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吃的火鍋，備菜充足，一邊涮菜一邊在聊天。

為了增進季顧雙方的了解，我和陸離還特意準備了小遊戲，誰知道繞著繞著，最後繞回我和陸離身上。

季言一臉興奮：「情侶快問快答。必須同時且快速說出來，OK 嗎？」

我和陸離點頭。

「第一個問題，最喜歡的顏色？」

「綠色。」我和陸離異口同聲。

「最喜歡的水果？」

「芒果。」

「上次接吻什麼時候？」

「……」我果斷閉嘴。

老實孩子陸離低頭看了眼腕表，才說：「四十分鍾前。」

季言和顧風華一臉揶揄：「嘖嘖，怪不得還要慶祝戀愛百天呢。」

「……」

她再道：「上次做——」

我打斷她：「拒絕回答隱私問題。」

季言一臉失望，顧風華笑著接過話茬：「最喜歡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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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嫌食物範圍太寬泛，還在糾結說什麼。

陸離已經出聲：「土筍凍。」

季言疑了一聲：「土筍凍不是海城特色嗎？你帶他回去吃了？」

「哪有，」我漫不經心道，「他小時候在海城待過一段時間。」

季言目光飄在陸離身上。

她仔細端詳幾秒，然後看向我：「我突然看他有點眼熟。」

我無語：「你是不是看帥哥都眼熟？」

「真的真的，」季言有些激動，「你以前也在海城待過嘛，你們不會過去就見過吧？」

我偷偷看向陸離。

他表情有些許不自然，但還是極力地揚起唇角衝我笑了下。

我莫名能看穿他的心虛。

季言還在好奇：「是什麼時候的事啊？我沒別的意思，沒準你和窈窈在海城的時間真對得上呢。」

陸離藏在桌下的雙手開始反復摩挲，看起來頗為焦躁。

我隱隱有種他下一秒就要變酷哥的預感。

我連忙按住他，並看向季言：「再打聽我男朋友，揍你了啊。」

季言不愧為十來年的好友，秒懂我的意思，並光速向陸離道歉：

「抱歉哈，我今天有點八卦了，你別介意。」

陸離臉上恢復溫和的笑：「沒關系的。」

這一茬揭過，後來又聊了些其他的闲事，待季言和顧風華離開，陸離自覺開始收拾聚餐後的桌面。

我要幫忙，他不讓，還把我推進浴室：「連頭發絲兒都是火鍋味，快洗洗。」

我低頭嗅嗅，果斷進了浴室。

待洗完澡出來，客廳已然幹淨如初。

陸離在廚房不知道忙些什麼，我隨手撈起手機，季言已經給我發來一大串消息。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那個小男孩！你失約的那個小男孩！還記得嗎！】

【雲水街口的那家甜品店！草莓慕斯！】

【你當初急著要走，還拜託我去幫你解釋呀！】

我的記憶瞬間被支回過去。

腦海中冒出一個乖順可愛的小男孩剪影。

他微仰著頭，天真又懵懂地問：「姐姐，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那剪影與陸離的身影逐漸重合。

他從廚房出來，手裡還端著新煮的水果茶，輕聲細語叮囑：「解膩的，喝喝看。」

我微微晃神，他已經坐到我身邊。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陸離羞赧地在我臉頰親了親：「寶寶，你這樣我好害羞的。」

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當初拋棄你的人，是我嗎？」

9

陸離在幾秒時間內變成了陸合。

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的眼神在瞬間由柔軟轉為冷硬。

他悻悻盯著我看：「你又見顧風華了？」

這拽傲的語氣，確實是陸合沒錯。

我試圖商量：「你把陸離變回來，我要和他說話。」

陸合略怔一下。

他扭開下巴說：「但他不想見你。隻有他想逃避現實的時候，我才會出來幫他解決困擾。」

逃避現實。

這四個字在我心口輕輕扎了一下。

「當初拋棄他的人，是我嗎？」

我試圖將過去的一切都串起來：「因為我曾經拋棄過他，所以你才那麼想讓我和他分手？」

陸合哼一聲：「是，也不是。」

「你說多點。」

曾幾何時，我還嫌棄過陸離的話痨。

現在卻恨不得他將事實全盤吐露……

眼前這人分明還是陸離的模樣，內裡卻完全變了個人，我努力適應這種極致的反差。

「他那麼小，他媽媽就不要他。好不容易遇到你，你還告訴他會一直陪著他，結果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他當然難過啊。」

