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根本沒有人!不管看到什麼,那都不是真的!
媽媽已經離開了,永遠不可能再回來!醒醒吧,接受現實,別再耽溺於虛幻的想象了!
她的手緊緊抓著門把手,直到硌得掌心都疼了。
夏驚蟬沒有這樣做,她不是歇斯底裡的性格。
她頹然地回到房間,坐在床邊,將身體裡那股子衝動和慌張按捺了下去。
冷靜之後,她給林照野打了電話。
沒一會兒,林照野來到房間,夏驚蟬將那幾瓶精神類藥物遞過去讓他一一檢查。
林照野嗅了嗅味道,咬開一顆嘗了嘗,對夏驚蟬道:“他又換藥了。”
“……”
夏驚蟬癱軟地坐在了椅子邊。
林照野想安慰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撿起藥瓶對她說:“我現在去當地醫院,把藥換回來,你等我,很快。”
“不用了林照野。”女孩咬牙沉聲說,“他自己不想接受治療,換回來也沒有用。”
以許青空的洞察力,換藥的第一天,他就應該察覺了端倪,所以他沒有再質問她和林照野那晚究竟去哪兒了。
他什麼都猜到了。
雖然她不讓換藥,但林照野還是拿著藥盒出門了,晚上回來的時候,將一盒新的利培酮遞到夏驚蟬面前:“如果他已經有好幾天斷藥了,病情就會復發,今晚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吃藥。否則,下一場比賽,他絕對不能上場。”
*
Advertisement
晚上,許青空洗過澡,看到女孩一言不發地側躺著。他扔了擦拭頭發的毛巾,從後面抱住了女孩柔軟溫香的身子,熱切地親吻著她的後頸,試圖喚醒她…
他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身體的每一寸肌理,心裡的每一個想法,眼神裡的每一次猶疑…
可許青空在她面前,仍舊是一片迷霧。
在他的手緩緩探入的時候,夏驚蟬回過頭,望著他渴望的眸子:“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數你的藥有多少片。”
少年驀地停下來。
夏驚蟬穿著他的單薄白襯衫,襯衫領口搭在了肩上,慵懶誘惑…
“每次都是我把藥倒出來,親眼看著你吃,可即便如此,我也還是不放心,怕哪一天忘記了提醒你吃藥,所以我會數一數藥片的數量,做好記錄。”
她冷冷笑著,“你可真行啊許青空,你替換的維生素都能精確嚴謹到這種程度,如果不是正好有一位醫生朋友在身邊,是不是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根本不想好起來。”
“你這位醫生朋友,幫你真是不遺餘力。”許青空面無表情地說。
“你少扯這些有的沒的,在林照野這件事情上,我問心無愧,但你呢。”
許青空抿了抿單薄幹燥的唇:“抱歉。”
“我不想再和你鬥智鬥勇了,真的很累,我們敞開了說吧,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許青空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邊,來回踱著步子,看起來似乎很焦慮…
“我答應過要照顧好她。”他忽然壓低了嗓音,用近乎氣息的聲音告訴她,“但我沒有做到,你能明白那種無力感?眼睜睜看著發誓要保護的人離我而去,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
“你那時候才十一歲啊!”
“某天她忽然回來了,真的,你可能覺得我瘋了,但我知道,她真的回來了,她會對我笑,會和我聊天,會聽我講我最近發生的事……們看不見她,但我能看得見,小九,你相信人有靈魂嗎。”
“那不是靈魂啊許青空!那隻是你的幻覺,它不存在的!”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同樣不會放棄尋找你,哪怕別人都說你不存在,我也不會放棄。夏驚蟬,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
“你要我怎麼信!相信你真的能看到母親的靈魂嗎!”
“我不想前功盡棄,小九,你讓我做好這件事,行嗎。”
許青空用力握住了她纖瘦的手臂,渴望地說,“不會有任何影響,開始吃藥之前的那段時間,我們不是也相處得很好嗎,這件事你聽我的,別的……的事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不,我不接受!”
