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濟川了然,說道:“是我見了景瞻和二妹妹太高興,一時忘形了。先去找住處吧,別凍著了妹妹。”
本來隻有明華章送明華裳,現在又多了一個謝濟川。明華裳推辭無果,隻能頂著四周羨慕嫉妒的視線,在兩位美少年的陪伴下尋找住所。
有明華章、謝濟川在,明華裳隻需要捧著手爐,謝濟川好奇地打量著下人們手裡的大包小包,問:“二妹妹帶了什麼,怎麼有這麼多行李?”
明華裳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沒什麼,主要是帶了一點點吃食,所以看起來有些多。”
一點點?明華章挑挑眉,沒有說話。
恐怕不止吧。
謝濟川聽到明華裳竟然還自己帶了吃的,怔了下,失笑道:“二妹妹還真是思慮周全,我怎麼就忘了這一茬。”
明華裳擺擺手:“謝阿兄抬舉了,你和二兄腹有詩書,帶來的都是墨水,而我腦子裡隻有吃喝,所以隻能走到哪兒吃到哪兒了。謝阿兄喜歡吃糕點嗎?我帶了許多口味,如果謝兄不嫌,我們可以一起吃呀。”
謝濟川笑著應好,嘆道:“二妹妹真可愛,和景瞻一點都不一樣。”
“好什麼好。”明華章冷冷掃了謝濟川一眼,“她是女子,她的房間豈是你能進的?”
謝濟川不可思議:“我們是至交好友,在我心裡她和自家妹妹一樣,這有什麼可避諱的?”
“那也不行。”明華章不為所動。謝濟川看到明華章如此軟硬不吃,頗為無語:“景瞻,你才十六歲,怎麼古板的和老學究一樣?”
明華裳怕他們兩人吵起來,趕緊說:“沒關系沒關系,我給二兄也準備了吃食,到時候我讓招財送到二兄的房間就好了。”
謝濟川怔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緩緩挑眉:“招財?”
“對啊。”明華裳對身後揮手,“招財,快過來給謝阿兄見禮。”
招財小碎步跑過來,對著謝濟川行叉手禮:“奴婢參見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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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濟川發現招財確實是他想象的那個招財,哭笑不得,一雙桃花眸好笑地看向明華章。明華章對他淡淡搖頭,示意他別多話,尊重明華裳起的名字。謝濟川忍住笑,對明華裳說:“我怎麼沒有早點認識二妹妹呢,妹妹可太有趣了。”
說著,他白了明華章一眼:“一點都不像景瞻,嚴肅又無趣。”
明華章才懶得搭理謝濟川,他們兩人相識多年,相互貶損慣了,早就習以為常。但明華裳聽到,卻很認真地替明華章辯解:“謝阿兄,你不能這樣說,我二兄恪守君子之德,君子不重則不威,也是為了我好。”
謝濟川又意外了,挑眉瞥向明華章,看到連明華章都有些驚訝,顯然沒料到明華裳會這樣說。謝濟川幽幽嘆了聲,說:“有妹妹真好,時刻被護著。我怎麼就沒分到一個妹妹呢?”
明華章正要呵斥謝濟川少在這裡裝模作樣,忽然神色一凜,一手將明華裳拽到身後,另一手抬起,擋在前方。
明華裳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餘光裡仿佛瞥到一團黃影,還不等她看清那是什麼,就被明華章拉開。
明華裳往後踉跄兩步,要不是手腕被明華章握著,她都差點摔倒。她愕然抬頭,看到明華章擋在她身前,少年單手握著刀鞘,紅色龍鳳紋圓領袍服帖地貼在他身上,腰身用一條黑色革帶束緊,勾勒出他挺拔的肩背、修長的四肢、勁瘦的腰身。
刀鞘上抓著一隻似貓而遠大於貓、四肢粗長矯健、遍體淺棕長毛的奇怪動物。明華裳和貓科動物冰冷狡猾的綠色眼睛對上,都愣住了,這時候明華章猛地旋轉刀鞘,趁著這隻大貓失去平衡的瞬間,明華章抬腿,用力一腳揣在大貓肚子上,將它遠遠踢開。
這一套動作幹淨利落,等明華裳反應過來,那隻大貓已經被摔到雪地裡了。她眨了眨眼,訥訥問:“這是……”
“猞猁。”明華章收回刀鞘,回頭看向明華裳,“沒傷到吧?”
明華裳撥浪鼓一樣搖頭。她好奇地越過明華章,看向後方雪地。那隻猞猁從地上爬起來,前肢降低,威脅地朝他們這邊呼嚕,但到底不敢再靠近了。
明華裳真實感受到什麼叫文武雙全,什麼叫膽大心細,她甚至都沒有看到這隻猞猁藏在哪裡!
可能是因為有明華章在,明華裳自信心爆棚,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反而有心思觀察這隻大貓:“這裡怎麼會有猞猁?”
謝濟川也靠過來,順著雪地上的腳印望了一眼,說:“某位客人帶過來的吧。”
明華裳不可置信:“客人的?誰出門做客還帶這麼大的貓?”
