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俯下身去看,見他面色潮紅,呼吸深重,額頭滾燙,立即讓人去請了大夫來。


大夫隻搖了搖頭,老夫人哭暈過去,我守在他床邊寸步不離,衣不解帶,三天後,他才幽幽轉醒。


隻是自那天開始,再也下不了床。


「翠翠,我要走了。」


「不,周璟,你會沒事的。」


「傻瓜,我的身子我知道,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周璟交代後事般說了兩句,又沉沉睡去。


外頭風雪大,我檢查了一遍門窗,不讓絲毫寒氣吹進來,又回到床邊,靜靜看著周璟。


我嫁給他一年,這一年,是我上輩子加這輩子過得最好的一年。


他大概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他要走了,我十分難過。


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就滑落下來。


我趕緊擦去淚珠,怕周璟忽然醒來,看見我這副模樣要難過。


老夫人偶爾來這裡看看,大部分時間,她是不敢過來的。


縱使早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真到了這一刻,她還是無法面對。


我不放心下人照顧他,也擔心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便一直不敢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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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子畢竟不是鐵打的,熬了一宿,就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老夫人坐在我床邊,面有喜色。


我一驚:「周璟醒了?」


「不是,翠翠,剛剛大夫來診脈,你有喜了。」


我被突如其來的喜訊衝擊地猝不及防,迫不及待就要下床去告訴周璟這個好消息。


到了周璟床前,我俯身在他耳邊:「周璟,醒醒,你要當爹了。」


他的眼皮動了動,好像聽見了。


第二天,他就醒了。


13


他有了新的期待,有了奔頭,精神明顯好了很多。


再加上各種珍貴的藥材不要錢似的灌進去,竟然奇跡般,身子日漸好轉。


大夫說,保持現在的狀態,或許可以撐到孩子出生。


我每日的注意力都放在周璟和養胎身上。


一日,藥材鋪子的伙計來報,三弟偷拿店裡的藥材去賣錢,被抓了。


這我並不意外。


意外的是,三弟居然用賣來的銀子去賭。


上輩子,我並不記得三弟有賭癮。


也或許他上輩子就愛賭,隻是我不知道。


他把家裡所有的銀子都拿去賭,賭輸了,就從鋪子裡偷藥材出去賣,被掌櫃的抓個正著。


那掌櫃知道我與他的關系,不知如何處理,便派人將這件事告訴了我。


我也沒有多想,直接回掌櫃的將人解僱了便是。


我沒空搭理三弟,他卻自己跑來周府,說被鋪子裡的人欺負。


「他們侮辱我偷拿鋪子裡的藥材,大姐,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拿沒拿你心裡清楚,不要來我這裡假惺惺。」


我懶得應付,揮了揮手,讓管家將人撵走。


可沒想到,我隻走開一會兒的功夫,他竟潛入到周璟房裡。


他手裡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周璟脖子上,目露兇色。


「大姐,你不想看著姐夫就這麼死掉吧。」


「給我一千兩銀票,我就放了姐夫,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我看到這一幕,氣血上湧,險些暈厥過去。


