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不受世俗待見,近年來弟子凋零,此次我查探了在冊的所有弟子,發現均與太子府無關。」
線索又斷了。
「可是,」師兄補充,「合歡宗掌門於一年前失蹤了。」
我突然想到:「合歡宗的掌門可是姓藍?」
師兄點頭:「我也懷疑蘭雲曳其實是合歡宗掌門。」
「那她豈不是百歲有餘?」可她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
「合歡宗有兩大密藥,一是假死藥,用於供應達官貴人逃匿以換取錢財;二是合歡散,可保青春永駐,但是藥引是男人的精氣。」
「所以沈知臨身體衰敗那麼快不僅僅是我們的藥。」他還是蘭雲曳的藥引。
沈知臨啊沈知臨,這就是你以為的真愛。
11
太後壽辰,宮中大擺宴席,沈知臨身為太子自然需要出席,引薦扶桑師兄的另一個交換條件是我也一同前往,當然隻能以侍女的身份。
「她能上馬車嗎?」蘭雲曳嬌滴滴地問。
蘭雲曳依舊美貌,但幾日不見,她眉眼有隱隱老態,怕是沈知臨不舍多用丹藥,精氣不足以喂養她的合歡散了。
沒關系,新的藥引已經在宮宴上等著你們了。
「自然不可,本宮的車架隻許雲兒一人乘坐。」沈知臨摟緊蘭雲曳。
「奴婢隨車步行即可。」我才沒眼看你們,我要看待會兒的好戲,「奴婢隻需要在宴會上看一眼父親,不會給殿下娘娘添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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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宮裡人認出來,又不便使用易容術,我在臉上塗了厚厚的粉,看起來很是滑稽。
眾人在宴會上紛紛地恭維太子太子妃琴瑟和鳴,完全忘記了我死去的姐姐,隻有我的父親嘆氣獨酌。
我趁亂為他倒了杯酒:「林相,酒多傷身。」
他本想拒絕,卻在對上我眼睛的瞬間愣住了:「先雪?」
「我是未雨,」我遞給他一個瓷瓶,長話短說,「父親,這個藥務必給皇上服下。」
很快地,蘭雲曳不見了,同時消失的還有秦王。
「太子殿下,」我提醒沈知臨,「娘娘不見了。」
「雲兒喝多了,說要去醒醒酒。」他不以為意。
「可秦王也不見了,秦王殿下風流成性,娘娘貌若天仙,都酒過三巡,我擔心……」
秦王一介酒色之徒,經常因為強搶民女之事被大臣參奏。
「胡說八道。」沈知臨擰眉否認,但又立即道,「本宮去看看,你在這兒守著,有人問就說本宮去醒酒了。」
我是沒跟著去,我到宴會偏殿放了把火。
「走水了,快護駕!」眾人一片混亂。
有人大喊了一聲:「往這邊走!」
浩浩蕩蕩一群人往未央宮方向走,路過御花園時,我在一座假山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太子殿下!」我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知臨在眾目睽睽之下連刺秦王五劍,秦王血濺當場。
「太子,」皇上氣急,「你這是做甚!」
眾人趕到假山後,看到衣衫不整,卻一副餍足表情的蘭雲曳,她眉間紋路舒展,看來秦王精氣足以喂養她幾天。
「皇上,太子殿下。」蘭雲曳清醒過來,跪下哭訴,「是秦王強迫臣妾的,臣妾一介弱女子,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
我把師兄帶來的合歡散下在了秦王的酒杯裡,他本就覬覦蘭雲曳美貌,此時又碰上蘭雲曳急需藥引,二人一拍即合,竟都等不及找一間宮殿,在花園裡便行苟且之事。
「是嗎?」沈知臨雙目赤紅,「我看你享受得很,是不是……」
是不是嫌棄本宮不行。
這才是沈知臨生氣的原因,畢竟身有隱疾,最怕別人提,如今自己的太子妃當眾給自己難堪,怕是不久闲話就要傳滿京城了。
「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沈知臨決定把鍋甩給蘭雲曳,舉劍又要刺。
隻要她死了,就沒有人知道了。
「住手!」皇上阻止,「今日是太後壽宴,不宜再見血。」
「太子妃禍亂宮闱,押入天牢候審,太子刺殺手足,罰禁閉。」皇上三言兩語下了定論,「今日之事,若有人傳出去半句,殺無赦。」
