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莊子雖然位置好,水土也不錯,可千萬不能入手,這家人欠了不少錢,才急於出手,指不定賣了幾次,容易惹上是非麻煩。」
「這鋪子雖然不顯眼,可在國子監附近,買筆墨紙砚最好不過,可以細水長流。」
「近郊的土地皆為皇親國戚所有,我可以幫您去隔壁縣買,不僅價格公道,將來管理起來也不麻煩。」
……
這裡面的門道特別多,不愧是術業有專攻。
後來趙淵還特意打發人來告訴我,宋小姐和何小姐都被家裡禁了足,想必也挨了不少罵。
做錯了就要受懲罰,我聽得心滿意足。
又過了一段時間,大掌櫃幫我置辦了不少合適的產業,都是既低調又有潛力的鋪子田莊,就連上下關系都打點得清清楚楚。
我很感謝,給他報了一個大大的紅封,才放他回去。
趙淵見我對他依依不舍,說:「你若是忙不過來,我手下有個不錯的人選,給你便是了。」
我拒絕道:「殺雞焉用牛刀。」
侯府的產業多我數十倍,這才需要大掌櫃,我有自己手底下幾個人就夠了。
「這段時間以來,已經受益良多,總不能把著人不放。」我笑道。
給我做事和給侯府做事,那能一樣嗎?
人家也不會心甘情願。
趙淵柔聲道:「表妹,你不用這般勤勉,以後有事,自然有我幫你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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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以來,他對我越發溫和,甚至說得上溫柔。
估計是看我老實本分,並沒有想要借機會攀上他,賴在侯府不走,故而對我有所改觀。
這人啊,果然要識時務,才能得到別人的認同。
我搖搖頭說:「表哥不知,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趙擇家境貧寒,上有喝藥的老母,下有年幼的小叔子,他還要讀書舉業,以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要好好經營才是,哪能總依靠別人。」
趙淵沒說話,隻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才道:「好。」
19
這段日子我忙碌且快樂,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本以為日子越來越好,殊不知宋小姐那日在銀樓的話還是傳了出去。
等我知道的時候,外面已經是盡人皆知。
我的丫鬟打聽回來說:「外人都說,世子和夫人對小姐十分寵愛,是要抬貴妾的,將來的世子夫人可不好當!」
我皺眉,何宋二人真的這麼愚蠢嗎?
她們把我的婚事攪黃了,我不就更有可能賴在侯府不走了嗎!
這麼做隻會事與願違!
正說著,外面有人來通知我,說是趙擇的母親來了,她在表姨母面前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似乎是不想來提親了。
我心裡一緊,連忙趕了過去。
在屏風後面,我見到表姨母面色不太好看,還是耐心地對趙擇的母親說:「你別聽外人瞎說,燕兒若是貪慕虛榮,又何必找擇哥兒?」
趙擇的母親臉色蒼白,咳了幾聲,才道:「燕兒姑娘花容月貌,這般人才,本也不適合我們這貧寒之家,總歸是……是怕委屈了她……」
表姨母氣得無語道:「當初相看時,又不說怕委屈了,現在提這些又有什麼道理!」
趙擇的母親期期艾艾道:「可世子爺……萬一世子爺不高興……」
表姨母額頭青筋都爆出來了:「早都說了和淵兒不相幹!」
其中原委確實不好細說,畢竟當初表姨母是希望我給表哥做妾的。
她思慮片刻,深吸了幾口氣,才把茶盅重重地放在桌上:「你們家好好思量吧,親事不用上趕著,我們的表小姐不愁嫁不出去!」
這話已經很重了。
若是還想在趙氏宗族中討生活,按理說不該得罪表姨母這個宗婦才是。
可趙擇的母親卻是認了死理:「夫人,擇哥兒從小就老實本分,清清白白的……」
表姨母急了:「你說誰不清白啊!」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報,說趙擇來了。
他一臉焦急,一進門連忙扶起他母親,並對表姨母作了一揖:「我母親病了,剛才說的做不得數。我相信林小姐的人品,更敬重世子爺,這些定然是外界亂傳的,我們不會相信的,請夫人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聽到這些,表姨母的神色稍緩,道:「我看你母親不太甘願,婚事可不能勉強,還是算了罷了。」
我知道表姨母這是反將一軍,想給我爭取一些臉面。
果然,趙擇連忙說:「夫人折煞我們了,再過一月,我必定過來提親!請您千萬不要怪罪我娘有口無心!」
趙母似乎很聽兒子的話,終於不再說什麼,兩人告辭。
20
見他們母子離開了,我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表姨母嘆了一口氣,說:「我的兒,別擔心,好在擇哥兒還算明事理。」
我輕聲說:「隻怕這事還影響了表哥。」
怪不得最近趙淵也無人問津。
表姨母定了定神,道:「這無妨,擇哥兒孝期過後便會來提親,這些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我忐忑地點點頭。
雖然婚事暫時保住了,我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趙母已經對我有了偏見,將來成婚後,她會不會待我不好?
