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能看見別人的愉悅值,聽上去沒什麼卵用。


突然發現,好像某位刑警大隊長在我面前,愉悅值會不受控制地起起落落。


有點意思~


我試探性地靠近謝嶼,他煩躁地摁滅手中的煙:「注意影響。」


但他的頭頂不停地在冒……


「叮~愉悅值+10086」


「叮~愉悅值+10086」


1


我能看到別人的愉悅值,貌似沒什麼用處,但會給自己添麻煩。


比如剛剛。


「老板,來個煎餅果子,加點辣醬。」我對著裹得嚴嚴實實的老板丟下一張十元大鈔。


「叮~愉悅值-10」


我:「?」


老板雖然不算太開心,但還是手忙腳亂地舀出一團面糊糊,在鍋上攤得七零八碎。


「叮~愉悅值-100」


我不忍心別過頭去,耳朵裡清晰地傳來「吧嗒」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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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液砸在地上的聲音。


「叮~愉悅值-1000」


我:「……」


「不好意思,你再等等……」估計是太過難堪,老板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低沉好聽。


忍不住看他露出來的眉眼,眉峰凌厲,眼睛深邃,我沉默一瞬,脫口而出:


「手法這麼生疏,你不會是便衣吧?」


「叮~愉悅值-10086」


我:「……」


靠,猜對了?


耳機裡似乎傳來了聲音,他側耳過去,視線掃了我一眼:「知道了。」


2


警察局接待室。


我還是有點慶幸,自己沒被直接抓起來。


換上警服的老板,啊不對,便衣靜靜地坐在我的對面,出示了他的警官證。


謝嶼,謝警官。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劍眉星目,稜角分明,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嚴肅且審視。


一旁的女警官敲著鍵盤做筆錄。


我抿嘴,又重復了一遍:「我真的是大學生,A 大心理系的,學信網上可以查到。」


「宋冉,來說說,你是怎麼發現的?」謝嶼顯然不吃這套,漫不經心地打開一旁的保溫杯,抿了口熱水。


「叮~愉悅值+10」


看了眼他莫名其妙的愉悅值,我老老實實開口:「一個正常人……咳,正常的老板,都不會把煎餅攤得像老奶奶用Ṫṻₜ了十年的裹腳布,單手打蛋弄了一身的蛋液,然後手上燙出三個泡。」


「叮~愉悅值-10086」


「噗嗤。」女警官沒忍住笑出聲來,瞥了眼身旁的臭臉,又默默放下嘴角,安安分分打字。


而女警官的頭頂,不停地在冒:


「叮~愉悅值-10」


「叮~愉悅值+100」


「叮~愉悅值-100」


「叮~愉悅值+1000」


同情地看她一眼,怕是這輩子難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吧。


「這個,不,用,記。」謝嶼舌尖抵了下上顎,一字一頓。


女警官愣了下,然後飛快刪除:「好的。」


謝嶼放下保溫杯,裡面的枸杞隨著水面蕩漾,冷淡的視線落在我身上,一動不動。


警察的威壓太大,我不自在地動了動。


餘光裡,謝嶼終於起身,蓋上他專屬的保溫杯。


「謝隊。」女警官叫住他,然後指了指我。


涼薄的視線又將我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放了。」


「等一下。」我急忙跟上去。


謝嶼身形微頓,轉身看我。


「叮~愉悅值+10」


看他頭頂加出來奇奇怪怪的愉悅值,我眨眨眼:「十塊錢,你還沒還我。」


「叮~愉悅值-10086」


3


聽警局其他人竊竊私語,我大概捋清了今天早上事情的來龍去脈。


刑警隊打算蹲點,結果嫌疑人沒有蹲到,蹲到了我,就在我懷疑他是便衣的時候,正巧被嫌疑人撞見。


結果就是,隻抓到一個嫌疑人,剩餘團伙跑了。


而且那個嫌疑人隻是個出來放風的,關鍵信息一點兒都不知道,連頭頭的臉都看不全。


怪不得謝嶼的愉悅值都是 10086 地往下掉。


二等功沒了唄。


手機上看著剛加上微信的聊天界面,紅包安靜地躺在上面。


果斷收款。


斟酌了片刻,開始打字勸說:


「早餐攤一定要有零錢罐。


「烤腸很受歡迎的,你那個烤腸筐裡都沒有幾個,一看就像假的。


「記得吆喝。


「最後補充一點,謝警官,你的技術太爛了,真心建議去新東方進修一下。」


沒等對面回話,我迅速拉黑刪除一條龍。


拜拜了您嘞!


