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趙淵走後,表姨母喊了我過去,滿懷歉意地對我說了這事。
「好孩子,你表哥是個做大事的人,心中沒有情情愛愛。其實……原也是委屈了你,這樣倒好,看我給你尋ṭû₌個合心意的兒郎。」
我沒有半分失望和不滿,感激道:「多謝姨母關懷,一切但憑姨母做主。」
表姨母見我這般識趣,又是感慨又是惋惜,拉著我敘了半天。
好在她也是個爽快之人,很快就把這念頭丟到一邊,開始給我琢磨夫郎人選。
隻不過,我現在的情況頗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表姨母為此費了不少心思。
而我這邊還沒有著落,趙淵倒是紅鸞星動。
聽聞禮部尚書何大人很欣賞他,有意把嫡孫女何月茹嫁給他。
何小姐在京城素有才女之名,趙淵和侯爺都對這門親事很滿意。
侯夫人聞歌弦知雅意,為了相看何小姐,特意開了個賞花會,遍邀各府女眷。
這是我來侯府後第一次舉辦宴席,侯夫人耐心地教我如何招待客人,還給我講了講京中各高門大戶的關系。
我知道她有心教導我,很是用心地學習,雖然這些知識我將來未必用得上。
表姨母還私下對我說:「男人們擇婚事,隻看女方父兄官職,我可得給他把把關,好歹是未來主母,這性情能力也很重要,若是擔不起,也是不行的。」
趙淵未來的妻子不僅要主持侯府,趙家還有幾房旁支親眷,作為宗婦,還有不少責任在身。
我附和道:「何小姐是詩禮傳家,在京城中廣有才女賢名,定然錯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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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微笑道:「希望如此。」
我們倆正說著,趙淵過來請安。
他進來前似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看我的眼神明顯比之前溫和友善了一些。
我對他回以一個客套的笑容,欠了欠身,退下讓他們母子相敘。
8
到了賞花會那日,我幫表姨母操持了不少事務,忙得腳不沾地。
等各府女眷都到了,我還專門負責把年輕女孩們聚到一處水榭,好茶好果子地招待。
借著這次機會,我也見到了趙淵眼中的好妻子備選——何月茹何小姐。
何小姐年方二八,並不是十分貌美,可她白皙苗條,氣質清冷,自有一番動人之處。
我暗中點了點頭,趙淵豔福不淺,於是待她們越發熱情。
我想和何小姐搞好關系,如果她日後嫁入侯府,成為當家做主的女主人,我還是要靠著這層關系讓她多多照拂。
親戚之間,就是要常來常往。
可我的善意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何小姐對我態度冷漠,連帶著她的好友宋小姐也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宋小姐是武威將軍之女,聽說一向是個直爽的性子。
可我自問沒有得罪過她們,許是嫌我出身不夠吧。
招待大家用茶後,我讓丫鬟們拿出雙陸、圍棋和投壺等一些女孩子愛玩的遊戲。
大家紛紛選了自己喜歡的,隻有何小姐和宋小姐坐在欄邊說話。
「你是不知道,現在公主府的大公子țṻ¹哭著喊著要娶她那個不知從哪兒投奔來的表妹,丟死人了!」
「公主也能容下他這般胡鬧?」
「那能如何啊!隻能說那個什麼表妹厲害,哄得薛大公子神魂顛倒。」
她們幾個說著公主府的緋聞,還特意強調「表妹」兩個字,好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假裝聽不到,四處殷勤招待客人。
等回過頭來,隻見何宋兩位小姐正冷眼望著我,眼中敵意越來越深。
我隻好走過去,溫和地問道:「兩位姐姐可有什麼想做的?外面天氣也不錯,要不要去遊湖?」
何小姐冰冷地笑了笑,傲然道:「不必了。」
宋小姐冷嘲熱諷道:「聽聞你也是世子的表妹,都說一表三千裡,偌大一個侯府,竟然讓客居在此的表小姐充作主人。」
宋小姐身邊一個跟班小聲道:「真不知道有些人怎麼這麼厚臉皮!」
我有些發愣。
這是遷怒?
還是聽說了什麼闲言碎語?
要知道,我和表哥的事情已經徹底翻篇了,現在揪著不放,真不知道是聰明還是愚蠢。
何小姐自己不出頭,拿宋小姐當刀使,真的就很明智嗎?
看來她這能力性情,並沒有外界傳揚的那般好。
我有些失望,趙淵千挑萬選,就選了這麼個人?
算了,這也不是我能置喙的。
來的都是客,何小姐和宋小姐更是高門嬌客,我不好得罪她們,隻能自洽了片刻,說:「姐姐們說笑了,我可算不得主人,隻是被表姨母叫來幫忙罷了。」
見我示弱,宋小姐的態度並沒有緩和,冷笑道:「月茹性子好,不會和某些人計較,可我最看不上那些諂媚阿諛之人!別以為長得有幾分姿色就猖狂!就算將來進了門,也是個隨手可以發賣的小妾罷了!」
這話說的,也實在是太沒有水準了!
這要是忍下了,就默認了這些汙蔑!