夏驚蟬用力推開了他,從桌上抓起藥盒,擰開了將藥倒在手掌心,“你把它吃了,許青空,別再抱守殘缺了。”
許青空冷靜地看著女孩,看著她那近乎顫抖的手,遞到他面前。
“聽話,把藥吃了。”
少年仍舊搖頭,緊扣著女孩的眼睛:“我沒有瘋,小九,她真的存在,她就在你身後……”
夏驚蟬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兩步,又害怕,又悲傷,她強忍著眼淚,用壓抑的嗓音說:“許青空,再這樣下去,你沒有瘋,我先瘋了。對不……
說完,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間,驚慌地跑到夏沉光房門前,用力扣門,“爸,爸開門啊!”
夏沉光打開了房門,看到小姑娘梨花帶雨的模樣,瞬間血壓升高了:“怎麼回事?許青空欺負你了?”
“我以為我做好了準備,但我沒……女孩語無倫次地說著,緊緊摟住了少年勁瘦堅實的腰,哽咽地控訴,“他還嚇我。”
看著她這狼狽的模樣,夏沉光五髒六腑都揪緊了。
“今晚你住我們這裡,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對面床邊,隻穿了一條褲衩的肖屹忙不迭給自己套上長褲,憨憨地說:“這不太方便吧。”
夏沉光回頭對他說:“你去許青空那邊睡,順便看著他。”
“……”
肖屹望了望夏驚蟬,“他女朋友都讓他嚇哭了,你讓我去陪他?老子也怕啊。”
夏沉光沒有勉強,他去洗手間擰了毛巾,給小姑娘擦了擦臉,又讓肖屹下樓給她買了一份清補涼上來。
兩個男孩陪著她聊了一會兒,安撫她的情緒。
“今晚你睡我的床,我和肖屹擠一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夏驚蟬搖了搖頭:“剛剛我太緊張了,現在沒事了。”
“你別說。”肖屹枕著手臂躺在床上,邊看手機邊說道,“有些精神病真的會把自己看到的幻覺當真,然後覺得全世界都瘋了,就他是清醒的。”
“許青空不是精神病。”夏驚蟬下意識地維護他,“他隻……知道該怎麼跟自己和解。”
肖屹直接笑了:“我還第一次聽到有人把精神病形容得這麼清新脫俗。”
夏驚蟬從床上站起來,跳到對面床上狠踹他。
“哎哎!”肖屹連忙抱著枕頭格擋,“夏沉光,管管你女兒!剛剛還哭得跟個水龍頭似的,這會兒拿我當發泄對象。”
“那你就讓她發泄一下吧。”
“沒見這麼溺愛小孩的啊。”
晚上,夏沉光跟肖屹擠一張床上,夏驚蟬獨自睡靠窗邊的大床,肖屹抱怨夏沉光睡覺不安分:“不準在被窩裡放屁。”
“老子什麼時候在被窩裡放屁了!”
“你睡著了不知道。”
“不可能。”
“打呼嚕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打呼嚕。”
“你少玷汙我形象。”
夏驚蟬側身背對著他們:“安靜點好不好,我好困呀。”
肖屹:“聽到沒,閉嘴。”
夏沉光:“踏馬的,到底是誰在說話!”
大概安靜了十分鍾不到,肖屹的呼嚕聲響了起來,不大,尚且可以忍受,但沒多久,夏沉光說夢話的聲音又傳來了——
“對!夾住他!別給他機會!”
“傳球啊草。”
“……”
兩人就跟二重奏似的,夏驚蟬真是受不了了,起身去陽臺上待了會兒,吹著溫柔和煦的海風,
一陣緩慢的敲門聲傳來,咚、咚咚…
似帶著猶疑和忐忑。
夏驚蟬走到門邊,側耳聽了聽。
門外,許青空沙啞痛苦的嗓音傳來:“小九,我想你……
第66章 失蹤 “讓我好好跟她道個別。”
夏驚蟬糾結了很久, 於心不忍,終於還是打開了房門。
許青空用盡全身力氣抱住她,吻著她的臉頰, 在她耳畔拼命道歉:“我不該嚇你,對不起,小九,對不……
夏驚蟬能感受到他滿心的懊惱, 抱住了他堅實挺闊的後背:“許青空, 我原諒你。”
他擁她更緊了, 全身肌肉都在顫抖…
“跟我回去, 好不好。”許青空吻著她的耳鬢, 沙啞地說,“我們不要吵架了。”
夏驚蟬冷靜了下來,看著情緒混亂的許青空:“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乖乖吃藥, 接受治療,也接受逝者已經離開、並且永遠不會再回來的現實,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第二,我……要再見面了。”
耽溺於虛幻的泡沫, 還是擁抱現實與未來,她必須逼許青空做一個了斷。
許青空抱著她的手逐漸松開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要跟我分手?”
