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因為師父的原因,我倒是還有不少。
但宗門的煉丹房裡,應該隻剩下了最後一顆。而如今那顆丹藥,十有八九便是在方聞洲手裡。
既如此……這可是他親手送給我的機會啊!
我沒再猶豫,專心跟他比試,每一招都拼盡全力。我本就心中含著仇恨,自然爆發之力就比他強悍許多。
方聞洲心有二念,既想要贏過我,又害怕妖力暴露太多,會讓師父發現。
因此不過百招,他就隱隱顯露出了頹敗之勢。
「方聞洲,你就這點能耐?」
我故意激他,方聞洲也當真被我激怒,開始使用幻化之術,突然間變成了我阿娘的臉。
那張臉,原本該是溫柔和善的。
可如今眼底藏著殺意,隻等我看到這張臉後,一時恍惚,就可以順勢將我打出比試臺。
不,它不是娘親。
他是那個當初認為我不該報仇,並且親手殺了我的方聞洲!
我一早便有過心理準備,盡管在看到這張臉時,內心思緒有所變化。可我在他企圖找出我破綻之前,就已經回過了神,並且奮力推動手中靈劍,然後化作無數柄,不斷朝著他刺過去。
方聞洲臉色瞬間大變,那張臉一次又一次變換成無數人的模樣。
阿娘、阿爹、妹妹、嬸嬸、姑姑,還有那個還未出生,就血肉模糊的幼弟!
每一次變化,我心口就越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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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越疼,我就越清醒。
這些血海深仇折磨了我十年,我比誰都清醒地知道,這些我最珍視的親人,早就沒了。
「方聞洲,你找死!」
我不再壓抑自己,任憑變幻的是那一張臉,我都能毫不猶豫地朝他刺下去。
他太依賴幻化之術,覺得我會遲疑猶豫,因此面對我的決絕,反倒一時之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拼盡全力試圖阻擋我的進攻。
而這正中我的下懷。
在他拼盡全力抵擋之際,我利用早就施好的符咒,將他藏在身上的那顆清妖丹變換出來,丹藥在他面前滑落在地。
方聞洲瞪大了眼,可先前的招式餘震,讓他不得不退後。
而這一退,就正正好好踩碎了那顆丹藥。
「不!」
方聞洲幾乎可以說是撕心裂肺地喊出聲,已經完全忘記躲避我的進攻,任由我將手中的長劍,刺入他的肩胛,接著伸手將他狠狠推下比試臺。
嗯,我贏了。
而方聞洲此時根本就顧不上比賽的輸贏,他拼了命地想要爬上臺,想要拿到那顆清妖丹,可是丹藥已經化成了粉末並隨風而逝。
若他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吃下清妖丹,體內血脈就會徹底消化,接著從一個修仙者徹徹底底變成有著妖族血脈的半妖。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宗門大師兄,隻差一點就能觸及掌門之位。可因為半妖之體,會被所有宗門修仙弟子追殺,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就算是不死,也會永生永世被囚禁。
方聞洲跪在地上,眼中已然生無可戀,偶然之間同我對視。
我笑著無聲開口:「方聞洲,你完了。」
10
就算猜到我動了手腳又如何?
他沒有清妖丹,而這件事情也不能告訴任何人。煉丹房裡想要再煉制出一顆,那也得耗費上半月的時間。
可是方聞洲已經等不了那麼久,最多還有一盞茶的時間,就會徹底妖化。
所以,他得求我。
比賽結束後,我就直接回了房間。
方聞洲一路尾隨於我,見著四周沒人,就故意設下結界,然後拉住我的袖子,露出哀求之色:「小師妹,從前我對你諸多照拂,何況我還是你的未婚夫婿。如今,你不能不管我啊。」
「哦,你希望我怎麼做?」我笑著看他。
方聞洲眼裡露出些許希冀:「我知道你手中肯定有清妖丹,給我一顆好不好?就一顆。」
「自然——不行。」
我故意拖長音,看著他眼底的光一寸寸暗下去,接著又說:「如果你能夠跪下來向我磕三個響頭,或許我能重新考慮。」
我將那顆早就準備好的清妖丹拿出了來。
「你可想好了,我如今手裡也隻剩下一顆。若你還想要,那就隻能等到半月之後。」
如今,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尊嚴重要?
還是未來重要?