我沉下臉來,一字一句道:「宋小姐的話我不懂,我雖是客居在侯府,卻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良家女子,沒有隨手發賣一說。女子名聲事大,還請宋小姐慎言,不要隨口亂說。」
何小姐臉色一凜,沒有開口。
而宋小姐哼的一聲,道:「牙尖嘴利!」
我不想和她們糾纏,隻輕聲道:「後廚還有些瑣事,我就不奉陪了。」
說完我安排了個大丫鬟在這兒服侍,自己轉身出了門。
走出水榭後,我慢慢呼出一口氣。
這若是在從前,我定要和這兩個丫頭舌戰一場,分個高低。
可現在,人在屋檐下,怎麼能不低頭。
人家是高門貴女,我隻是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孤女。
能怎麼辦,忍著吧!
這麼想著,我在拐角處忽然遇到了趙淵。
他能在這裡,估計是打算在暗處觀察何小姐。
我面色坦然,喊了句「表哥」,隨後對他躬了躬身,就要離開。
見我要走,趙淵輕輕攔了一下,屏退了身邊人後,才道:「方才,讓表妹受委屈了。」
我微微一笑道:「表哥不用客氣,有些事,說開了就好了。」
他要是想娶何小姐,就對何小姐說清楚。
我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會被莫名針對了。
9
賞花會過後,趙淵婉拒了何家的親事。
我在廂房中聽到他和表姨母說:「何小姐心胸狹窄,盲目糊塗,更不懂得體恤,並非家中宗婦的好人選。」
表姨母也知道了那日發生的事情,不悅道:「那便罷了,開席那天何夫人也十分無禮,話裡話外地打聽燕兒,好像是咱們想娶她女兒,先得隨隨便便打發了燕兒才行。這八字還沒有一撇,手也伸得太長了些!」
我大概明白了,想是何家打算把女兒嫁過來,提前沒少打聽侯府的事。
可能有下人說漏了嘴,讓何家認為我還會給趙淵做妾,故而把我當成心腹大患了。
接下來,我聽到表姨母對趙淵說:「你的媳婦慢慢尋著就好,可你表妹不能耽誤了。我這邊有兩個人選,你去幫我打聽一二,看看人品可否託付。」
這陣子,表姨母給我尋摸了兩個對象,一個是工部侍郎石夫人的內弟,今年二十六歲,妻子去年因病去世了,留下一個女兒,是個鳏夫。
另一個是英國公府的三房家的庶子,剛滿十八。
這兩家都是高門大戶,是表姨母盡了最大努力的結果。
要不是我在賞花宴露了臉,得了不少贊賞,這些親事也沒有我的份。
我看不見趙淵的神色,隻聽他淡淡地說:「石夫人的內弟我曾見過,長相醜陋,身高不足五尺,不太合適。」
呃,那不就是個武大郎……
我驚出一身冷汗。
表姨母說:「那另一個呢?」
趙淵道:「英國公府的三房已經是庶房,庶房的庶子……」
後面的話,已經不言而喻。
表姨母斟酌道:「英國公府足有六房人沒分家,光媳婦妯娌就有十幾個,人際關系復雜,確實不容易。可背靠公府,外人怎麼也要給三分薄面,燕兒聰明能幹,未必不能應付,你去幫我看看那個公子,若是人品好,長得也行,還是可以考慮!」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趙淵道:「好。」
10
身為女子,我無法出門應酬,更不好去親自了解相看對象。
這時候,家中有個兄弟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可若我有親兄弟,也不至於在揚州待不下去,一路奔波來到京城。
現在有趙淵幫我,按理說我該做些針線或是吃食感謝他。
可他這個人防備心強,又對我沒什麼好感,我擔心瓜田李下,再被誤會就不好了,所以十分坦然,什麼都沒做。
翌日,我去外書房看望豐哥兒,順便給他戴了頂我新做的帽子。
「立秋過後,天就冷了,你讀書須早起,到時候別凍著。」
這帽子是當下很時興的樣式,我還給它鑲了一小圈灰色的皮毛邊,別提多好看了。
豐哥兒很是喜歡,戴在頭上不拿下來。
我叮囑他:「你可記住了,這是我親手做的,別讓別人順走了。」
他在方大儒的學堂讀書,那邊還有不少同窗,上次我給他做的帕子就讓他送了人。
我強逼著他要回來的。
豐哥兒滿口答應著:「放心放心!這麼好看,我才不給別人呢!」
我點點他的額頭:「那就好!」
其實我從小沒有兄弟姐妹,看到豐哥兒這麼可愛的弟弟,心裡也很是喜歡他。
留在侯府的日子不多了,我想盡量對表姨母和豐哥兒好一些。
我們表姐弟倆正說笑,外面小廝傳趙淵過來了。
這些年侯爺和表姨母把心思都花在趙淵身上了,所以對豐哥兒的學業就不是特別上心,主打一個放養。
反而是趙淵怕弟弟變成不學無術的紈绔,時不時地就來檢查下他的功課。
聽說他來了,我連忙起來要走。
趙淵卻掃了我一眼,道:「表妹別急,我先送你,正好有話要說。」
他說有事,就是有正事。
我連忙稱是。
趙淵對豐哥兒道:「我一會兒便回。」
豐哥兒舍不得我,小聲說:「晚上用膳時再見。」
11
走到外面,趙淵並不急著開口,而是緩了緩才說:「豐兒的帽子,是你做的?」
我回答曰:「是。」
對著他,我並不敢多話。
趙淵卻有闲聊的興致,道:「我看過你給母親做的抹額,做得也不錯。」
我謙虛道:「做著玩的,讓表哥見笑了。」
趙淵微微笑了笑,說:「表妹給母親和弟弟都做了,沒想給我也做點兒什麼?」
我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