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蘇一芮想著,如果早知道帶她的醫生是季崆,打死她都不會來省醫院的。


打不死,那就更不會了。


然而,現在說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她是苦逼的醫學生,熬了這麼些年,在看不見盡頭的道路上摸爬滾打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接到了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她是矯情,但她不傻。


所以,到了報到的這一天,她規規矩矩地換上幹淨整潔的白大褂,鄭重其事地別好「實習醫生」的牌子,硬著頭皮踏進了省醫院的神經外科。


到了科室裡,季崆還在查房,但是門口已經有好幾個實習醫生在候著了。


清一色的女醫生,精雕細琢過的妝容,曼妙婀娜的身段。


把白大褂都穿出了阿瑪尼的味道。


唯有她,素面朝天,中規中矩,是最端正的,但也是看著最格格不入的。


很快,季崆查房回來了。


他長相出眾,氣質超群,舉手投足都透著與眾不同的貴氣,即便穿著白大褂,也不折損半分。


這樣的人,注定是受人追捧,高人一等的。


這一點,她五年前就知道了。


如今看來,這種感覺不過是更加強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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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捎帶過來一陣消毒水和洗手液混雜的味道。不難聞,反倒透著一股幹淨清爽的氣息。


「這就是這個月的實習醫生嗎?」他開口問,語氣裡沒有多餘的感情,很公事公辦。


旁邊有人接了話茬,他一邊應著,一邊往辦公室走。


美女醫生們迫不及待地往裡追趕,她慢吞吞地落在最後。


進了辦公室,季崆單刀直入地說了這裡的規矩,表情淡漠,但到底因為對方是女孩子,語氣還是帶了三分柔和。


剛中帶柔,恰到好處。


「第一,隻能請教工作相關的問題;第二,凡事都先替患者考慮;第三,正視自己的角色。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所以工作的時候不要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如果有特殊情況可以提前聲明,我會酌情考慮。」


大家紛紛點頭,看著很是乖巧聽話,但面上是掩飾不了的燦若桃花。


之後,季崆又說了說科室的規矩和工作內容。最後,大家開始自我介紹,他一一應著。


蘇一芮緊張到手心冒汗,在心底編排了無數種臺詞,但是在直視他的那一瞬間,舌頭像是突然被人打了結。


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呆愣間,就聽見他匆匆掃了一眼她的胸牌,說了句:「小蘇……是吧?我記住了。好了,今天大家先跟著張醫生熟悉一下科室情況,等排班下來,我再給大家安排具體的活兒。」


八個字,不到三秒鍾的對話。


之後,大家抓緊這輕松的氛圍親近他,蘇一芮被動地又退到了人群之外。她聽到有人在問,她們應該怎麼稱呼他。


她聽見他說:「你們不用像別人那樣叫我季主任,叫我季醫生就好。」


她莫名地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抱著她,像一頭撒嬌的巨型犬,哼哼唧唧地說:「隻有我能叫你芮芮,別人不能叫!你也不能老跟別人一樣,老季崆季崆地叫我,我喜歡你叫我大崆。」


而如今,他叫她小蘇,她隻能叫他季醫生。


這五年,果真在他們倆之間劃下了一道深深的鴻溝。


再難逾越。


2


和所有分手後的情侶一樣,蘇一芮也幻想過好多次她和季崆重逢的場景。


不管是物是人非的感慨,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抑或是不相往來的決絕,她都想過。


甚至想好了該如何應對。


哪怕沒有這些復雜的情感,畢竟是相愛過的兩個人,再次重逢時,總會有一點與眾不同的別扭吧?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季崆能做到如此的雲淡風輕。


原來,真正的放下並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而是,即便重逢,也能像對陌生人一樣客套寒暄。


這段感情中,放不下的,自始至終,都隻是她一個人。


在了解科室規矩和工作內容的過程中,蘇一芮也聽到了不少關於季崆的八卦。


比如說,他是最帥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是神外手術做得最幹淨利落的主刀大夫,也是腰麻最好的人。對病人格外好,雖然待人並不熱情,倒也從不端架子。


