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過了一會兒,這種狀態完全沒有結束的意思,在爆發邊緣苦苦掙扎的蔣丞實在忍不住了,問了一句:“是要等他們全沒聲兒了嗎?”


  老徐轉過頭看著他。


  而與此同時,本來一直嗡嗡著如同魔音入耳的幾十個人突然全都安靜下了。


  蔣丞的火一旦上來,就有些難以控制,他一般都在火上來之前試著控制一下,控制不住就他媽愛誰誰了。


  現在被擱這兒像二傻子一樣站了起碼三分鍾,被幾十個人盯著議論紛紛,對於他來說,簡直是拿了包炸藥在兩腿之間引爆。


  蛋都爆了,這世界沒有我。


  “好,我來介紹……”老徐笑著拍了拍巴掌。


  “蔣丞,轉學來的,”蔣丞沉著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能坐著了嗎?”


  老徐愣了愣。


  教室裡有人吹了聲口哨,頓時一片喊聲又起來了,夾雜著幾聲大點兒的:“挺牛逼啊!”


  “那你坐著吧,你就坐在……”老徐往後排看了過去,“就那兒,顧飛你舉一下手。”


  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一個個腦袋跟擊鼓傳花似地都往後轉了過去,蔣丞的目光跟著一路往後。


  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正把腳踩在桌鬥邊兒上,嘴裡還咬著半根油條的顧飛。


  蔣丞突然感覺身體裡有一種力量在吶喊,鼓勵他應該去寫一本小說,叫《套路之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屬於我》。


  顧飛很敷衍地抬了一下手。


  蔣丞以前在學校也坐後排,每周全班的座位會輪換一次,以保證大家都能坐到前排來,不過每次他都又自己換回最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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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歡後排,安靜,不被打擾,睡個覺溜個後門出去都很容易。


  但現在這個後排,卻坐得讓他不怎麼舒服。


  桌椅都亂七八槽地沒對齊,位置也小,後背差不要頂到了牆,而且沒有一個人是安靜的。


  聊天兒的,玩手機的,還有在他旁邊慢條斯理吃油條的。


  蔣丞有些無語,雖然他以前在學校除了成績,沒一樣能讓老師舒服的,但畢竟也是待在一個能跟重點高中拼升學率和重點率的學校,就這種上課跟茶話會一樣的氛圍,他還真沒體會過。


  他拿出書,翻開準備聽聽老徐講課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在旁邊這些人眼裡會像個神經病。


  顧飛倒是沒跟人聊天,也沒睡覺,隻是一低頭拿了耳塞塞到耳朵裡,開始聽音樂。


  前桌的一個男生開始往後拱桌子,拱一下就側過臉叫一聲:“大飛。”


  桌子晃一下。


  “大飛。”


  桌子晃一下。


  “哎大飛。”


  桌子晃一下。


  “大飛?”


  蔣丞盯著書上的字,在一巴掌拍這人腦袋上和一本書砸這人腦袋上做著選擇題,最後他伸手一把拽下了顧飛耳朵裡的塞子。


  顧飛看了他一眼,他盯著顧飛沒說話。


  “大飛,哎,大飛。”前面的人又拱了一下桌子。


  “嗯。”顧飛應了一聲,還是看著蔣丞。


  蔣丞也無所謂地跟他對視著。


  “你相機借我用一下唄,明天還你。”前面的人說。


  “不借。”顧飛轉開了臉。


  “操,別摳門兒啊,我就隨便拍兩張。”那人說。


  “滾。”顧飛簡單地說完,又戴上了耳機繼續聽音樂。


  “就用一晚上,”那人又拱了一下桌子,“明天一早就還你。”


  桌子晃了一下。


  “我操,大飛,大飛……”那人繼續拱桌子。


  蔣丞實在不明白這事兒為什麼非得上課的時候說,為什麼非得拱著桌子說,為什麼在被拒絕了還這麼執著,也不明白顧飛為什麼不願意借個相機,為什麼態度這麼叼,為什麼能忍受桌子犯癲痫。


  他抬腿狠狠地對著前面那人的椅子踹了一腳。


  動靜挺大,哐的一聲。


  那人被蹬得猛地往前撞在了桌子上。


  “操?”那人猛地回過頭。


  四周的學生也全都盯了過來。


  “請你別撞桌子,”蔣丞看著他,語氣平和地說,“謝謝。”


  那人大概還沒有回過神,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第7章


  顧飛挑了挑眉毛,摘下了耳機,偏過頭看著蔣丞。


  這小子還真是個刺兒頭,一身刺兒都沒有因為到了不熟悉的新環境裡而有所收斂。


  他挺有興致地又看了看前面的周敬,周敬一臉震驚地還張著嘴,要不是已經把雞蛋吃完了,他還挺想塞一個到他嘴裡。


  不過蔣丞踹這一腳還算是會挑人,周敬是個沒脾氣好揉捏的煩人少年,這一腳要是換了……顧飛往右邊掃了一眼,那這會兒就該打起來了。


  “怎麼了?怎麼回事兒?”老徐拍了拍講臺,“上課呢上課呢,顧飛你在幹什麼?”


  顧飛愣了愣,用手指了指自己,口型說了一句:“我?”


  “不是你嗎!”老徐說,“你早點吃完了就闲得慌了吧!”


  周圍幾桌的人都笑了起來,顧飛沒忍住也樂了,扭臉看了看蔣丞。


  “你看他幹什麼,”老徐指了指他,“人家成績甩你們八百七十四條街!”


