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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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言意聽著女人們七嘴八舌地說這些,心口怦怦直跳。


  她是個黑戶,被查出來了還不知要怎麼處置。


  如今國泰民安,家家戶戶都上了戶籍的,畢竟徭役賦稅還是國庫的一大筆來源。


  置辦房屋就不說了,想要出遠門也得拿著戶籍去官府開路引才行,若沒有路引貿然出城,是會被抓進大牢裡去的。


  她要想離開西州大營後也能安身立命,必須得先搞到一個戶籍。


  姜言意擠在人群裡看別人是怎麼登記的。


  “名字?”


  “籍貫?”


  “何年何月犯了何事被發配到西州大營來的?”


  小頭目公式化詢問。


  大多數女人都是犯了事被發配過來的,答話之後,小頭目便在以往的名冊上核對,確認無誤之後才傳下一個。


  也有人是跟死去的惠娘一樣被擄來的,她們答話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本是良家女,卻到了這種地方,這輩子都毀了。


  小頭目記下她們的姓名籍貫後,說是要寄信到他們籍貫所在的州府,讓州府那邊核實是不是有這麼一個人。若是所言屬實,等稟報給上面,看上頭怎麼決定她們的去留。


  言語之間大有若本是良家女子,極有可能恢復自由身的意思。


  但沒有人歡喜,從這軍營裡出去的女子,比青樓女子還要不堪些。嫁人是沒指望了,歸家之後會不會被親人接納還不好說,流言蜚語也能淹死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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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個登記的是那名圓臉女子,姜言意聽她道:“我叫秋葵,雲州吳縣人,丁酉年吳縣遭了旱災,爹娘在逃荒路上餓死了,我來西州投奔舅舅,卻被舅母賣進青樓,那天正好青樓裡死了個大官,我被官兵一並抓了送到西州大營來。”


  她並沒有像先前幾人一樣哭得肝腸寸斷,臉上帶著一種茫然的悲意,似乎是早對這爛透了的人生不抱任何希望。


  原先的名冊上有秋葵的名字,她舅母賣她時跟當地官府開了賣身契,官府那邊是有備案的。她被發配過來時已是那座青樓裡的人,罪籍已定,隻能說是個可憐人。


  秋葵答完就走了,姜言意看著她一臉平靜回了床位,有些心疼這個姑娘。


  姜言意是最後上前去登記的,小頭目問她:“叫什麼名字?”


  “姜花。”


  “哪裡人?”


  “登州奉仙郡坎石村人。”


  姜言意說的是原書中一個鬧瘟疫,整個村子的人都死光了的地方。這樣便是寄信給奉仙郡官府,那邊也無從查證。


  小頭目下筆的手一頓,抬眼打量姜言意:“那村子的人不是去年鬧瘟疫死光了嗎?”


  周圍的女人們一聽說瘟疫,立馬離姜言意遠了些。


  姜言意面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悽楚:“瘟疫爆發時我正好沒在村中,阿爹是個廚子,鄰縣有戶員外做壽請了阿爹去辦席,不巧阿爹摔傷了腳,我便代阿爹去鄰縣辦席。怎料就在那期間,村子裡就出事了……”


  小頭目有些懷疑:“你會辦席?”


  立即有試圖討好姜言意的人幫她答:“她廚藝好著呢,今兒做的豆腐腦還得了大將軍的賞賜。”


  小頭目一聽說她得過大將軍的賞賜,頓時沒再懷疑,接著問:“怎到了西州來?”


  姜言意開始努力擠眼淚花花,奈何擠不出來,勉強紅了眼眶:“阿爹和阿娘都在瘟疫中沒了,阿爹曾給我訂了一門娃娃親,我來西州找那戶人家,怎料被擄到了軍營裡來……”


  她額頭上的紗布格外矚目,小頭目想著也隻有良家女子才會這般性烈,不疑有他。


  登記完名冊,小頭目和他手下幾個兵離開了營房。


  姜言意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後,心跳得還是有些快。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不僅能在這裡補戶籍擁有一個新的身份,還可以恢復自由身。


  隻盼著那位大將軍再發發慈悲,放她們這些良家女子離開軍營才好!


  此刻在姜言意心中,遼南王簡直就是個頂著佛陀光環的救世主!


  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她都想找三炷香對著遼南王的大帳拜一拜。


  *


  救世主封朔正在自己府中看大夫。


  年過半百的老郎中手指搭在封朔腕上,把了半天的脈,還是探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抹了一把額前的虛汗,斟酌開口:“王爺您的症狀,老朽行醫多年,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封朔俊朗的眉頭擰得死死的:“本王在軍營裡的時候的確是有了味覺,回府後又嘗不出味道了。”


  老郎中遲疑道:“會不會是軍營裡的廚子做菜用了什麼秘方,剛好讓您短暫地恢復了味覺?”


