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賭一把,女皇同意遷都,廬陵王已被立為太子,一切都往好的方面進行。或許,隻要她再等兩年出嫁,他就還有機會。
明華裳噗嗤一聲笑了,故作驕縱道:“那我要是一直賴在家裡不議親,拖成了老姑娘,你養我一輩子嗎?”
明華章望著她的眼睛,輕緩笑了。他眼波溫柔,一瞬如青梅竹馬,歲月亙久:“好啊。”
第86章 賜婚
明華裳心念微動,想到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說要養她一輩子了。在洛陽他要帶她走時,也曾信誓旦旦和祖母等人說,若她嫁不出去,他養。
明華裳不由想起夢境中,鎮國公讓人將她趕出公府,是明華章出面,力爭將她留下。原來無論她有沒有刻意和他交好,無論她和他關系是否親密,他從不會將她棄之不顧。
可是,夢中的她還是讓他失望,稀裡糊塗就死了。明華裳不知她死後的事情,無從得知聽到死訊時,鎮國公府眾人是什麼樣子,他是什麼樣子。明華裳莫名有些難過,低低道:“可能不用養一輩子的。”
時到今日,哪怕有夢預警,她依然不知殺她的人是誰,她為何而死,更談不上如何避免死局。如果這次她仍然無法掙脫死亡宿命,那她隻能陪伴他到明年了,用不了他多少錢和精力的。
明華章沒聽清,俯身問:“你說什麼?”
明華裳搖搖頭,仰頭對他笑道:“二兄,這可是你說的,要養我一輩子,可不許嫌棄我能吃。”
明華章看著她輕聲笑了:“好。你想吃什麼,我陪你去買,你想鬧騰多久就多久。”
明華裳心裡悵然中帶著些酸澀,借著妹妹身份抱住他胳膊,欣然道:“好啊。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宴席吧。”
花園裡人越來越多,貴人們一簇簇坐著,所有拉攏和試探藏在輕聲慢語中,往來隻能聽到笑聲。明華裳和明華章穿過樹叢時,正巧迎面遇上謝濟川,明華裳下意識放開明華章的手,謝濟川仿佛沒看到他們的動作,笑著走過來:“景瞻,二妹妹,原來你們在這裡,難怪我找了許久都不見人。”
謝濟川這樣,明華裳反而越發心虛了。她欲蓋彌彰道:“我看湖邊風景好,隨便逛逛,阿兄是來找我的。”
謝濟川看著她笑道:“我知道呀。妹妹何須和我解釋?”
明華裳啞然,莫名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明華章及時接過話,問:“謝濟川,你被分配到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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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濟川笑容似乎有些難以捉摸,道:“東宮。”
明華章瞳孔微微放大,很是吃驚:“東宮?”
“沒錯。”謝濟川點頭,意味不明道,“詹事府右春坊太子舍人。”
太子是儲君,東宮比照朝廷,幾乎原封不動設立了一套小班子,隻不過人員和規模都大大縮減。其中右春坊比照中書省,掌侍從、獻納、啟奏,太子舍人是個正六品上的小官,負責替太子起草行令書、表啟。
然而,這套小朝廷更多象徵禮法意義,並不掌握實權。尤其在當下這個局勢,太子在女皇手下光活著就戰戰兢兢,朝不保夕,哪有什麼令書可起草呢?謝濟川這個太子舍人隻是虛銜,實際上沒什麼事務可幹。
但女皇將謝濟川安插到東宮這個舉動卻很耐人尋味。女皇想做什麼?讓謝濟川監視太子,還是試探謝濟川的忠心?
明華章聽到這個官職就沉默了。明華裳看出氣氛不對,試著問:“二兄,太子舍人怎麼了?不好嗎?”
去東宮輔佐太子,日後等太子登基就是新皇親信,誰敢說不好呢?謝濟川笑著接話:“並非不好,而是覺得有緣。”
明華裳越來越糊塗了:“緣從何起?”
謝濟川笑著,眼睛微微彎起,裡面像冰河凌汛,浮動著點點碎冰:“曾經我的父親就是東宮太子舍人。那已經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如今我又擔任了這個職位。”
快二十年前……明華裳心中忽的一凜,按時間算,那個時候的太子不正是章懷太子嗎?謝濟川的父親和鎮國公一樣,曾經竟都是章懷太子的親信?