雖然明華裳叫它大貓,但猞猁的殺傷力可比貓強多了。太平公主的賓客中有一半都是女眷,萬一女眷撞到,被咬上一口或者抓上一下,足以致命。
如果剛才不是明華章,明華裳就要成為第一個受害者了。
怕什麼來什麼,後面又一伙客人來了,還正好是女眷。女子們看到雪地上趴著一隻似貓似豹的長毛動物,嚇得大叫。明華章皺眉,將明華裳交給謝濟川:“你看著她,我去那邊抓猞猁。”
謝濟川點頭,上前半步,站到明華裳側前方。明華章正要走,忽然一杆槍飛來,重重刺入雪地。
猞猁被揚起的雪粒嚇住,往後退了兩步,一個紅衣女子高喝一聲,疾步跑來,一腳將雪地裡的紅纓槍踢到手中:“孽畜,還敢傷人?”
明華裳眼睛瞪大,震撼地看著這一幕。來公主的別莊赴宴,有帶猞猁的,竟然還有帶槍的?
她真是大開眼界。明華裳突然覺得自己隻帶了吃食,實在太正常了。
那位紅衣女子一杆槍使得虎虎生風,激起層層雪霧。明華章將刀收回,他回頭見明華裳緊緊靠在謝濟川身後,不動聲色擰眉,握著她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拉了拉,說:“好了,沒事了,去放行李吧。”
明華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出門少,沒見識,她好奇地張望著女子大戰猞猁,問:“這是誰?那隻猞猁看起來好兇,我們不用幫幫她嗎?”
謝濟川笑著搖搖頭,說:“不用。妹妹你出門少,可能不認得這位娘子。她在神都也頗有名氣,乃平南侯的千金——任遙任小姐。這隻猞猁不是她的對手,我看反倒是猞猁的主人要擔心呢。”
明華裳鹹魚太久,很多臉不認得,但說起名字她還是知道的。她又探身看向後方,原來這就是任遙,平南侯的遺女,大名鼎鼎任家槍的接班人。
任遙在京城裡也很出名,但她和明華章、謝濟川不一樣,她的名聲並不是那麼好。
平南侯一門兒郎全都戰死沙場,大家都說任家要絕後了,可惜了任家槍。任遙是平南侯唯一活著的孩子,她不甘示弱,從小苦練槍法,誓要發揚任家絕學,接替父親、兄長的班,上戰場浴血殺敵。
這樣一個女子在社交圈裡自然是不受歡迎的,明華裳隻出門寥寥幾次,都能聽到貴女們聚在一起陰陽怪氣任遙,還開玩笑叫任遙“女侯爺”。
哪怕任遙確實是平南侯唯一的血脈,但女子是不能承爵的,這話無疑在諷刺任遙滿門男郎死絕,無父無兄。
明華裳最開始聽到的時候就覺得一個女子有志氣繼承父兄衣缽,這是好事,為什麼要嘲笑她呢?她沒有搭那些閨秀的腔,今日見到任遙真人後,她發現任遙的槍使得確實極好,完全不遜於男子。
明華裳自己是條鹹魚,卻很崇敬那些有志氣還能付諸實踐的人,比如她兄長明華章,比如任遙。明華裳一步三回頭,忍不住拉明華章的衣袖:“任娘子的槍法使得真好,我們要不要留下來打個招呼?”
“你是鎮國公府的掌上明珠,想結交誰都可以。”明華章當真停下腳步,他叫來躲在樹後瑟瑟發抖的引路侍從,說,“去江安侯府落腳的院落傳話,說他們世子養的猞猁跑出來了,再不過來,就隻能收屍了。”
明華裳又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江安侯世子?二兄,你怎麼知道這是江世子養的寵物?”
身後輕笑一聲,謝濟川攏著衣袖,笑道:“二妹妹,看來你是真的不喜歡出門。西域給女皇進獻了一批猞猁和花豹,女皇將其賜給太平公主。江安侯愛子如命,特意去和太平公主求恩典,給世子要了一隻猞猁和一匹豹子。江陵出門時處處帶著這兩隻寶貝,神都還有誰不認識江安侯世子的愛寵?”
江安侯世子江陵,也是一個出了名的紈绔子弟。明華裳慢慢哦了一聲,她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好歹知道江安侯是太平公主的左膀右臂。江陵是江安侯的原配夫人唯一留下的兒子,溺愛程度大概可以類比鎮國公對明華裳。
如果是他的話,難怪能將這種危險動物帶入宴會了。
明華裳暗暗嘖聲,一個任遙,一個江陵,都是硬茬。他們兩人對上,恐怕不好收場哦。
她想法才剛落,身後就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哀嚎:“寶寶,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第6章 相識
明華裳聽到那聲字正腔圓、鏗鏘有力的“寶寶”,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驚詫地看向明華章和謝濟川,謝濟川笑了笑,指向前方那隻龇牙咧嘴的猞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