除此之外,流傳最盛的八卦就是,季醫生是個特別專情的人,有個戀愛了好幾年的女朋友。平素裡,女朋友送的手表、領帶、項鏈等從不離身。


季醫生平時雖然冷淡得很,不怎麼近人情,但隻要提起女朋友,眼底總是溫柔無限。


導致人們都很好奇,能降得住季主任的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越聽面色越僵,心中衍生了無盡的悲涼。


五年前,他也是這麼對她的。


熟悉科室不是個浪費時間的事兒,倒更像是走過場。


比起轉千篇一律的病房,大家伙兒對英俊逼人的季醫生更感興趣。


蘇一芮不是很想見他。


如果說一開始不想見他,是害怕兩人尷尬的重逢,那麼現在就是單純的不想去應對他的漠然。


她想早點回去休息,但是沒有季崆的批準,她又不能擅自離開。


她隻能在他辦公室門口杵著,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他出來。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季崆才慢悠悠地出來。


看見她在門口等著,也不驚訝,神色如常。倒真是主任對實習小大夫的表情,有前輩的溫和,但也不缺點到為止的疏離。


「還沒走嗎?」他問。


「哦,這就走,季……季醫生,明天的排班是我跟著你查房吧?」她有點沒話找話。


「哦,不是。」他準備下班了,就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語氣也帶了點不經意的敷衍,「臨時換了一下,你明天先整理病歷吧。」


整理病歷是又累又沒技術含量的活兒,實習醫生都想跟著大神學習真本領,沒人願意去幹這個。


一般情況下,就按排班走,輪到誰,就自認倒霉。


但也有例外,比如說向季崆央求,把這雞肋的班換到其他倒霉蛋身上。


她愣神間,已經落後了季崆好幾步,他把白大褂脫了,隨性地掛在手腕上。


因為這個動作,他腕上的手表就越發顯眼,黑色皮質的表帶很是精致好看。


她也送過他手表,雖然不怎麼名貴,但是他很喜歡,總是戴著,一刻都不離手。


因為他太喜歡,所以她也記憶深刻。


隻不過,她送他的手表,表帶是金屬扣的。


3


雖說她沒資格跟著查房,但是蘇一芮還是一早就到了科室。


她哪有資格使性子,把活兒幹得幹淨利索才是正事兒。


很快,季崆就查房回來了,和其他醫生交流的時候也不忘指點那個實習女醫生。對方面若桃花,有幾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蘇一芮聽著他流水般溫潤的聲音,耐心而細致地給對方講解,兩人相談甚歡。


她感覺有種異樣的酸楚沿著心肺一直竄到鼻尖。


她一邊鼻酸,一邊又為自己多餘的感情感到可笑。


查完房季崆就去參加早會了,那個實習女醫生自然也跟著去了。


辦公室瞬間就又隻剩蘇一芮一個人。


過了不多時,季崆就回來了,但是女醫生沒回來。


他把聽診器從脖子上取下來,聲音還微微發喘:「整理好了嗎?」


蘇一芮趕緊收拾好自己七零八落的心情,恭恭敬敬地回答:「上個月的快好了,這月的還沒開始弄。」


「別弄了,你過來,我給你講幾個病例。」他抬手打開了電腦,領口微敞,露了半截鎖骨出來。


能聽主任講病例,那是例會或病例交流時才有的殊榮,一般的住院醫師都沒什麼機會聽。她一個實習醫生,當真是被天上掉的餡餅砸到了。


她不敢胡思亂想,趕緊把筆記本掏出來,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電腦屏幕點亮,他也不避諱她,直接輸了密碼。雖然她識趣地調轉頭,但還是隱約看到了一些。


一組熟悉到讓她忍不住要自作多情的數字。


「你往後點,別離我這麼近。」季崆看著她湊過來的臉,眉心皺了一下,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蘇一芮尷尬地往後退,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從前。


季崆雖然是個冷漠傲慢的性子,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卻總是喜歡膩著她。不管是站著還是坐著,都得把她摟在懷裡。