4


我怎麼都沒想到,剛跟謝嶼線上拜拜,就線下被迫營業。


飯桌上,我的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大氣不敢出。


老媽在旁邊倒是熱情得很:「冉冉啊,你不記得啦?這是你謝嶼哥哥。


「小時候是鄰居,你天天穿著開襠褲追在謝嶼身後玩呢?


「我們搬走得早,現在你謝叔叔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兩家聚聚,你別繃著啊。」


我閉ṭůₑ眼,認命地點了點頭,強扯出一絲笑容。


「叮~愉悅值+100」


謝嶼單手支額,坐在我身旁,側目過來,微微勾了勾唇。


我的臉 45 度偏向老媽,給謝嶼留了一個油黑光亮的後腦勺。


誰能告訴我這是一個什麼情況!


開襠褲是什麼鬼!!


Ťŭₗ穿開襠褲的時候,誰 TM 記事兒啊!!!


「沒事。」謝嶼出聲,夾了菜放到我碗裡,體貼入微,「太久了,冉冉不記得也很正常。」


老媽顯然用看兒子的眼光看著謝嶼,嘴角咧開:「這次阿姨做的菜不多,招待不周啊。」


我看著滿滿一桌的熱菜,陷入了沉思。


謝嶼微微勾唇,頷首:「叨擾了,很好吃。」


謝爸和我爸坐在一起喝酒,兩人臉都微紅,一個在講國外的紙醉金迷,一個在吹生意場上的浮浮沉沉,樂呵得很。


而我,坐如針毡,筷子未動。


一條湿熱的毛巾遞過來,謝嶼在我身邊溫潤地開口:「一起散散步?」


盯著他頭頂不斷增加的愉悅值,我:「……」


我就知道,他是來看我笑話的。


冷哼一聲,我扭過臉。


下一秒,大腿就被狠狠擰了一下。


老媽面帶微笑,依舊慈愛:「冉冉,客氣點兒,人家現在是市局刑警隊隊長。」


我硬生生憋回泛起的淚花:「知道了……」


5


冬天夜裡,涼風刺骨,我吸吸鼻子,裹緊了棉袄。


「吃點什麼?」謝嶼的目光落向不遠處的小吃攤,偏頭過來問我。


我硬著一口氣,扭過頭:「不餓。」


「咕咕——」


我:「……」


頭頂一聲輕笑,謝嶼挑眉:「哥請。」


「叮~愉悅值+100」


呵,夠輕佻。


「雜糧煎餅。」我面無表情地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攤,「正好,你可以精進一下技術。」


謝嶼沉默片刻,倏而笑開:「小姑娘挺記仇啊。」


「叮~愉悅值+200」


我冷哼一聲,繼續不理他,被懟還能這麼開心,怕不是有什麼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攤上支起白熾燈,薄脆的煎餅上泛著淡淡的熱氣,一下子就有了過年的氣氛。


隻是,謝嶼的眼神,真的很……


求知若渴。


老板的手腕抖了抖,最後忍不住:「小伙子……你真的不用也來一份嗎?」


「不用,謝謝。」謝嶼接過煎餅,遞到我面前,「吃吧。」


遲疑了下,我還是接過,低頭啃了兩口,終於吃上了今天早上就想吃的雜糧煎餅。


謝嶼這個人,我不記得他,但我了解他。


這個名字幾乎在老媽的嘴裡盤出繭子了,每次回家都能聽到謝嶼的最新消息,說什麼他考上警校了,畢業進市局了,立功了,等等,諸如此類。


他比我大六歲,但真真切切是老媽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講真,挺煩他的。


「討厭我?」一旁的聲音低沉。


我一愣,诶?很明顯?


