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財覺得清禪寺有些冷,她們又不求籤,待在這裡沒什麼意思,她正要勸明華裳走吧,突然見明華裳從隔間裡衝出來,抓住一個沙彌問:“小師父,十月二十二那日,你們寺裡可在辦法會?”
小沙彌被明華裳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點頭:“是。我們住持和城外普渡寺主持相交甚好,那日邀請他來城裡講經。”
“那你可記得,來聽經的香客中,是否有一個叫盧渡的?他大概這麼高,長得文質彬彬,一表人才,現在在國子監做博士。”
小沙彌哦了一聲,看向明華裳的目光中充滿了然:“女施主也是來找盧施主的?”
“也?”明華裳挑眉,問,“之前有人來問過他嗎?”
小沙彌一臉無奈,道:“盧施主出身名門,文雅瀟灑,精通佛法,在這一帶很有名。經常有小娘子假借禮佛,來寺裡偷看他。女施主,佛門乃清靜之地,若盧施主無心紅塵,您就是偶遇他再多遍也無濟於事,望施主勘破心魔,早日放下。”
小沙彌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可見類似的事已發生過很多遍。明華裳做出少女懷春的模樣,尷尬又不服氣地笑了笑,問:“那最近盧博士來過清禪寺嗎?”
“這麼一說,盧施主確實很久沒來過了。可能他最近有些忙,抽不開身吧。”
明華裳又問:“盧博士隻在十月二十二日那天來過嗎?那日他穿著什麼衣裳?”
沙彌無奈,這個小娘子好生執著,以前那些姑娘聽到這裡,肯定不好意思問了,這個小娘子可好,竟然打破沙鍋問到底,連盧施主的衣服也要問出來。
沙彌為難道:“施主,快兩個月前的事情了,小僧如何記得?”
明華裳有些失望,但還是不肯放棄,問:“那天他可曾帶了隨從?”
明華裳本來都不抱希望了,沒想到這一點小沙彌倒很確定,沒什麼思索就說:“以盧施主的身份,出門自然會帶隨從。”
明華裳咦了一聲,懷疑問:“你都不記得他穿什麼了,怎麼會記得他帶了隨從?”
沙彌無奈說道:“因為盧施主和住持關系很好,在寺裡有專門的禪房,那日盧施主不想和外面的人擠,馬車直接趕到了院子裡,後來盧施主走時,小僧還曾幫盧施主牽馬,所以才印象深刻。說起來,這裡本就是盧施主的宅子,四年前捐給了佛祖,這才有了清禪寺。”
明華裳眼皮重重一跳,心髒激動得簡直要跳出來。她立刻從袖中拿出程思月的畫像,問:“你見過這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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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彌看到畫像,微微皺了皺眉,望向明華裳的眼神隱有懷疑。
之前明華章肯定派人來過這裡,再加上前段時間死了人,恐怕沙彌對她起疑了。明華裳立刻做出驕縱之色,跋扈道:“她是我的情敵,我聽說她經常偷偷來見盧博士,你們真的沒有見過嗎?”
原來是這個原因,沙彌看向明華裳的目光愈發一言難盡,搖頭道:“清禪寺每日女客這麼多,小僧實在記不清了。”
也是,盧渡是清禪寺的常客,這個沙彌都沒印象了,何況一個生面孔呢?明華裳也不氣餒,她收起畫像,依然趾高氣揚說:“我不信,帶我去盧博士那日待過的禪房,我要親自去看。”
“這……”沙彌露出為難之色,明華裳見狀說道:“你們明明說佛祖普渡眾生,一視同仁,怎麼我想看看寺裡的房間就不行了?”
這分明是兩回事,沙彌對這種嬌蠻任性的千金小姐沒轍,隻能合手行禮,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施主請隨小僧來。”
沙彌頗有佛家風範,遇到胡攪蠻纏不嗔不怒,平靜地在前方帶路。招財連忙跑過來,驚訝地看著明華裳:“娘子,您做什麼?”
明華裳不動聲色瞪了招財一眼,壓低聲音道:“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說話,我自有成算。”
明華裳拿出捉奸的架勢,氣勢洶洶跟在沙彌背後。等走到一間院落前,明華裳看到上面明晃晃的銅鎖,表情有些開裂:“怎麼上鎖了?”
沙彌念了句阿彌陀佛,說:“小僧隻說帶施主來看,沒說會帶施主進去。”
明華裳深吸一口氣,忍住,然後問:“那天盧渡來時,就落腳在這個地方?”
“是。”
“有女子進去過嗎?”
明華裳的問題越來越過分了,沙彌低眉合手,並不回答。明華裳撇撇嘴,問:“那天他來清禪寺後,中途可曾出去過?”
