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玄澈目光死死地盯著地上那道身影,神是無情無欲的,他竟然能感知到一絲壓抑。


他分明對她隻有嫌惡,分明隻要給她一顆廉價的靈丹,所有事情便都能迎刃而解。


可他不知從何處來的懼意,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墨玄澈,若放她走,你會後悔的。


他握緊扶手,青筋暴起,涼薄地笑了笑。


不過一個蛟妖而已,他怎會因一個卑劣妖物生出「悔」這種情欲?


5


紫玉靈丹對下界來說,是百年不可遇的稀罕之物。


可在天界,卻是尋常之物。


我捧著裝有靈丹的錦盒,孑然一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宮殿。


孤身來,獨自去,這天界再無我留戀之物。


我下界那日,隻有兩名天兵領著我到清塵臺。


那是凡人、妖物誤入上界的歸鄉之路,下清塵臺必要歷一遭劫難,這是天界給出的懲罰。


我來時是墨玄澈用法力護著上來的,如今歸去,唯入清塵臺。


此時,一聲似啼卻狂的鳴叫短促震耳。


我腳步一頓,若是沒記錯,那是墨玄澈的坐騎玄鳥之聲。


可他的宮殿在上歸墟,政事殿在落雲渺,他如何走,都不可能走到這偏僻髒汙的清塵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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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緊要之事罷了,我沒有任何猶豫,一腳便要踏入。


「你寧願入清塵臺受仙鞭,回那骯髒的澧水淵,也不願留在天宮?」


我轉身看過去,這會倒是看仔細了,清冷出塵,風華月貌,這才是真正的墨玄澈。


我無聲地笑了下,想起過往,心裡難免有失落,「你可想過,你所不齒的骯髒、不堪之處,它卻是我的家。」


話落,我翻身便跳下清塵臺,餘光中,瞥見一襲墨色錦袍匆忙地拂過。


以及不可置信的二字呢喃:「秋禮——」


6


我想不通,墨玄澈三番兩次地試探,是為了什麼。


上一世,他分明可以嚴詞拒絕與我成親,不過是多賞賜些東西,便能了結。


可他卻出乎意料地留我在天宮,看似是我挾恩以求,實則我留或不留,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那時,羲和知曉此事後,以教導為名,遣派了女仙君入殿,教授我天宮禮儀。


可那名女仙君,大約是奉了她的命,日日以折磨我為樂趣。


我原以為,墨玄澈是不知的。


於是,我偷偷溜到他宮殿。


「我不要學天宮禮儀,也不要當你的太子妃,我要回澧水淵。」


他冷硬道:「你粗鄙不堪,難登大雅,如今不過是受些苦,便能讓你與我比肩,你連這些委屈都受不住,何談與我成婚?」


「你是如今才知道,我粗鄙不堪,行為卑陋的嗎?」


他有澧水淵的那段記憶,他比誰都知道,秋禮原本的樣子。


我紅著眼看他:「你也知道我在受委屈?」


他移開眼:「這是你的福氣,旁人求都求不來,你有何委屈?」


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羲和磋磨我,知道我在天宮寸步難行。


可他,卻連一個好眼色都不肯給我,放任我如無根草漂浮。


後來我才明白,我見證了他在澧水淵最不堪的時日。


見過他和六歲的鯉魚妖吃水草,見過他鑽進蚌殼偷珍珠,被夾紅了耳朵……


我的存在,便是他過往汙點的證明。


他寧願一邊厭惡我,一邊用盡手段將我強留在天宮,都不肯直接殺了我一了百了。


是因為,他最重天道規則,最重仁義之責。


妖無錯不可殺之,救命之恩不可抹之。


這次,他不必為難,我也能得自由。


蠻荒洪流,歲月歷盡,再不相見。


7


我拖著一身傷回到澧水淵時,魚姐姐迎面走來。


「秋禮!你不是去會琵琶精,怎得受這麼重的傷?那琵琶精竟有如此厲害?」


我神色一愣,琵琶精?


那分明是三年前的事,那日我確實是去會琵琶精,隻是在半道被一陣狂風卷進了修羅戰場,再醒來時,便在澧水淵外撿到了墨玄澈。


我試探性地問:「你知道,墨……阿乾嗎?」


魚姐姐晃了晃身上的珠光,疑惑:「什麼阿乾?哎呀,你趕緊療下傷吧,瞧瞧你這傷的……」


我抿了抿唇,想來是墨玄澈……他將那一段時光從澧水淵眾人腦中抹去了。


可他,為何不連同我的一起抹了呢?


我拉了拉唇角,嘶了一聲,就地躺下,耍賴:「魚姐姐魚姐姐,我走不動了,疼死我了,你讓龜爺爺來救救我吧——」


「好好好,你,你躺著,我這就給你叫去,別動啊!」


我四腳朝天仰頭看著天,笑著。


秋禮,以後依舊是秋禮。


粗鄙不堪,舉止頑劣,難登大雅之堂。


可秋禮,就是這樣的秋禮。


誰也不能改變她。


休養了些時日,我才想起被遺忘在角落裡的那枚蛇蛋。


說來,這枚蛇蛋倒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為墨玄澈取東珠時,險些被玄水怪吞噬,那時便有一道人影劈頭而來。