隻是禁閉,看來太子在皇上心中地位頗高。
沒關系,他馬上就要觸碰自古以來天子最大的逆鱗。
12
沈知臨砸碎了太子府所有能砸的東西,府中眾人戰戰兢兢,一夜無眠。
「娘娘。」一個圓臉小宮女來到我的住處。
是姐姐當年的貼身宮女聽竹。
「我以為你死了。」我驚喜。
聽竹大哭著出聲:「娘娘被打入冷宮後不久,奴婢被那蘭雲曳送給一個老太監做對食,前幾日老太監突然七竅流血而死,奴婢才得以脫身,尋到了娘娘。」
「別叫我娘娘了。」我拉開聽竹的袖子,也是一身鞭傷,與姐姐身上的很是相似。
「這鞭傷怎麼來的?」我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問道。
「是沈知臨和蘭雲曳。」聽竹咬牙切齒,「在冷宮,每日鞭打我們,您不記得了嗎?」
「額,我受此重創,很多事記不清楚了。」
「那些時日,沈知臨和蘭雲曳說,每打一鞭能有一口餿飯吃,安排宮人每日照三餐打我們。」聽竹回憶起來,渾身顫抖不已,「後來那老太監也天天折磨我。」
「那蘭雲曳說我給她下毒又是怎麼回事?」
「是她惡人先告狀。」聽竹激動起來,「是她一碗涼藥把娘娘腹中未成形的小世子打掉了,還買通太醫說是她流產。」
流產、鞭打、冷宮、假死,難怪我姐姐熬不過三個月。
「娘娘何曾給她下過毒,可憐娘娘現在什麼都記不得了。」聽竹抬頭看我,「幸好她現在被打入了天牢,不死也得脫層皮。」
光脫皮怎麼行?
13
當夜,天牢守衛均被迷煙燻倒,隻有深處的暗房傳出陣陣慘叫。
「你到底是誰?」蘭雲曳大喊。
我手中鞭速不減,次次見血。
「我是來要你的命的,藍掌門。」
「你是藥師谷的人?」
我沒有否認:「死在我手裡也不冤吧。」
我在她的傷口上撒上粉末。
「你給我撒了什麼?」她立即感到痛徹骨髓,「你竟敢對我用噬骨粉。」
「藍掌門好記性,這種藥粉見血即溶,順著經絡噬咬到骨髓,你的合歡散沒有用了,你傷口潰爛,受萬蟲噬咬而亡。」
「你這個賤人!」她肉眼可見地衰老下去。
我拿出準備好的銅鏡,鏡中老妪滿頭白發,皺紋如網。
「不!這不是我!」藍雲曳徹底地癲狂,砸碎了銅鏡,「我要合歡散,給我合歡散。」
「你為了權勢和容貌,以別人的生命和鮮血為代價,怎麼,就如此接受不了真實的自己嗎?」我把她的頭摁向旁邊的水缸,「沒有了鏡子還有水,這就是你。」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藍雲曳喃喃地重復。
「噬骨粉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你死去,這幾天,你就好好地欣賞欣賞自己本來的樣子吧。」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我轉身離開,突然聽到一聲慘叫。
我立即回身卸下藍雲曳的下巴,她已經咬掉了半個舌頭。
「嗚嗚嗚。」她滿嘴鮮血,說不出話。
我大意了,被假象困住的人是接受不了真相的。
「想死?沒那麼容易。」我喂了她一顆回魂丹,不會說話了更好,「既然不想活了,那便再活些時日吧。」
14
沈知臨找上了門,他現在已經到了走路需要人扶的地步了,看來蘭雲曳的事對他打擊很大,他又開始拿丹藥當飯吃了。
「丹藥又沒有了嗎?」
「不是,本宮是有其他事想跟你商議。」沈知臨滿臉黑氣,「本宮想再見一下扶桑藥師。」
「你需要告訴我實情。」
「我需要一顆毒藥。」
「你不想活了?」那可不行,你這樣死了還是萬人敬仰的太子殿下,難解我心頭之恨。
「本宮身體漸弱,但絕不願苟且度日,不如放手一搏。」
「你要毒害皇上?」
果然禁閉多日,從小被眾星捧月的沈知臨忍不住了。
「父皇老了,他又子嗣眾多,我再被關下去太子位分不保,但是如果國無君主,那本宮即位是名正言順。」
「可是你當了君主也不會有子嗣,以後怕是王位也落於旁支手中。」
他被戳到痛處,忽然暴跳如雷:「不用你管。」
他瞬間意識到畢竟有求於我,語氣放緩:「雪兒,本宮一直是愛重你的,隻是在蘭雲曳身上,讓本宮感覺更像一個男人,本宮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哼,」我冷笑著出聲,「太子殿下,讓你感覺像個男人不是我的責任。」
「扶桑藥師我會幫你找,但之後的一切與我無關,請回吧。」