陸合抓過抱枕，蹂躪幾下：「你們都靠不住！隻有我，隻有我才會一直陪著他！」

「我不是故意要失約的，我當時——」我把借口和理由咽回肚子裡，重新說，「我有讓季言幫我去赴約，讓她幫我解釋，我不是故意拋下他的。」

「那有什麼用？」陸合說，「不要就是不要。」

我嘆一聲。

當時父母的婚姻已經搖搖欲墜，我記得我某天一回到家，就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哭。

她擦著眼淚告訴我，她和爸爸已經離婚了，問我要跟誰？

我幾乎毫不猶豫地說，跟她。

從收拾行李到離開海城，等坐上車我才想起和甜品店小男孩的約定。

我拜託季言。

拜託季言幫我去赴約，幫我和他解釋清一切，並告訴他我不能再陪他一起吃草莓慕斯。

季言當時是怎麼回我的呢。

我有點忘了。

但確實如陸合所說。

不要就是不要，拋棄就是拋棄。

甜品店的小男孩對我而言，確實沒有朝夕相處的媽媽來得重要。

「後來他怎麼樣了？」

「後來他那個爸發現了我的存在，要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但那群人都是吃幹飯的，我反正能一直陪著他，陸離也學會了偽裝，沒人再發現我們。直到——」

