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馬上道歉!”夏沉光連忙低聲下氣道,“以前是我不好,徐哥您別跟我計較。”
徐文洋拉長了調子:“跪下來,我說一句,你跟著念一句,是我夏沉光狗眼看人低,我不是人,我真該死。”
夏沉光的手攥緊了拳頭,麥黃的小臂泛起了明顯的青筋。
“我給你三秒鍾,不認錯,你就別想在這一帶做生意了。”
想著復健的高昂費用,想著女兒夏驚蟬沒日沒夜的工作,想著壓在她單薄肩膀上沉甸甸的負擔,夏沉光緊咬著下唇,膝蓋緩緩地彎了下來。
周圍不少看熱鬧的好事者,有吹口哨的,也有拿手機錄視頻的…
徐文洋得意地笑著,將煙頭狠狠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滋的一聲,男人眼尾紋顫了顫,筆直的背也躬了下來。
“沒想到我們戰無不勝的夏隊長,也有今天,哈哈哈。”
夏驚蟬忍著眼淚衝進了人群,將夏沉光扶了起來,悲傷又憤怒:“爸,這破店咱們不要了。”
“小九。”他眼底浮過一絲驚詫,“你怎麼來了。”
“我下班了,來接您回家。”
看到夏驚蟬,徐文洋眼睛跟著亮了。
這小美人可是荷花街最靚的妞,也不知道夏沉光什麼福氣,養了這麼個乖女,看得他眼裡心巴都在饞著…
“這樣,這店我可以繼續租給你。”徐文洋走過來,摸了一把夏驚蟬漂亮的臉蛋,“讓你女兒陪我一夜。”
女兒是夏沉光絕對不能觸碰的逆鱗,不管他平日裡怎麼對人點頭哈腰,隻要女兒被欺負,血性一瞬間被激發出來,猛地一拳給徐文洋揍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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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洋,你狗|日的別欺人太甚了。”
此刻的夏沉光,暴怒地喘息著,如同被逼到絕路的困獸,剛剛下跪的窩囊樣一掃而空。
徐文洋重重摔在了地上。
別說,夏沉光一米九三的高個子,真要動氣手來,沒幾個人敢和他硬剛,徐文洋擦著嘴角的血跡,又氣又慫,踉跄著站起來,嘴裡罵罵咧咧說要他好看——
“以後你也別想在這裡做生意了!”
夏沉光氣急敗壞說:“愛誰誰,這爛攤子我還不要了!”
說罷,他一瘸一拐將夏驚蟬拉到電動小推車邊,讓她坐上去,自己騎上車,載著她離開這裡。
……
晚風徐徐,街道邊,車流漸漸少了些。
夏沉光關心地問夏驚蟬:“閨女,今天相親怎麼樣,看上沒?”
夏驚蟬從後面抱著老爸勁瘦的腰,無趣道:“人家是家裡的獨苗,我怕我這一不小心把人家獨苗給摧殘了,多過意不去。”
“就知道窩裡橫,在我面前牙尖嘴利,外面受委屈,大氣不敢出一聲。”
的確是,夏驚蟬在單位裡是老好人,在朋友面前也總是捧哏的配角。
唯獨在夏沉光面前,她能短暫地做回自己。
她緊緊抱住了他勁瘦的腰:“不喜歡那個人,不,不隻不喜歡,甚至很討厭,王姐剛剛微信消息裡把我臭罵了一頓。”
“死婆娘,等著,老爸去幫你罵回來!說了不要她操心,非要介紹,什麼歪瓜裂棗都送過來腌臜我們小九的眼睛,可惡至極。”
迎著風,夏驚蟬笑了起來,將臉蛋埋進了夏沉光的衣服裡。
“不過小九啊,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孩?這前前後後也相了好幾個了吧,一個都沒看上?”
“我喜……喜歡我爸這樣的,溫柔,脾氣好,也要對我好。”
“那不好找,像你爸這樣的絕世好男人,停產了。”
夏驚蟬不禁笑了起來:“其實,我今天遇到一個很溫柔……
“嗯?”
夏驚蟬立刻搖搖頭,把腦子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
她怎麼敢想肖想那個人。
“誰啊?”
“不是,我是想說,今天我們電視臺採訪許青空呢。”
驟然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夏沉光怔了一下:“許青空?”
“是啊,沒想到吧!”夏驚蟬趕緊從書包裡摸出筆記本,“他看起來好年輕!超帥的!”
能讓他這眼光高到近乎苛刻的外貌協會小公主誇一聲“帥”,還是“超帥”,想必許青空這些年保養的是真不錯。
“有多帥啊。”他漫不經心問。
“反正比你帥!”