  封朔眸光一下子幽深起來。


第7章 刀削面 誰下的毒?


  翌日,五更天時分,姜言意就醒了。


  額頭的傷口夜裡痛得厲害,她睡得並不安生。想著一會兒還得去火頭營那邊做朝食,她索性輕手輕腳穿衣起身。


  也是這時,她發現對面春香的床位上沒人。


  這個時間點,外邊天還灰蒙蒙的,姜言意以為春香是起夜去了,並沒有在意。


  她到營房外面洗漱。


  外邊擺著幾口大缸,裡面的水是給營房的女人們用的,每天都有負責擔水的將士把水滿上。


  她掬了兩捧水拍在臉上淨面,深秋的清晨,缸裡的水涼意侵骨,姜言意凍得打了個哆嗦。如今這天氣還能勉強將就,等再冷一些,用這水洗臉怕是得感染風寒。


  軍營裡條件不好,很多人都不刷牙,但姜言意有些輕微的潔癖,自然忍不了。


  古人都是把楊樹枝咬軟了當牙刷的,她們營房後面就有一片胡楊林,姜言意準備過去折根楊枝當牙刷。


  剛到胡楊林那邊,就見春香提著裙子從林子裡出來,頭發和衣襟都有些亂,從脖子到胸口都布滿青紫的痕跡,裙角還沾了些白精。


  跟姜言意碰了個正著,春香面上有些慌亂,別開眼匆匆掩了一把胸前的衣襟就往營房那邊去了。


  姜言意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對別人的私生活她無權點評,為了避免尷尬,她特意多折幾根楊樹枝晚了些回去。


  等姜言意回營房,春香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裙,其他女人也陸陸續續起身。


  她們洗漱完畢到火頭營時,灶上已經生起了火。


  今日劉成告了假,給女人們分配活的是趙頭兒,姜言意自是直接進了營房給李廚子打下手。


  做朝食比較簡單,不管是蒸饅頭還是下面,都隻有揉面這一個工序,隻不過數量龐大,做起來依然辛苦。


  今早要給將軍們做的朝食是刀削面,李廚子讓姜言意把面提前發好。


  姜言意心知做刀削面最是考驗揉面的功底,多少面粉下多少水那是半點馬虎不得,多了少了都是問題。


  面若是沒揉好,下刀時粘刀不說,還容易削斷,出鍋的面葉也不好看。


  她當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待。


  李廚子坐在案板邊上喝著早茶看姜言意揉面。


  因為昨日那兩碗酸辣粉,李廚子一直覺得是姜言意做白案的功夫不到家,準備指點她一二,這一瞧卻發現,姜言意揉面的動作有模有樣,任他也挑不出錯處,不像是沒入行的人。


  心中頓覺奇怪,然而沒等他開口問,腹中突然一陣絞痛,李廚子大感不妙,放下手裡的茶碗趕緊往茅房去了。


  姜言意往邊上看了一眼,恰見春香過去收走了李廚子放在案板上的茶碗,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這天早上李廚子跑了不知多少次茅房,後面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另外幾個灶上的廚子見他這般,都讓他趕緊去軍醫那邊看看,說火頭營這邊有他們頂著,出不了亂子,但李廚子性子倔,死活也要留在這裡看著。


  趙頭兒跟李廚子交情最好,氣得捶胸頓足:“定是昨晚貪杯,吃到後面菜涼了你今日才鬧肚子的!”


  李廚子癱坐在椅子上,說話都沒了力氣:“果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吃個冷菜都成了這樣。”


  趙頭兒叫了個年輕力壯的火頭軍過來背李廚子,“你別跟我倔,趕緊去讓軍醫把把脈開服藥,這樣下去怎麼成!”


  李廚子擺手,一臉菜色:“捱過這一陣就好了,等會兒還得準備午飯,今天要給大將軍做紅燒獅子頭,火頭營裡除了我沒人會做這道菜。到時候菜上不去,整個火頭營都擔待不起。”


  趙頭兒也知道他說的是個問題,一時間焦頭爛額,但還是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教了劉成那小子做這菜麼,你回去歇著。那小子也是,偏偏在今天告假,我找人把他叫回來。”


  “他隻學了個皮毛,那點手藝哪拿得出手……”


  李廚子話說到一半,腹中又一次絞痛起來,他捂著肚子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兩個火頭軍攙著他去茅房的。


  姜言意看著李廚子佝偻的背影陷入沉思,便是吃了冷菜,也不至於拉肚子拉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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