等交了銀票,三弟剛要放下匕首。


我娘卻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趕了過來。


可能是愛子心切,娘指著三弟,大罵三弟畜生,又跪在地上求我不要報官。


母親的話提醒了三弟,他現在拿著銀票走出去,可能就會被官府的人帶走。


幹脆破罐子破摔,撕碎銀票,罵罵咧咧就要與周璟同歸於盡。


千鈞一發之際,我撲過去,抓住三弟的手。


可他手中的匕首脫了手,在空中飛落,直直地插入周璟胸口。


直到縣衙的府兵趕到,將三弟帶走。


周璟流了好多的血。


我看著下人進進出出,端著血水盆子一盆盆往外送,不禁想,就算是我生產,也未必會流這麼多血。


又想,他哪來這麼多血呢。


明明身子已經虧空成那樣,平日裡臉上連點血色都沒有,怎麼還會有這麼多血流出來。


事情鬧得太大,終歸是驚動了老夫人。


我向她下跪,她卻將我扶起,輕輕抱住了我。


柳氏也難得出現了。


她依舊不愛說話,目光冰冷,隻是在門前的走廊下端坐,念起了佛經。


我和老夫人平日都不信佛,此時也無可避免地臨時抱佛腳,雙手合十,在內心祈求佛祖,不要帶走周璟。


讓他再多陪我們些時日,讓他看到孩子出生。


這一次,上蒼依舊垂憐了我們。


周璟再次從鬼門關挺了過來。


14


周璟陪著我熬到了孕期五個月。


清明剛過,他就去了。


葬禮辦地很風光。


四個月後,我產下一子,取名念兒。


柳氏始終走不出心中那個砍,在周璟走後落發出家。


老夫人喪子,再沒有精力管理鋪子的事,將家業統統交給了我。


每日闲的無事,就逗弄念兒玩。


小人兒被他的祖母抱在懷裡,咯咯咯笑。


抱他的人卻是紅了眼眶。


我徹底與娘家斷絕了來往。


偶爾也從旁人的闲言碎語中聽到些消息。


二妹妹又勾搭上了有婦之夫,被人家原配捉奸在床,光著身子扔到大街上。


名聲掃地,淪為眾人笑柄,不堪重負,她瘋了。


三弟從牢裡出來後被城中大戶人家的少爺看中,做了書童,不出半月,屍體被人發現飄在河裡。


據說那家公子是個變態,專愛玩弄小童。


我聽到這些消息,隻覺內心平靜。


沒有難過,也沒有幸災樂禍,好像他們都是與我無關的陌生人。


15


念兒三歲那年,我領著他在街上闲逛。


他左手牽著我的手,右手舉著一串冰糖葫蘆,小短腿一蹦一跳。


忽然不知從哪裡衝出一個乞丐,搶走了他的糖葫蘆。


他急得大哭,家丁衝上去,將那乞丐捉住,按在地上。


乞丐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竟是個女人。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又跑過來,抱住那女乞丐嚎啕大哭:「不要傷害我女兒,求求你們了。」


我看了她們一眼,抱著念兒轉身離開。


「娘,我的糖葫蘆沒了。」念兒抱著我的脖子撒嬌。


「嗯,沒關系,娘再給你買一串更大更紅的。」


我抱著念兒朝賣糖葫蘆的攤子走去,聽到身後有人叫我。


「翠翠……」


我回頭,那人高束馬尾,錦衣玉帶,笑容滿面。


完全陌生的模樣。


可那眼神,我不會認錯。


我眼眶驀地一紅。


我的周璟,回來了。


16


周璟番外。


娘想聘個女婢,問我城中姑娘哪家好。


我說平安巷最東頭破屋裡的許家大姑娘最好。


那日,我巡查鋪子, 路過平安巷,看見她


抱著一隻受傷的貓兒喂食。


明明自己都餓的吃不起飯,還要把吃的省下來喂貓。


多傻的人啊。


可我莫名喜歡。


等到娘把許家大姑娘接到府裡來, 我才知道不是做女婢,而是做給我衝喜的小妾。


我一個病秧子,說不定那天就斷了氣,不想禍害這個好姑娘。


她來的第一晚, 睡在我身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 她沒有等到娘去接她,就被家裡人賣給了人牙子。


顛沛流離,一生悽苦,不得善終。


我猛地驚醒, 看著她恬靜的睡顏, 做了個自私的決定。


我要把她留在身邊。


即使我不能陪伴她一生, 也可將周家的家業留給她,不必如夢中過得那般悽苦。


她想要個孩子, 我盡量配合她。


有時候實在力不從心,便會偷偷吃些補藥。


既然決定將她留在周家,有個孩子,或許是極好的。


既可以在我走後陪著她和娘,將來也可以繼承周家家業。


不管男孩女孩, 我都很期待。


我親眼目睹了她對母親和弟妹冷言相對,夢境裡的故事更加真實了。


她是個好姑娘, 若非被傷透了心,怎可能做出那般絕情的事。


我心疼她。


身子終歸是挺不下去了, 我要死了, 牽掛卻越來越多。


我舍不下娘,也舍不下她。


後來, 她在我耳邊告訴我要當爹了,我又舍不下孩子。


所以,我拼盡最後一口氣, 醒了過來。


在生命的最後五個月裡, 其實我有過後悔。


一廂情願留下她,是否太自私了。


周家是城裡做藥材生意的富戶,家中唯一一根獨苗是個病秧子,想找人衝喜,不知怎得看上了我。


「-作」終歸還是有私心的吧。


隻是我以前不願意承認,現在後悔也晚了。


「翠翠, 嫁給我,你可後悔?」


「不後悔, 這是我兩輩子最幸運的事。」


兩輩子?為什麼是兩輩子呢?


我想問清楚來著。


可惜老天沒給我這個機會。


我聽到她低聲地嗚咽,然後嚎啕大哭。


這是我在世上聽到最後的聲音。


17


我重生了。


這次,我有了一個健康的身體。


我迫不及待回去找她。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她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母子兩個東瞅瞅,西看看。


在一個糖葫蘆攤前停住了腳步。


我嗓音輕顫,叫出了她的名字。


「翠翠…」


她回頭, 眼光泠泠,倒映著我。


我知道,她認出我來了。


作者:荊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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