“你別說,當年我和他還是大學同學,他的人氣比我差遠了。”
“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夏沉光笑了下,眼底卻泛起一陣苦澀。
曾經南渝大學的雙校草,也是球壇最耀眼的兩顆雙子星。
那場全國矚目的籃球賽裡,夏沉光被許青空壓制到了極點,節節敗……盡全力搶來的那顆籃板球,讓他摔傷了髌骨,成了跛足殘廢。
從此以後,兩人南轅北轍。
退役後,夏沉光做生意虧光了所有積蓄,整日裡借酒澆愁,消沉潦倒。
從此以後,世界一片晦暗,再無轉機。
女兒是他苟活於世的唯一指望,現在的夏沉光,根本不敢回首曾經的夢想。
夏驚蟬摸出了筆記本:“說起來,許青空還給我籤了名。”
“是嗎?”
夏沉光看了眼筆記本上那幾個字:“這麼多年,他的字還……
忽然,他嗓音卡在了喉嚨裡。
“少年無懼歲月長。”
耳畔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如雷般轟鳴,響徹寰宇。
夏沉光猛地按下剎車。
遠處一輛醉駕的大卡車歪歪斜斜呼嘯而至,刺目的光照得夏驚蟬睜不開眼。
剎那間,世界崩跌。
潺潺的鮮血在柏油路面緩緩流淌著,染紅了筆記本上那一行遒勁的小字。
少年無懼歲月長。
彼岸,尚有榮光。
……
一陣地動山搖之後,寂靜的夜空變成了湛藍的夏日澄空,耳邊傳來沸騰的喧囂聲。
烈日灼灼,燙得夏驚蟬幾乎睜不開眼。
什、什麼情況!
她和老爸不是被大卡車撞飛了嗎。
可此時此刻,她卻好端端站在南渝大學的香樟樹下,看著好多男生女生驚慌失措從宿舍樓裡跑出來。
“地震了!臥槽。”
“搖得好兇哦!”
“哪裡地震了啊?”
“不知道啊。”
夏驚蟬眼睜睜看著她爸夏沉光,從男生宿舍樓跑下來。
他穿著一條海綿寶寶褲衩子,手裡還抱著他的寶貝籃球,驚慌失措地左顧右盼——
“我的媽,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地震。”
夏驚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彼時的夏沉光,沒有法令紋、沒有眼袋、沒有黑眼圈、更沒有半頭白……還是那張泛黃畢業照裡那個顏值逆天的英俊少年。
夏沉光注意到對面有個女孩直勾勾盯著他,老臉一紅,下意識地用籃球擋住下面的卡通褲衩。
“爸!”
女孩衝過去,用力抱住少年寬闊的肩膀,“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好危險啊剛剛真……以為要跟你天人永隔了,你要是沒了,我們家連出殯送葬的錢都沒有,說不定我還要繼承你的各種花|唄借|……嗚……
籃球,落在地上。
夏沉光嘴角咧咧著,看著撲進懷裡的小姑娘,腦子懵了幾秒。
她叫他啥?
爸.?
他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像投降一般舉起來:“不是,這位同學,……制克制,如果喜歡哥請走流程追,先去我副隊長那兒登個記,……現在不太方便。”
這會兒啥也沒穿,就頂一條褲衩!
多羞澀。
夏驚蟬松開他,看著少年又狗又青澀的模樣,恍然明白了。
年輕版老爸不認識她。
所以,隻有她一個人穿越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你未來的女兒。”
“……震蕩啦?”
夏驚蟬仍舊像小時候對她老爸撒嬌一樣,依戀地抱著他:“我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故的,隻有你了。”
“不是,你……
夏沉光仍舊保持著雙手高舉的投降姿勢,看著懷裡的少女:“能不能先松開我,如果是想談對象,請走流程追,別一來就動手動腳啊,女孩子家的,多不矜持,別人看到了影響也不好。”
夏驚蟬擦掉了眼角湿潤的水光,盯著她爸看了許久,臉上綻開一抹明豔的笑容:“誰要追你啦!”
“你不追,你幹嘛這樣。”
“你是我爸啊。”
“……”
夏沉光看著她坦率清澈的眼眸,懷疑這姑娘是不是在跟他玩一種很新的東西。
“你到底想怎麼樣。”夏沉光無奈地扯開手,“直說吧,想要什麼。”
“你有錢嗎?我剛穿過來是晚上了,剛忙完工作,晚飯還沒吃。”
夏沉光:“……”
小姑娘可憐唧唧地望著他,撒嬌地喚了聲:“爸,我好餓~”
五分鍾的軟磨硬泡之後,小姑娘心滿意足地將二十元錢揣進兜裡:“我先去食堂看看,晚些時候再來找你噢!”
夏沉光看著走遠的小姑娘,反應了半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是不是…
被騙了?!
……
夏驚蟬在食堂填飽了肚子,心情舒暢地在南渝大學的校園裡溜達著。
經過校園公告欄邊,她恍然看到今天的日期——
2008年5月12號。
這場車禍,讓她穿越了二十年,回到了夏沉光的大學時代。
夏驚蟬還沒來得及理清混亂的思緒,忽然聽見身邊有女生尖叫了起來。
她抬頭望去,隻見那女生指著遠處的湖面,戰戰兢兢顫聲道:“有……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