夏驚蟬強忍著眼淚, 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毫發無傷:“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了不是嗎, 許青空,你考慮看看。”
說完, 她回房間關上了門, 不敢看他的表情, 用力擦掉了眼角不爭氣的淚花。
房間裡的呼嚕聲有點刻意了,夏驚蟬回到床上躺下,嗓音平靜:“醒了就別裝了,你們等我睡著了再睡,不然我睡不著。”
肖屹輕輕咳嗽了一下:“不是,小夏同學,你真要跟他分手啊?”
“我逼他吃藥,他藏藥騙我,這種循環隻會讓兩個人相互消耗。”夏驚蟬擦掉眼淚,沉聲說,“我必須逼他做選擇,否則,他永遠不會好起來。”
他和她之間,總有一個人要做出決斷。
夏沉光有點擔憂:“這樣會不會太激烈了,怕他出事啊。”
“他一直在吃抗抑鬱的藥,短時間內應該不……夏驚蟬咬牙道,“而且我說過,如果他敢弄傷自己,那我也會弄傷我自己,如果他放棄生命,我會和他一起。他不……
肖屹聽得直皺眉,踹了夏沉光一腳:“哎我去,別人的青春為什麼如此疼痛,我的青春如此平淡,我什麼時候才能擁有這種轟轟烈烈的愛情啊。”
夏沉光:“你先把你打呼嚕的毛病改掉。”
“某人又是磨牙又是說夢話的,還說……了,許青空打呼嚕不?”
夏驚蟬:“不打,他通常不睡。”
“……”
“牛逼。”
次日回程,夏驚蟬全程沒有理會許青空,他一個人走在人群最後,不和任何人說話。
陳飛小聲問錢堂姜:“他倆怎麼了?”
錢堂姜搖頭:“不知道。”
林照野抓住機會和夏驚蟬走在一起,笑嘻嘻地給她提包,噓寒問暖,殷勤備至。
夏驚蟬回頭望許青空,他也正看著她,委屈的眼神有點像被主人拋棄的大狗狗。夏驚蟬差點心軟,但想到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終於還是硬下心腸,不搭理他。
回來以後,她沒有再去鹿棲公寓了。
開春將會迎來全國賽的首場,訓練時間緊迫,開學前幾天,夏沉光索性搬到了肖屹家小住,離學校更近些,方便來回通勤。
他不在家,夏驚蟬一個人住在夏家也沒勁兒,索性跟他一起搬到了肖屹的大平層。
肖屹家從來沒這樣熱鬧過,他開心得不得了,花了半天時間跑去超市大採購一番,給他倆準備了生活用品和幹淨的毛巾被單。
七七開春做了手術,一切順利,恢復得很好,林照野的心情是肉眼可見的愉快,外向熱朗的E人性格,見誰都能搭腔聊幾句,籃球隊的相處氛圍前所未有的輕松。
隻是,許青空不見人影,一次都沒有來訓練。
夏驚蟬不可能真的放心丟下他一個人,所以在鹿棲公寓的家裡裝了攝像頭,觀察了解他基本的情況。
許青空過得並不好,晚上不睡,總在家裡踱步,走來走去,直到天稍稍黎明時,黑暗散去,他才能在沙發上小憩幾個小時。
白天大部分時間他都抱著電腦寫代碼,飲食沒規律,有一頓沒一頓的,甚至有幾次夏驚蟬還看到他喝酒了,昏沉沉倒在沙發上。
喝醉了,還能多睡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