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暫時不回去,我暑期留在學校裡兼職。”


  “留校啊,你沒聽說嗎?”


  “什麼?”


  “學校翻修宿舍樓,咱們男女混宿要改成女生宿舍樓了,所以這棟樓假期是不能住人了,早上生活老師在公告欄貼了通知的,假期留宿的同學可能需要去外面租房子了。”


  “啊。”夏驚蟬早上去考試匆匆忙忙的,還真沒留意公告欄裡的通知,她眉頭皺了起來:“這下完了,我沒地方去啊。”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假期住我家裡,我們一起去海邊玩,你不是總想看大海嗎。”


  蘇美雲家在深圳,住的還是海景房,所以熱情邀請夏驚蟬去她家,“我爸媽知道你救了我,特別感激你,他們肯定會同意你來我們家的!”


  夏驚蟬搖了搖頭:“這太打擾了,我假期還是準備留在C城,聽夏沉光說,假期球隊也要訓練,後勤剩不了幾個同學,我得留下來。”


  “好吧。”蘇美雲知道她假期要兼職打工,所以沒有勉強,對她揮揮手,“那下學期見。”


  “嗯,一路順風!”


  蘇美雲走後,夏驚蟬急匆匆跑到宿舍樓公告欄,果然看到了假期宿舍樓要修繕整的通知。


  這下怎麼辦啊!去哪兒落腳。


  她有氣無力地走出宿舍樓,來到籃球場。


  球場上隻剩了夏沉光一個人,孤零零地投籃。


  一米九三的大高個兒,任他站在哪裡、都是難以被忽視的存在,偏長相又是特別大氣開朗的陽光型帥哥,狗狗眼有點呆,很有親和力。


  “暑假有什麼安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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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球,應對十月的初賽。”


  “我是說,你假期去哪裡?舅舅家嗎?”


  夏沉光搖頭:“怎麼可能,我和他們沒血緣關系,他們不會讓我去。”


  “那回父母家?”


  “我住在學校。”


  夏驚蟬嘆了一口氣。


  其實夏沉光的成長之路也充滿了孤獨,養父母過早離世,他幾乎沒被親情滋養過,親生父母又不喜歡他。


  收養夏驚蟬之後,他才終於擁有了親人。


  父女倆感情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他們隻有彼此唯一,所以報團取暖,抵御人生的荒涼與命運的無常。


  “你呢,也留在學校?”他從籃板下撿了球,回頭問她。


  “我不行,12棟翻修,我必須搬走。”


  “住哪兒?”


  “沒想好,可能租房子吧。”


  “你不是沒錢嗎?”


  “兼職還有一些積蓄,看看有沒有便宜的公寓。”


  她要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夏沉光十萬個不放心,外面壞人那麼多,萬一出事怎麼辦。


  “合租吧,相互有個照應。”夏沉光揉揉鼻子說。


  “你有多少錢?”


  “……


  “一千有吧?”


  “呃呃,四舍五入差不多吧。”


  “你到底有多少,我看看租哪裡合適。”


  夏沉光摸了摸褲子兜,翻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連一百都不一定湊得夠!


  夏驚蟬:……


  “想來蹭我住宿明說好吧!打什麼親情牌。”


  “那不能,主要是擔心你的安危。”


  “我一個人住,租個單間,價格還便宜嘞,收留了你至少得有個套二,價格翻倍,你還不能跟我分擔房租,我是什麼材料做成的冤大頭?”


  “咱們是父女啊!談錢傷感情不是。”


  “那就請你有點當爸爸的樣子,照顧我的衣食起居呀!見過啃老的,沒見過啃小的。”


  夏沉光垂頭喪氣說:“我確實沒錢。”


  “沒錢回夏家。”


  “我不回去!”夏沉光固執地說,“那不是我的家。”


  夏驚蟬恨鐵不成鋼:“怎麼不是你的家,你養父養母已經去世了,你難道還要回曾經的舅舅、舅媽家嗎,你和他們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他們也不待見你。夏家父母是你唯一的親生父母,你們是有血緣關系的!”


  夏沉光鼻子痒酥酥的,使勁兒揉著,滿臉的倔強和不甘心——


  “就不回,就不!”