  “喲——”班裡頓時響起一片喊聲。


  “學——霸啊——”


  “老徐找著重點培養對象了啊——”


  顧飛嘆了口氣,老徐這智商就好像從來沒教過爛班的純情實習老師,就這一句話,就能給蔣丞融入這個班設一道三尺高的坎兒。


  蔣丞看著老徐,真心實意地懷疑這人是老媽派來折磨他的臥底。


  他雖然不懼各種挑釁,進教室到現在也沒壓著脾氣,但他也根本不想在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亂字的班級裡被班主任表揚成績好。


  學霸這倆字簡直是種諷刺。


  “好了,”老徐清了清嗓子,“繼續上課……我們剛才講到……”


  之前老徐在講臺上說了什麼蔣丞就沒聽,現在更是懶得聽了,趴到桌上,拿了手機出來。


  以前在學校,每次上課要玩手機都跟做賊似的,鈴聲靜音,媒體靜音,插上耳機之後線得從袖子裡穿過去捂耳朵上聽。


  班主任的抽屜裡跟收二手手機的地攤似的一大堆沒收的手機。


  四中就不一樣了,蔣丞往顧飛那邊掃了一眼,他已經把手機拿到了桌面上,還用了個支架撐著,耳朵裡很明顯地塞著耳機,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看視頻。


  蔣丞趴到桌上,講臺上老徐跟念經似的,周圍聊天兒的也跟念經似的,他給念得昏昏沉沉地迷糊了半節課,實在無聊,拿手機給潘智發了條消息。


  -孫子。


  潘智很快回了過來。


  -爺爺,在上什麼課,有時間嗎?


  -語文,你呢


  -英語,老驢突擊測驗,要了命了


  -又不是什麼正式的考試,要什麼命


  -我一題都不會,老驢還說什麼要摸底,感覺他有陰毛!


  潘智這條消息發過來的同時還帶了張圖片,蔣丞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這是一頁選擇題,拍攝角度十分刁鑽,一看就是冒著跟手機暑假再見的風險偷拍的。


  他看了看時間,把圖片放大,拿了筆一邊看題一邊飛快地在本子開始寫答案,剛寫了沒兩題,潘智又連著發了三張圖過來,他看了一眼,有點兒無語,丫這是把卷子上的選擇題全拍過來了。


  -等著


  他給潘智回了一句之後又繼續看題。


  其實都不算難,猜都能猜得差不多,也不知道潘智為什麼會一題都寫不出來。


  四周還是挺嘈雜,蔣丞有點兒佩服老徐的承受能力,也許教慣了爛班的老師承受力都強吧。


  他還記得高一的時候他們班的化學老師,講課不太有吸引力,有人在課堂上聊天兒,聲音跟現在他耳朵裡聽到的這些一比都算不上聲音,就這都能把她給氣哭了,要換到這兒來,她得哭成一朵透明的玻璃花兒。


  看看人家老徐多牛逼。


  蔣丞一邊寫著答案一邊抬頭瞅了瞅老徐,任你下邊兒睡覺聊天兒,隻要你沒站起來跳舞,他連停都不帶停的。


  嘖嘖嘖。


  潘智隻發了選擇題過來,他沒用多長時間就做完了,一邊把答案輸進聊天框給潘智發過去一邊看了看時間,離下課還有幾分鍾,夠他抄完的了。


  至於別的題……潘智向來是懶得寫的,有時候連抄都懶得抄。


  發完消息他無聊地拿著手機點開了朋友圈,慢慢往下劃拉,看到了蔣軼君……他親愛的大弟弟昨天發的一張自拍,像是一家人在外面吃飯,背景裡看到老爸老媽,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他頓時覺得心裡一陣堵,突然有種想吐的詭異反應。


  他把這一家四口全給屏蔽了之後,把手機放回了兜裡。


  正想抬頭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掉到了他頭上,沒等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就跟有一把石子兒扔到了腦袋上似的。


  接著他就看到了一片白灰,同時也聞到了牆灰味兒。


  “操?”他有些吃驚地抬起頭。


  桌上落著一大片灰白色的牆皮塊兒,大片小片的碎了一桌子。


  蔣丞顧不上別的,第一反應是拍腦袋,然後往旁邊顧飛腦袋上掃了一眼。


  顧飛的手機還放在桌上,屏幕上播是什麼玩意兒已經看不出來了,落了一層牆灰,腦袋上臉上也全是白灰,不過他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動,抱著胳膊。


  就是臉色有點兒難看。


  蔣丞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他們頭頂那塊兒的牆皮已經掉沒了,估計都在他們身上和桌上,露出了一根根木條……還真是老房子啊。


  目光回到桌上時,他看到了桌角有一塊應該不屬於牆皮組成部分的黑色小石塊。


  下課鈴聲正好在這時候響起,老徐把課本一合:“好了,下課……牆皮又掉了嗎?今天誰值日的?掃一下。”


  老徐一走出去,教室裡猛地哄了起來,所有的人都往最後一排看了過來。


  蔣丞就在這一瞬間做出了判斷,那塊兒小石頭,顧飛陰沉下來的臉,還有鈴聲一響就站起來往這邊看的臉上寫著“好戲開場”的那些人……牆皮平時會自己掉下來,但今天這一次,肯定不是自己掉下來的。


  他坐著沒動,從口袋裡摸了紙巾出來,慢慢把桌上的灰掃到地上。


  這種沒有目標的情況下,他倒是挺容易就能控制好自己的火氣。


  顧飛一推桌子站了起來,脫了外套抖了幾下,抬眼瞅了瞅王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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