等我回過神來,隻剩下一枚蛇蛋落在懷中。


想來,他是剛成形的小孩子,那一招殺傷力過大,才將他擊回蛋中。


我拿出紫玉靈丹,運轉起妖力,緩緩地將靈丹推入蛋中。


不過一瞬,丹便沒入其中,然而等了半晌卻毫無動靜。


我捧起那顆蛋,左右敲了敲,看了又看。


不應該啊,紫玉靈丹化形的絕佳寶物,不可能毫無用處。


我查了查典籍,上頭說,蛇蛋出殼需要適宜的溫度。


於是,我便日日將它揣在懷裡同吃同睡。


我倒也不曾急在這一時,待它出來,說不準還是個孩子。


8


這日,我剛進洞中,便聽到一陣輕微的破裂聲。


我心下頓有所感,隻怕是那蛇要出來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陣刺眼的光芒乍破天際,不知從何處來的白鳥縈繞周圍。


頃刻間,白霧翻為烈焰血海,幽暗黑氣從中破出,虛空中傳來一聲蔑笑。


我移開眼前的胳膊,抬眼望去。


榻上赫然斜斜地躺著一人,一身黑袍,以膝支手,瀑布般的白發漫空飛舞。烏黑深邃的眼眸,嘴角微勾,三分邪氣,七分不羈。


我默了,一條白頭發的黑蛇……怎生得如此之大,竟不是個孩子?


他瞬間到了我面前,蹲著問:「你那個夫君呢?」


「什麼夫君?」我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我沒有夫君。」


他在蛋中,又怎會知曉這些。


「沒了?」他眉宇間隱隱有些興奮。


他環顧了下四周,隨手一揮,整個洞中霎時恢復往日黑幕:「你一個蛟,住這麼亮堂的屋子,找罪受?」


難受是必定的,但因著是阿乾的一片心意,我便逼著自己喜愛。


我幹巴巴地說:「那日你救了我,我今日也救了你。咱們算扯平了,你走吧。」


直覺告訴我,眼前的人,並非善類。


他唇邊綻開一個笑,鳳眼微微上揚:「我沒處去了,你收留我成不成。剛好,你夫君沒了,我給你當夫君如何?」


「不要。」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我現在對夫君二字敬謝不敏:「我不要什麼夫君,你趕緊走吧。」


上次撿到的男人,害我丟了一條命,這次我可不能再糊塗了。


男人不能隨便撿,尤其是長得俊美的男人。


他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扇子,在我頭頂拍了拍,輕笑道:「我叫離殤,記住了。小秋禮,我還會回來的。」


9


離殤走後,澧水淵清淨多了。


我的雷劫快要到了,前世我未等及雷劫那一日,便命喪天宮。


蛟龍渡劫,九死一生,千百年來,真正能化蛟成龍的屈指可數。


而今,我不過也是賭一把而已。


我拼了命地抓緊修煉,無暇他顧。


再見到離殤時,我正為進入衢山而發愁,那裡有我要的天妖果。


天妖果是天地孕育的奇異果實,能大幅提升妖族的修為。


他此刻一身紅衣,一頭白發僅以一根發帶束起,落到我腳邊時,嘴角溢出一絲血。


眼瞅著都快死了,還能貧嘴:「小秋禮?烏蟒這個醜八怪,制的什麼毒,連幻覺都給我吃出來了。」


我剛要悄無聲息地走掉,離殤突然站了起來,一把鉤住我的雙臂。


「不是幻覺?


「小秋禮,我還未回去找你,你倒先來找我了,可是想我了?」


我站定在他身前,「我不是來找你的。」


他打量了我一眼,笑道:「想入衢山?」


「你怎麼知道?」


「你左手小拇指上沾染了天羅花汁液,這種花隻開在衢山腳下入口處,且有兇獸把守,你這副模樣,怕是闖了有幾遍了?」


我藏起手指,不欲與他多言,轉身便走。


他卻锲而不舍地跟在身後,我從未見過如此話多之人。


「你救了我,我又救了你,你我難道不是朋友嗎?


「你從前可不似這般冷漠,怎的都不會笑了。


「我帶你入衢山如何?


「你別不信,我從前有一百年時間都盤踞在衢山,沒人比我更熟這兒了。」


這世間從無免費的好意,我問他:「你想要什麼?」


他眼眸蕩漾,笑得像隻狐狸:「秋禮,從衢山回去後,收留我段時日。」


10


有了離殤,入衢山果然如入無人之境。


他像主人似的,隨手一指果樹:「隨便摘,若是不夠,便把這樹都移回咱們澧水淵,吃個夠。」


天妖果十年方能食一顆,多則有損修為。


這是妖族共識,他一隻蛇妖竟不知這個。


我不貪心,隻摘了三五個,打算回去分給大家。


等我回過頭,發現離殤不知何時又不見了。


而此刻,突然有一道神力猛地朝我打來,我防御不及,眼看便要受傷時,那道神力卻硬生生地拐了彎,打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是你這小蛟妖?你為何在此處?莫不是打聽了蒼梧的蹤跡,特地跟了過來?」


一襲白色戰袍的羲和站在墨玄澈身旁,一臉不悅地看著我。


方才這股神力中蘊含著純正的玄陽之力,這是蒼梧上神天界太子獨有的。


我握緊手中的天妖果,抿著唇:「小妖是為了尋天妖果而來,並非刻意跟蹤。」


羲和冷哼了一聲:「別讓我發現,你還不自量力地肖想著要入天宮。」


她身旁的墨玄澈面色冷漠,一襲白色戰袍更顯得威風尊貴。


應當是信了羲和說的,此時眼中多了一絲冷意。


我突然笑了,仰頭道:「神女大可不必擔憂,有些東西,我不要了便是不要了,絕不會回頭去撿。」


墨玄澈聽聞此話,緊繃著的面色,終於撕開了一道縫隙。


他笑得冷硬:「小小蛟妖,口出妄言。隻你見識短淺,不知天地之廣大,若你能明理認錯,或許我天宮的門,還能為你打開一次。」


羲和聞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蒼梧!你在說什麼……」


「閉嘴。」墨玄澈側首看她:「我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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