  夏驚蟬:“……”


  她爸年輕的時候,也是夠會犯渾耍賴的。


  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利轎車停在了路邊,夏家媽媽秦阮琳落下了車窗,對夏沉光揚了揚手:“沉光,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自上次徐文洋事件之後,夏家父母和夏沉光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畢竟血濃於水,夏家父母也心疼這孩子這些年在外面吃的苦頭,遇人不淑,還被人陷害。


  這不,秦阮琳親自來接兒子回家。


  雖……主要是來接夏安瑜,順帶把夏沉光捎上。


  夏安瑜就坐在車後座,車窗半闔,他眼神微妙地盯著夏沉光。


  “媽,哥哥假期要在學校練球,參開十月初的預賽,要住在學校裡。”夏安瑜放下手機,對秦阮琳說,“更何況,咱們家他住得也不舒心,肯定不會跟咱們回家的。”


  夏驚蟬撇撇嘴。


  這兩年,夏沉光為什麼在家裡住的不舒心,還不是全拜他所賜。


  秦阮琳看著路邊抱著籃球、一臉別扭的高個兒少年,遲疑問:“沉光,假期回家住嗎?”


  夏沉光冷冷望著車後座的夏安瑜,正要拒絕,夏驚蟬熱情又不失禮貌地向秦阮琳問好:“秦阿姨!您好呀!半個月不見您又年輕了!”


  秦阮琳認出了路邊這位長相甜美清麗的蠍尾辮兒女孩,正是那天在保衛科辦公室裡極力為夏沉光作證的同學。


  “啊是你啊!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呢!真的,多虧了你,我們沉光才免遭陷害,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夏驚蟬,是夏沉光的同學,一個籃球隊的,我們關系特別好!”


  說罷,她宛如哥們一般用手肘撞了撞夏沉光的胳膊肘。


  夏沉光眉頭擰著,不知道這古靈精怪的小姑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真是有緣,你也姓夏,跟我們是家門了啊。”秦阮琳從車上下來,走到夏驚蟬身邊——


  “你急著回家嗎,不著急就來我們家做客,好好感謝你那天幫了我們沉光。”


  “……沒有家,我在福利院長大,準備假期留校兼職賺下學期的生活費,但是宿舍要修繕不讓住了,這不,我跟沉光哥商量著怎麼辦。他是我們校隊隊長,我還問他校隊包不包食宿呢。”


  夏驚蟬輕輕嘆了口氣,“實在不行隻能出去租房了。”


  “這好說啊!”秦阮琳當即說道,“不用出去租房了,假期來我們家住著!我們家房間多,空著也是空著。”


  夏安瑜瞪大了眼,正要開口阻止:“媽,這怎麼行,她一個陌生……


  夏驚蟬的嘴比他更快:“真的嗎阿姨?這樣會打擾您和叔叔嗎?”


  “不打擾不打擾!我們家房子大著呢!”秦阮琳真心邀約道,“你幫了我們家這麼大的忙,前陣子我還跟你夏叔叔商量著怎麼感謝你比較合適呢,這機會不就來了嗎?再說,你也姓夏,又跟我們沉光是好朋友,就跟我的女兒似的。”


  “既然阿姨這樣說了,……夏驚蟬望向夏沉光,“可以嗎,夏隊?”


  夏沉光眉頭擰成了老樹根。


  不是社恐嗎這家伙!


  面對她奶奶,她真是半點臉紅都沒有,開開心心地上樓去收拾行李了。


  秦阮琳女士似乎特別喜歡這小姑娘,還跟著她上樓,幫著她一起收拾行李。


  半個小時後,夏驚蟬歡歡喜喜提著行李上了車,把夏安瑜給擠到了邊上去。


  夏沉光無奈,也隻能跟著上了車。


  她要住到他家去,夏沉光縱然不想回家住也不行了,隻能跟著應下來。


  司機啟動引擎,將轎車開出了南渝大學校園,秦阮琳坐在副駕駛,開心地打電話告訴了丈夫剛剛發生的事情,眼裡眉梢都透著喜悅。


  夏沉光低頭給夏驚蟬發了條短消息——


  “你還真不客氣。”


  夏驚蟬的手機嗡嗡震動了一下,她看到短信,又睨了身邊夏沉光一眼,回復道——


  “我跟我親奶奶客氣什麼,你這話見外了啊。”