那個隻要不抱她就渾身難受的人,如今,連她稍稍靠近,都這麼不習慣了。


病例一講,就幾乎是一天。


期間,她總是感覺季崆在看她,目光深沉纏綿,仿佛他們依舊在熱戀。


但當她回頭的時候,卻隻見他垂了眼,側臉的輪廓半點溫度都沒有。


她懷疑是她思念成疾,出現了幻覺。


下班之後,她才見到了那個叫胡妮娜的實習女醫生,正在同別人嘀嘀咕咕地抱怨。


「我是衝著季醫生今天查房我才提出換班,誰知道他今兒早上突然和別人換了班,直接留在辦公室了!害我跟著其他醫生跑了一天,真討厭!早知道我就不換了,倒是便宜那個姓蘇的。」


她心底湧上來一股異樣的感覺,但是想到季崆對她的態度,以及他腕上的手表,這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就漸漸湮滅了。


4


上班的一周後,她終於有機會跟著季崆去查房了。


她清楚得很,一個醫生,隻有真正進入了病房,接觸到病人,才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醫生。


為了這次查房,她準備了很多。尤其是那個硬膜下出血的病人,病歷典型,手術過程堪稱經典。


這樣的好病歷,如果不是跟著季崆,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她比誰都珍惜這次機會。


她把所有的病歷資料、手術記錄以及護理記錄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把重點要點和不懂的地方都做了標記。


早上跟著季崆去查房的時候,她分外開心,抱著自己的筆記本,有點小雀躍。


一個個病人查過去,眼看就到了那個典型的病人,季崆卻在門口把她攔下了。


「你就別進去了,去辦公室寫一下病程記錄吧!」


他眼睛半闔,眼神清淡。


蘇一芮的心涼了半截,咬了咬牙道:「為什麼我不能去?」


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俯視她:「你進去能幹什麼?」


「我想學習一下這個病歷,這個病歷很典型,而且我也準備了很多……」


季崆打斷她:「你準備了什麼?把病歷背下來就是準備好了嗎?病歷是死的,病人是活的,治病救人不是照本宣科。你無法預知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如果病人刁難你,你怎麼辦?給他背一遍病歷,還是背一遍醫囑?」


他言辭間的輕蔑格外刺耳,此時,他待她,比對待陌生人都刻薄。


那一瞬間,她像是被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冷水。


從內自外,涼了個通透。


最後,她自然沒有去那個病房,她不想深究背後的原因,光是那個蔑視的眼神,就足夠讓她心灰意冷。


雖然她沒能學習到經典的病歷。但是她又似乎學到了比那個病歷,更為深刻的東西。


季崆和她,真的是形同陌路了。


其實,他們當初並沒有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所有的罅隙都不是瞬間產生的,總是從每一個不經意的,不被重視的裂痕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他比她大五歲。


他成熟穩重,有明確的人生規劃和想要追逐的目標,她不諳世事,活得單純跳脫。


他倆之間的契合度漸漸被剝離,漸行漸遠。


她說了無數次,「季崆,你是不是不再需要我了?」


他回答了無數次,「蘇一芮,你太幼稚了!」


後來,他出國,她升學。兩個人,自此分開,再無後話。


她想著,自己之所以學醫,就是為了跟上他的步伐。


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他飛得太高,就算她跑斷了腿,一樣難以企及。


5


實習第二周,蘇一芮開始值夜班了。


其實,作為實習醫生,這樣的夜班是毫無意義的。但是,季崆說了,這也是實習的一部分。


蘇一芮想翻白眼,為什麼隻有她一個人的實習中有值夜班這一部分?


晚上查房結束,季崆就讓蘇一芮回值班室了。


「去我的值班室睡。」他面無表情地說。


說話的時候他手上還正在籤醫囑,蘇一芮還沒來得及問,就又聽見他不耐煩地補了一句:「另一個值班室都睡滿了,你要不想睡,那就去護理站坐一晚上吧!」


蘇一芮不傻,實習生涯開始,她最缺的就是覺,隻要能好好睡覺,她為什麼要委屈自己?


於是乎,她抱著自己的筆記本,衝季崆攤了攤手。


他抬了抬眉:「不是讓你先去睡嗎?我一會兒再去。」


「……給我鑰匙。」


「……」


季崆把鑰匙砸在她手心,黑著一張臉背過身去。


待她走了之後,他才卸下了臉上的不自然。


低頭看了看醫囑籤名一欄籤錯的那三個字,一陣陣的心煩意亂,隻好一把揉了,沒好氣地說:「再打印一份,我重新籤吧。」


季崆好歹是副主任,值班室確實要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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