沉,就這樣的幽幽的看著我,仿佛想看穿我的內心。
過了半晌,他輕聲開口,「不是要殺我嗎?為何要自己喝?」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怎麼知道我要殺了他?
我渾身汗毛豎起來,冷汗從後背冒出,隱隱開始發抖,覺得可怕的厲害。
我從前的那些手段他都看在眼裡?他是不是覺得很可笑?他是不是一步一步都在故意配合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