  夏沉光:……


  *


  夏家的別墅真是大氣恢宏,造型十分現代化,聽說請了國際知名建築設計師進行設計,設計落成以後,測量稿和畫稿全部焚毀,以免有模仿或者山寨版出現,確保它的獨特性。


  別墅三面環湖,一千兩百多平的私家花園,可以釣魚也可以露營。且花園造景層次分明,種植著翠竹、榕樹、楓樹和藍花……面碎石小青磚直通入戶花園。


  入戶兩邊是明暗不一的金屬石材,光影過度極有空間感,營造出了一種燈火闌珊的質感。


  三層旋轉樓梯,異形陶瓷皮沙發,羊絨地毯,鵝卵石茶……得出來戶主很有品味。


  夏驚蟬拉開臥房電動窗簾,看著絕佳的環湖視野,看著從未感受過的有錢人家的生活…


  本該屬於夏沉光的這一切,卻被夏安瑜用陰謀和心計偷走了。


  其實可以想象,住慣了這樣的宅邸,享受了二十年如此優渥的豪門生活,一朝告訴他,他不是夏家的親生兒子,有錢少爺的人生隨時可能被另一個人取代…


  他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


  而夏沉光痴迷籃球,對一切物質生活根本毫不在意,壓根沒想和夏安瑜去爭奪什麼。


  饒是如此,夏安瑜也不願意放過他,在上一世夏沉光已經和父母徹底斷絕關系之後,在夏安瑜已經繼承了夏家全部家產以後,他還在不斷找夏沉光的麻煩,試圖毀掉他的事業、毀掉他的人生、毀掉他所有的一切!


  夏驚蟬不能讓夏沉光平白受欺負,她要幫他把一切屬於他的,都搶回來。


  秦阮琳敲敲門,走進了夏驚蟬的臥房裡:“看看這裡還習慣嗎,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平時我不在就跟家裡的管家或者保姆阿姨說,當成自己家一樣,千萬別客氣。”


  看著她溫柔的臉龐,感受著她和藹可親的語氣,夏驚蟬想到了上一世那個時常來幼兒園探望她的奶奶。


  和厚道單純的親生兒子斷絕了所有的聯系,把狼心狗肺的養子捧上高位,已過遲暮之年,他……悔了。


  可人生的選擇就是一步錯,步步錯,再難以回頭了。


  所以他們隻能偷偷來到幼兒園探望唯一的小孫女,哪怕,隻是養女。


  “夏阿姨,我從來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你對我也很好,住在這樣的家裡真的好幸福啊。”


  夏驚蟬毫不吝惜地向她表達自己對這個家的喜歡,這也讓秦阮琳感覺十分受用。


  畢竟這個家也是她一手操持維護的。


  “唉,如果沉光像你這樣想,就好了。”秦阮琳嘆了口氣,“他在這個家裡,總是住得不開心,總覺得不如以前養父母家裡好,果然是養恩重於生恩,即便是親生父母,也比不過養父母。”


  夏驚蟬聽著她言下之意,不也是說親生兒子比不過養子嗎。


  “阿姨,其實沉光哥隻是不善於表達,他心底特別好,熱心,善良又單純,心地特別好。可是這家伙嘴巴特別笨,有時候對你們的愛,他找不到表達的方式,就會選擇沉默。肯定比不上那些舌燦蓮花,隻知道說好聽話的人,可那樣的人,有多少真心,誰也不知道。”


  夏驚蟬斟酌著言辭,對秦阮琳道,“阿姨您閱人無數,肯定知道沉光哥的性子就是這樣,他心裡對你們肯定是關心的,畢竟血濃於水。”


  這一番話,聽得秦阮琳心下更加舒暢了。


  是的,她走過的路比這些孩子們跨過的橋都多,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們的心性。


  可感情是很復雜的東西,畢竟一個是疼愛養育了這麼多年的養子,另一個是感情淡薄的親生兒子。


  秦阮琳看著夏驚蟬,微笑著岔開了話題:“小蟬,你是沉光的女朋友嗎?”


  “啊當然不是!”夏驚蟬吃了一驚,連聲辯解道,“我跟沉光哥,是純純的純友誼!是隊友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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