明華裳莫名覺得哪些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明華章淡淡打斷這個話題,說:“授官去處是吏部諸位大人的決定,既來之則安之,做好分內之事便是。走吧,我們回去吧。”
謝濟川不動聲色掃了明華章一眼,沒再說話,從容轉身。他們三人回到設宴的宮殿,裡面已燃起炭盆,溫暖如春,暗香襲人。
明華裳進門時,裡面猛地衝出來一個人,她被撞了一下,險些摔下臺階。幸好明華章和謝濟川就跟在後面,明華章眼疾手快扶住她,謝濟川也忙上前兩步,扶住明華裳另外一隻胳膊:“二妹妹,你沒事嗎?”
明華裳搖頭,她抬眸,這才看到裡面那位不看路橫衝直撞的人,竟然是安樂郡主。
李裹兒是太子幼女,從小被父母嬌慣,再加上容貌長得好,素來十分驕縱。她被人衝撞本來有些惱,抬頭看到兩個風姿俊秀、高挑修長的郎君,臉上的怒色不知不覺消退了,問:“你們是……”
明華章實在看不上這位空有美貌卻沒有腦子的安樂郡主,但此刻他是臣她是君,明華章不得不垂眸行禮,清淡道:“臣明華章,拜見安樂郡主。”
謝濟川也跟著行禮:“臣謝濟川,見過郡主。”
明華章擋在前面,不動聲色遮住了明華裳身形。明華裳低調行禮,毫不引人注意,不過看起來這位郡主也沒心思注意她了。
李裹兒目光流連在明華章和謝濟川身上,眼中滿是興味。侍女見狀不對,趕緊上前提醒:“郡主,這位是鎮國公府二公子,即將接任京兆府少尹,這位是謝家公子,乃是太子舍人,兩位俱是今年的新科進士。”
李裹兒聽到這兩人的身份,心中難掩失望。她當然見過進士郎,但明華章和謝濟川很少參加私人宴會,每次露面都在諸如雁塔題名、馬球賽等不得不出席的集體宴會上,李裹兒跟著皇家隊伍遠遠看上一眼,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
今日她才近距離看到這兩人長相,可惜看到了也不能做什麼,她好歹知道祖母很重視今年的科舉,她吃了熊心豹子膽都不敢染指祖母的人。
身後傳來女子的呼喚聲:“裹兒,你在做什麼?”
隨即簾子掀開,另一位面容姣好、靜美端莊的女子出現在其後。她看到這副陣仗怔了怔,明華裳還沒認出來這位是誰,明華章已波瀾不驚行禮:“臣明華章見過永泰郡主。”
唯有太子的女兒才能稱為郡主,其他王爺的女兒隻能叫縣主,明華裳聽到封號便明白,這位是太子和韋妃的嫡出大女兒,明華裳也跟著見禮:“拜見永泰郡主。”
永泰郡主雖然不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但她很清楚幼妹的秉性,她暗暗瞪了李裹兒一眼,道:“原來是明少尹,這位是……”
“這是舍妹。”
永泰郡主應了一聲,說:“原來是明娘子。外面風大,幾位站在這裡做什麼?莫非是我們擋住路了?諸位不必客氣,快請進。”
永泰郡主身為太子的嫡女,對才入官場的新科進士擺出這種態度,可以說姿態過分低了。但放在當今東宮處境下,一點都不突兀。
太子名為儲君,實際步步走在鋼刃上,時刻害怕被女皇廢黜,太子的子女哪有膽量得罪朝中新秀?
明華章也沒推辭永泰郡主過分的客氣,回禮後便帶著明華裳走入宮殿。明華裳走在最後,隱約聽到身後的說話聲。
溫柔含怒的那道是永泰公主:“裹兒,早說了讓你謹言慎行,你怎麼還毛毛躁躁的?”
那道清脆驕縱的想也知道是安樂郡主:“阿娘說了要給我招郎婿,我出來看看,怎麼了?隻許姐夫對你百依百順,不許我給自己挑如意郎君嗎?”
“裹兒!”永泰郡主就怕李裹兒對新科進士表露不敬,沒想到還真是她最擔心的情況。永泰郡主呵斥道:“阿娘真是將你縱容的太過了,這種話,是你能說的嗎?”
“我是郡主,還長得這麼美,能娶到我是他們的福氣!”
“你還敢說?”
女子的聲音壓低,後面的話聽不清楚了,但明華裳完全能猜到內容。謝濟川走在前方,幽幽低嘆:“一個女子知道自己長得美,卻沒腦子,實在是災難。”
明華章冷冷瞥了他一眼:“這是在宮裡,慎言。”
謝濟川聳聳肩,倒也不說了。明華裳忍不住又回頭看門外,謝濟川瞧見她的動作,笑道:“二妹妹放心,不用擔心你兄長被郡主縣主相中。”
明華裳小動作被逮了個正著,有些尷尬:“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兄長的婚事,哪輪得到我來操心。”
“那妹妹自己的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