方聞洲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後者,我伸手在他頭上碰了碰:「嘖,真乖。」
他滿臉屈辱,卻還隻能討好地笑。
「小師妹,現在能給我了嗎?」
給,當然能給了。
在他伸手的那瞬間,我猛然用力捏碎手中的丹藥。清妖丹頃刻間就化成了無數粉末,隨風而逝,連渣都不剩了。
「哎呀,不小心被我捏碎了呢。」
我故意露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方聞洲瞳孔緊縮,眼裡閃過絕望之色,而半盞茶的時間已到,他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身體被妖化,曾經最厭惡的妖族血脈,如今他便是妖。
方聞洲幾欲癲狂瘋魔,拿著劍就衝過來:「宋離憂,我要殺了你!」
同一時間,我迅速打破他所設下的結界。那些被我提前跟小阿念打好招呼喊過來的師兄,恰好就看見他要殺我的那一幕。
全身泛著妖氣,眼中血紅之色,並且如此瘋癲,一看就是人性全無。
「方師伯怎麼變成妖了?他想殺了我師父!」
小阿念很給力,當即大聲喊了出來,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方聞洲臉上。
他的掌門夢,徹底破碎。
11
方聞洲逃了。
和那種傷重未愈的幻妖,一起逃了。
我特意沒下死手,因為有時候死得太痛快,反而還是一種解脫。
所以我特意給了他生的希望,讓他以為自己能夠逃脫追殺,接著又再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的那一刻,我帶著眾位師兄們將他圍剿。
「大師兄……哦,不,如今你可不是大師兄了,而是一個妖。呵,咱們宗門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隻為非作歹的妖了。」
我說罷,方聞洲就將目光落到其他師兄弟臉上。
「師弟,師妹,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你們難道忍心看著我去死嗎?難道還想幫著宋離憂殺了我?」
那些他所寄予了最後希望的師弟師妹們,沒有一個人說話。同樣也沒有一個人放下手中的那把劍,而是都對準了方聞洲。
因為現在的他,是一個為了勝利不惜引入妖血的……妖。
倘若他僅僅隻是幻化為妖,或許宗門裡的人會因為他是大師兄,因為這些年的感情,而對他留有餘地。
所以我才特意設計那一出,讓所有人親眼看見他想殺了我。
泯滅人性的妖,哪怕曾經是並肩作戰的大師兄,可如今變成妖魔,心中再不舍,那也必須得殺了。
至於旁邊那隻幻妖,小阿念早就等不及了。
之前我送給她的那把匕首,她這些日子有在日日練習,練習如何刺下去,卻又不會頃刻間丟了性命。
隻會不斷流血,然後更加痛,然後繼續流血,然後繼續痛。
直到身上最後一片肉被刮下來為止。
「阿念,你可以嗎?」
這樣的報復手段實在是太過於血腥,我還是有些忍不住擔憂,畢竟現在的小阿念,還太小了。
但她眼神很是堅定:「我見過村子裡的叔叔伯伯們是怎麼死的,你見過爹爹是怎麼被這個妖女所折磨,那麼多的血,那麼多的痛,我都忍下來了。現在隻是殺一個仇人,哦,妖,我有什麼好害怕的?」
頂著沈紓意的臉,方聞洲直到現在還在維護她,朝著阿念大喊。
「她現在身受重傷,現在對她動手,是不是太勝之不武了!」
小阿念冷笑。
「你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面對一個殺我全家的妖, 我還需要去跟她講仁義道德?那你怎麼不想想我如今才七歲,再無親人, 而你卻還能冠冕堂皇說這些,難怪你會留下這隻妖,因為你也內心骯髒, 所以才想將妖族血脈引入體內,然後勝之不武。就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觍著一張臉說這樣的話!」
我真的,愈發喜歡我這個小徒弟了。
12
那隻幻妖, 一百七十八天後才真正死去。
但死得很痛苦。
「我們村子一共有一百七十九口人, 除了我之外, 全都慘遭毒手,所以我讓她活了這麼久,每天剜一刀,給我的親人們報仇。」
第一刀的時候, 小阿念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第二刀的時候,雙手依舊還在發抖。
可逐漸往後, 她眼神就愈加堅定,那眼中有仇恨, 也有為天下蒼生除魔的大義。
至於方聞洲, 暫時被囚禁在了後山, 廢除所有靈力。
我親自砍斷了他的仙脈,讓他終此一生都再也修不了仙, 甚至體內的妖族血脈,也會日日夜夜吞噬著他, 讓他無比痛苦。
至於為什麼一開始不殺了他?
死亡,太輕易地死亡,是一種恩賜。
所以我等啊等。
詛咒我生生世世不入輪回,永墜阿鼻地獄,嘗盡萬般苦楚。
「在隻」特意在繼任大典那天,讓方聞洲「逃脫」出來,恰好瞧見我登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寶座。
他瘋了似的朝我撲來:「不,這個位置是我的!我才是掌門,我才應該是掌門!」
「卻邪劍」前一世貫穿了我的心口。
所以這一世,我提著這把屬於掌門的神劍, 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斷了他四肢, 不僅是修仙的仙脈, 而是普通的四肢脈絡,也全部都被我震碎。
最後, 能夠投胎轉世的元神,也被我投入師父留的煉丹爐中。
嘗盡萬般火焰燃燒之痛。
「方聞洲,我不過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至此, 我徹底報完了仇。
13
我成為新任掌門。
謹記宗門祖訓:努力學習仙術, 殺盡天下作祟妖邪,庇佑一方百姓平安。
14
至於小阿念,她同樣也謹記祖訓,日日練習, 不敢有一日忘記。
隻是屬於她的篇章。
在她十五歲學成下山除妖降魔,卻意外失蹤時,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