“不曾。盧施主在禪房裡休息,等法會開始後他就在大雄寶殿聽經,散會後就登車走了,並不曾離開。”
類似的話京兆府肯定問過,明華章都問不出來,明華裳更不抱希望。她在周圍轉了轉,不甘心地離去,走了兩步她突然停住,轉身問:“那他的僕從呢?可曾離開過?”
沙彌怔了下,無奈道:“一個僕從,我們怎會注意到?施主,小僧還有許多功課要做,您若是沒有他事,小僧就先走了。”
明華裳知道在沙彌眼裡,她想必是一個刁蠻任性還一毛不拔的草包,肯定不耐煩接待她。明華裳裝作一個戀愛腦千金小姐,不理會外界,一心盯著心上人的院子,等沙彌離開後,明華裳眼中的情愫卻像退潮一樣散去,隻剩下冰冷。
招財忍了半晌,此刻終於忍不住,問:“娘子,您該不會看上盧博士了嗎?這……盧博士出身範陽盧氏,倒確實是個好去處,但聽說他今年都二十多了,年紀是不是有些大?”
明華裳沒好氣在招財腦門上敲了一下,說:“你可別亂說,他哪方面比得上二兄,我能看得上他?記得,回去不許和二兄說這些話!”
招財不知道該失望還是慶幸,嘆氣道:“知道了。娘子,不是奴婢多嘴,但您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不能事事都拿二郎君比。依奴婢說,前段時間江安侯府的世子就不錯。”
明華裳仿佛聽到了什麼鬼故事:“你說誰?”
“江世子相貌堂堂,家世卓越,多好呀,我還擔心他看不上您呢!您要是連江世子都看不上,非要找一個和二郎君相似的,那就隻能選謝濟川謝公子了。人家是陳郡謝氏,眼光估計更高,娘子,您雖然千好萬好,但也要實際些。”
招財很隱晦地表達著她是個廢材,別太眼高手低。明華裳哼了聲,不服氣道:“誰說不行,我偏要找一個二兄這樣的。”
第103章 真兇
明華裳和招財一路鬥著嘴,走到清禪寺外。明華裳一出門就聞到了炒慄子的清香,她和招財很快和解了,一起去攤子前買慄子。
炒慄子的是個精瘦的老伯,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但手臂還是十分有力,攪動板慄時上勁極了。明華裳等得無聊,沒話找話和老伯聊天:“大伯,您天天都在清禪寺外擺攤嗎?”
“對,這裡人多,很多小娘子跟著長輩上香,出來時總忍不住買零嘴,我也能跟著沾些光。”
明華裳隱約覺得老伯在說她,她摸摸鼻子,從袖中取出程思月的畫像,問:“大伯,那你見過這個女子嗎?”
老伯忙著炒慄子,抽空瞄了眼,問:“你打聽人家小姑娘的行蹤做什麼?”
明華裳本來隨口一問,沒指望有人認出來,但這個老伯的話聽起來好像知道什麼。明華裳心中一凜,忙道:“有人說我未婚夫在外面勾搭人,經常來清禪寺和相好私會。我不放心,就過來問問。”
招財露出迷惑之色,詫異地看著明華裳。明華裳悄悄掐她手背,示意她別說話。老伯哦了聲,見怪不怪道:“原來是這樣,我就說那個女子明明看起來出身不差,走路怎麼鬼鬼祟祟的,竟是來見情夫的。小娘子,如果沒下聘,你還是退婚吧。婚前就和別的女子不清不楚,恐怕婚後好不了。”
明華裳瞳孔放大,沒料到竟被她蒙對了。
老伯見過程思月,那天程思月從東市失蹤後,又來了清禪寺?
那兇手就不可能是岑虎了,岑虎拒絕師兄弟,一意孤行留在城外,沒道理又多此一舉來清禪寺殺程思月。那日來過清禪寺的,除了普渡寺的和尚,便隻有盧渡了。
明華裳忙問:“她真的來過?什麼時候?”
“這個記不清了,娘子你和清禪寺的和尚打聽打聽,最近一場法會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記得那日清禪寺有法會,她是在法會開始後來的,那時門口沒幾個人,她做賊一樣左顧右盼的,看著很顯眼,我就記住了。”
明華裳心跳都激動起來,面上努力維持著捉奸的人設,問:“那日她穿著什麼衣服?”
“不太記得了,好像是身碧色的吧。”
碧色?明華裳皺眉,程思月被發現時穿的衣服分明是紅色,莫非,她在途中換了衣服?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京兆府問了那麼久,沿路都沒人知道程思月的去向了。程思月換了衣服,而京兆府又根據衣服、身高詢問,能找到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