「很明顯。」謝嶼垂眸看我一眼,輕嗤一聲。


「叮~愉悅值+100」


我:「……」


實錘了,這貨腦子有病。


不想搭理他,我低頭繼續啃了兩口煎餅,轉身。


「宋冉!小心!」


6


一輛車幾乎是貼著我的面疾馳過去,揚起了發絲。


我驚魂未定地看向地上被碾過去的雜糧煎餅,感覺到扶在肩頭的掌心溫熱。


謝嶼他……


我不禁偏頭仰過去看他,稜角分明的下顎線,微抿的薄唇,無一不在展露著他的擔心。


後背幾乎隔著衣物全貼上他的胸膛,心髒的跳動沉穩有力,一下一下。


而他的頭頂,也在不停地變換數字。


「叮~愉悅值+100」


「叮~愉悅值+200」


「叮~愉悅值+300」


心口突然跳了下,所以,因為肢體接觸,所以感到愉悅麼?


這麼說來,他對我……


我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


等等,他的視線……


順著視線看向馬路對面,黑色風衣的男人裹得嚴嚴實實,行色匆匆。


「謝嶼你——」


「別出聲,是嫌疑人。」他眉色一凜,拉過我的胳膊往攤車後面躲了躲。


我:「……」


呵,他擔心我個屁!他隻喜歡他的二等功。


7


黑衣男子四周張望,沒發現什麼異樣,裹緊衣服,繼續朝路口走去。


「你先回去。」謝嶼低聲,松開了我的肩膀,緊了緊衣領就跟了過去。


「哎你……」


顧不上被汽車軋得七零八碎的雜糧煎餅,我也提步緊隨其後。


倒不是因為別的,隻是我一個人回去,一定會被老媽耳提面命的。


還有一點,那個黑衣男子……


一邊看手機,頭上的愉悅值不停地在掉。


終於,黑衣男子停在了公交站臺。


謝嶼突然停住,轉身看我,蹙眉:「誰讓你跟過來的,危險。」


他嗓音低低,唇邊吐出霧氣,在冬夜的路燈下,格外旖旎。


我指指天,又指指自己:「晚上,我一個人回家?」


謝嶼:「……」


不遠處的黑衣男子動了動,上了 110 路公交。


我瞥了他一眼,看到頭上的愉悅值,微微一頓,拉住謝嶼的胳膊追上了公交車。


「宋冉。」


謝嶼的聲音在耳邊低低,略微帶有警告的意味。


沒管他,我坐上了公交車最後一排靠左的位置,那個黑衣男子,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的右座。


相隔三米。


似乎是感覺到異樣,黑衣男子偏頭看過來。


謝嶼攏了攏黑色的棉衣,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邊,隔絕了男子的視線,不爽地嘟囔:「這個天,坐什麼公交?都說了打車。」


我一頓,順其自然地接話:「省錢啊,你那點工資夠花嗎?」


黑衣男子的視線終於移開,停在了前方的座位上。


心口有些不安,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剛上車的前一瞬間,黑衣男子的愉悅值上漲了。


明明之前仿佛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現在就好像……


盯上了目標。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了愛心座位上坐的一個孩子,系著紅領巾,小臉蛋凍得紅撲撲的。


「你想做什麼?」


謝嶼湊近輕聲,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根,有些痒,我們現在的模樣,隻像單純的情侶互動。


抿唇,我問:「你之前蹲點的嫌疑人之一?」


靠得太近,我幾乎能看見他的瞳孔震顫。


「跟上周安城的多起兒童失蹤案有關?」


謝嶼的反應在意料之中,我深吸一口氣,聲音緩緩:「他有下一個目標了。」


8


謝嶼很明智地沒有多問,在外人看來他隻是安靜地玩手機,實際上已經聯絡好了其他警力。


窗外的霓虹燈駛過,我腦海裡在復盤著上周的新聞。


一周之內,在安城的櫻花遊樂場、新華圖書館以及中心廣場,共走失了 4 名孩子,最小的 4 歲,最大的 8 歲。


走失兒童沒有任何聯系,人販子完全像是流竄作案。


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一時間各路猜想都有。


安城市局把幾個案子並案調查,估計就是交到了謝嶼手上。


胳膊被輕輕搗了下,我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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