15
三日後午夜,太子帶府兵圍攻坤寧宮。
「母後,父皇可服下丹藥?」沈知臨一身鎧甲,佩劍入宮。
「臨兒,」皇後心有餘悸,「這樣有沒有風險?」
「本宮是名正言順的太子,父皇一死,必然由我繼承大統。」沈知臨安慰,「這個毒藥無色無味,太醫也驗不出來。」
「可這畢竟是弑父殺君,母後怕……」
「若兒臣當天子,您永遠是尊貴的太後,若兒臣被廢,你可能連皇後之位都不保,孰輕孰重,你難道不清楚嗎?」沈知臨補充,「母後既已與兒臣同上賊船,此時又何必假惺惺?」
沈知臨試了試皇上的呼吸:「該宣布皇上駕崩了。」
「我看誰敢!」
林相攜聖旨入殿,我易容躲在父親身後:「宮外已被禁衛軍團團圍住,太子殿下,我勸你立即束手就擒。
「本宮是唯一的太子,如今便是唯一的天子。」
「好大的口氣。」皇上從床榻上坐起,「來人,拿下這逆子!」
「這怎麼可能?」沈知臨慌亂,「是藥有問題,父皇,我是被藥師谷陷害的。」
「藥師谷一直與皇家不合,你竟敢與藥師谷合作謀害朕。」
「不是的父皇,」沈知臨跪地,「是林相,還有林相之女林先雪害我。」
皇上氣極,上去踹翻沈知臨。
「信口雌黃,幸虧林相多日前給了朕一副解百毒的丹藥,千叮嚀萬囑咐讓朕服下,不然朕今日便命喪你母子之手了。」
到底我與父親有默契,當日宮宴上簡短地一敘,父親便連上所有蛛絲馬跡,配合了我的計劃。
「他如何知道兒臣要下毒,一定是他有問題。」
「皇上,」父親道,「當日宮宴之上臣親眼所見太子殿下弑殺親弟,如此暴虐之人難堪大任,但老臣苦於無證據,萬般無奈之下,隻能給皇上求一副丹藥,此藥若不解毒,也能延年益壽,您大可讓大醫院驗證。」
「朕已安排查驗過。」皇上肯定,「確為難得的珍品。」
是我藥師谷谷主親手研制的九轉生靈丹,當然是珍品。
「是他記恨我廢他女兒太子妃之位,其實……」
我指尖一動,一顆小石子正中他的啞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皇上開恩,老臣之女林先雪先是無過被廢,後慘死宮中,直到現在老臣都無法見她一面, 更不知葬在何處。」
父親淚流滿面,我也鼻子發酸。
「但老臣從未敢忘皇上的知遇之恩, 今生所願便是皇上安康。」
父親不愧多年為相,說得一套一套的。
「太子如此編排老臣,可要弑君奪位的可是您和皇後娘娘, 皇上視你們如明珠,連當眾弑殺親弟也要保你,連你身有殘疾仍要護你,你們卻肆意地辱之。」
「來人!」皇上終於下令, 「廢太子之位, 明日處斬, 皇後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流放崖州。太子府兵,屠之。」
「林相救駕有功, 賞。」
16
「塵埃落定,你還是要回藥師谷?」父親問我。
「父親, 我志在四方,怕是不能在您和母親跟前盡孝了。」
「罷了, 隻要你活著, 你開心, 比什麼都重要。」
「父親,若此次失敗, 皇上真的死了呢?」
「那便死了,他縱容太子多年, 並不無辜。」父親道,「朝中有眾多老臣在,亂不了,那沈知臨就算弑君成功, 也當不了天子。」
「哎,可惜了我師門的九轉生靈丹。」我感慨。
父親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為什麼你認為我會給他?太醫查驗完我便給換成了普通丹藥。」
原來都是一場戲,皇上也想試試太子真心吧。
17
藍楹花花期到了,我回到了藥師谷。
「姐姐,」我對著漫山遍野的花田撒下一杯酒,「仇人已死, 你安息吧。」
「未雨。」
好像姐姐的聲音,我一定是太想念姐姐了, 出現了幻聽。
「未雨, 林未雨。」
2
「(「」我使勁兒地眨了眨眼睛:「姐姐?」
我飛奔過去擁住她:「怎麼回事?我以為……」
「是谷主救了我, 也多虧了你那幾日用秘藥養著我,存了一絲氣息。」
「好說好說,」谷主飄然而至,來到我們跟前, 「我就是簡單地動了個手術而已。」
「什麼是手術?」我隻聽過秘術, 「難道是新藥?」
「說來話長,很難解釋。」
谷主學藝頗深,我得多跟她學幾年。
「無論如何,未雨多謝谷主出手相救。」
「好說, Girls help girls.」
我與姐姐異口同聲:「嫩說啥?」
「就是說,」谷主微笑著解釋,「姐妹大過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