陸合一臉幽怨地盯著我：「直到他再次遇到你。」

我眨眨眼：「什麼時候？大一嗎？」

我印象中，陸離入學沒多久就開始追我了。

「更早。」陸合說，「在他高二的時候，他去明德找他的表哥，意外碰到你。從那時起，他就發誓要考明德大學。」

「也是從那時起，我沒再出來過。」

我舔了舔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合的消失和重現，似乎都是因為我。

我總是在影響陸離。

過去，現在。

他的情緒輕易被我掌控，而他還願意靠近我，就像飛蛾撲火。

「我其實是很贊成你們分手的，但沒辦法，他確實是喜歡你，」陸合說，「你都不知道你答應和他在一起那天，他有多高興。」

「他一直拉著我說話，即使我沒能出來。他說：『陸合，我和她在一起了！』『是姐姐，我和那個姐姐談戀愛了！』『陸合，我好高興啊，你能感覺到嗎？』」

「顛來倒去，他說了一整晚。」陸合呸一聲，「死戀愛腦！」

「……」

我不想和陸合說話了，我想陸離。

我和他商量：「你讓他出來吧，我想見他。」

陸合傲嬌說：「晚了，他現在不想見你。」

如何引誘陸離出來，我現在還束手無策。

陸合咕嘟咕嘟開始喝水果茶，將陸離給我煮的一整壺全喝了，還問：「還有別的嗎？你們晚上吃的什麼？」

他起身去翻冰箱，還翻出了晚上吃剩的芒果千層。

我看著他大快朵頤的模樣，略微擔憂。

明明陸離已經和我吃過火鍋了啊。

我勸他：「你別把陸離的胃撐壞了。」

陸合幽怨看我：「那你就忍心看我餓肚子嗎？」

「……」

我努力忽略陸合的存在，找季言打聽當初的事：「言言，你當初去找那個小男孩解釋了吧？他怎麼說的啊？」

季言聲音很激動：「怎麼樣！那男孩是不是陸離！」

「是，」我迫切追問，「當初的情況怎樣，你還記得嗎？」

季言想了想，許久才說：「我解釋了啊，我還給他買草莓慕斯了，但他不聽，就一直重復『她不要我了，姐姐不要我了』。」

我幾乎能想象當時的場景。

對當時的陸離來說，大概不理解什麼是情非得已、形勢所迫。

他隻會覺得，不要就是不要。

季言說：「後來你還讓我去找過幾次呢。不過每次都沒遇到他，我們就算了。」

我掛斷和季言的電話。

望著眼前的陸合，還在想陸離。

「別盯著我看，」陸合側了側身子，警惕地背對著我，「不到他自己想出來的時候，他是不會出來的。」

那什麼時候是陸離自己想出來的時候？

我瞬間有了主意。

我故意說：「陸離，分手。」

眼前的背影一僵。

我再接再厲：「分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不要，」眼前的人轉過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不要和你分手。」

他幾步走近我，委屈巴巴：「寶寶，我們不是說好不再提分手這兩個字了嗎？」

計劃通。

勾引出來了。

10

陸離和我對坐著。

我原本有一籮筐的話想和他說，可真把他勾出來，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保守問：「當時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他乖順搖頭：「我都不記得了。」

「嗯？」

他猶豫兩秒：「我就記得那些好的, 記得寶寶請我吃草莓慕斯，還一直陪我說話聊天。」

「陸離，你怪過我嗎？」

他堅定地搖頭。

似乎是怕我要內疚，他這才吐露：「我從來沒有怪你。是我的問題, 一直都是我的問題, 是我愛鑽牛角尖, 你和媽媽都沒有問題。」

我遲疑著問：「阿姨是什麼原因……」

「她不喜歡我爸。生下我之後，她就走了。」陸離說，「但當時家裡的阿姨告訴我，是媽媽討厭我，她不喜歡我，她不要我。」

我想到當時角落裡的孤僻小男孩。

我隻是看不了他那麼難過，便請他吃了一塊草莓慕斯。一來二去，逐漸熟識。

他會仰著臉問我：「姐姐, 明明還能見到你嗎？」

那時的我怎麼也想不到，我這個比陌生人要好一點的關系，對他來說竟如此重要。

「能再見到你，我已經很滿意了，」陸離說，「你都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高興。」

「怎麼認出我的？」我頗好奇。

按理來說，我高一的相貌和我大二的相貌, 應該有變化吧？

「一直都有夢到你，」陸離害羞地說, 「而且，你還是那麼好看。」

他湊頭過來親親我：「姐姐，我好愛你。」

我的心驀地就軟了。

為這一聲遲到多年的姐姐。

陸離其實是不叫我姐姐的，他追我的時候喊我江窈，談戀愛之後喊我寶寶。

明明比我小, 卻總要端起一副比我大的架勢。

偶爾吃顧學長的醋，在床上還要壓著我, 讓我也喊他陸學長。

我的心酥酥麻麻。

攬過他的脖頸, 回吻他：「陸學長, 我以後好好愛你。」

陸離瞬間熱血沸騰。

但選一個小幾歲的男生做男朋友，確實有些太黏人了。

「【我」陸離抱著昏昏欲睡的我, 還要吃醋。

「寶寶, 你剛剛和陸合說了好多話。」

我眼皮都快合上了，困頓地說：「如果你不想我和他說話，那你就不要放他出來。」

「我以後不會的。」

陸離小肚雞腸地說：「我能感覺到，他可能有點喜歡你了，我不會再讓他出來了。」

我無語看他一眼。

他一臉正經：「是真的, 我能感覺到！」

「……」

我突發奇想, 他連第二人格的醋都吃，那有沒有可能靠這招把雙重人格治好了？

我故意說：「沒必要啊, 其實陸合也挺帥的。」

陸離瞬間冷臉。

眉眼間已經有了幾分陸合的樣子。

我再接再厲：「就是長得太像了, 可能我會認錯人。如果我哪天不小心親了他，你不要介意哈，你知道的，我想親的隻有你。」

陸離重新壓住我, 低聲：「不會有那一天！」

我抿唇。

他恨恨強調：「我不會再讓他出來了。」

我親親他的嘴角，放軟了聲音哄他：「寶寶，加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