趙擇明面說不介意,可萬一他隻是怕得罪侯府,或者隻是惦記我豐厚的嫁妝,那我又該如何是好?
這種把未來寄託在別人身上的感覺,真的不太好受。
趙淵下衙後過來見我,說:「今日的事,我聽說了。」
我還有些沒精神,隻疑惑道:「這消息怎麼越傳越離譜?」
我從沒傷害過別人,也沒擋誰的路,隻想本本分分地經營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為什麼還是一波三折。
趙淵忽然喊我:「表妹。」
我抬頭:「嗯?」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輕聲說:「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21
立冬過後,天氣遲遲不肯變冷,侯府裡的樹都還綠著。
而忽然間,窗外就飄起了一顆顆鹽粒般的細雪,地面上漸漸地覆蓋一層雪白。
趙淵說完這句話,我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看著他,他望著我,我們倆對視了好一會兒,如同經年般漫長。
趙淵的喉結微動,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還願意嗎?」
我心亂如麻,深深吸了口氣,才故作輕松地說:「表哥,你不必如此。趙擇不行,還有李擇,李擇不行,還有王擇,總有願意真心實意娶我的人。」
我不想深思,更不想舊事重提。
可趙淵卻不同意,他站起身來,慢慢走近我,直到我覺得這個距離有些不安全。
他才輕輕凝視著我,開口道:「表妹,趙擇他並不適合你,你還是留在侯府吧。母親喜愛你,豐兒也是,我……」
我打斷了他的話:「表哥,可我不想給你做妾了。」
22
這話是真心的。
自從開始議親,我的想法開始發生轉變。
跟著侯府的大掌櫃,我出去見了一些世面,發現這世上不止有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還有不少女子在外面行走,甚至獨當一面。
我見過開繡莊的繡娘,見過當垆賣酒的酒店老板娘,還有些奇女子,都在有滋有味地活著。
京城真是好,可以容納各式各樣的人生存。
雖然不知從何時起趙淵又起了這個心思,可我還是極其認真地說:「表哥,眼下解決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我能堂堂正正地找個人家嫁了。我願意賭一次,相信趙擇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趙淵沉默良久,才黯然道:「既如此,都聽你的。」
幾日後,表姨母對我說,她查出這謠言竟是何夫人散播出去的。
據說因為何小姐在侯府行為無狀,何大人很是訓誡了她一頓。
可婚事黃了,何夫人並沒從自己身上找問題,而是把問題推給了侯府和我。
她私下和好幾個夫人太太說,因為何小姐不願意和我共事一夫,所以婚事才沒成。
「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幸虧淵兒沒看上何月茹!」表姨母氣憤地對我說。
我無語,沒想到何家看著是清流人家,主母卻這麼沒有氣量。
表姨母冷笑:「她以為把髒水潑到咱們身上就好了?哼,等你出嫁了,我也要出去和人好好說道說道,看到時候誰願意娶他們何家的女兒!」
表姨母定然不會吃這個啞巴虧的,而侯夫人的社交圈子更廣更高。
用不了多久,何夫人就會明白這愚蠢的行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23
估計是覺得趙母上次太過失禮,趙擇這段日子給我送過好幾次禮物。
我也並沒有過分責怪她。
趙母一看就是個沒什麼心機眼界的婦人,隻是寡居在家,把兒子看作眼珠子一樣。
這樣的人應該不難糊弄,我有信心和她搞好婆媳關系。
這一日,我又在前院碰到了趙擇。
因我們倆合過八字,關系也被長輩認可,所以我並沒有刻意避著他。
趙擇臉色微紅,對我說:「天氣轉涼,小姐要保重身體。」
我輕聲道:「公子也是,令堂身體不好,更要保暖,免得染上風寒。」
趙擇連忙說:「近日我特意找匠人給家裡鋪了地龍,你放心,冬天會暖和很多,等……等以後,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我感念他的體貼,柔聲道:「多謝公子。」
說了這麼多,已經差不多了,再說下去,恐怕被人詬病。
我欠了欠身,帶著丫鬟回到內院。
丫鬟捂著小嘴呵呵直笑,道:「小姐,剛才趙公子看你的眼神……都直了。」
我羞赧道:「別亂說!」
正說著,我們在花園碰到了趙淵。
自從上次他重提舊事,我們已有好幾日沒見過了。
姨母說他公務繁忙,可我覺得他是在躲著我。
這樣也好。
而現下,他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依舊風度翩翩,隻問我:「表妹心情不錯?」
我含蓄地笑了笑:「沒什麼。」
說完,我們就往回走。
小丫鬟邊走邊問我:「小姐,你要不要給趙公子繡個香囊?」
「也好,秀個什麼花樣的?回去咱們研究研究。」
趙擇對我示好,我也該投桃報李。
丫鬟道:「春花那邊有些新樣子,我去給您要來看看……」
我們剛走沒多遠,趙淵卻突然折返。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速度之快,我和丫鬟都嚇了一跳。
「表哥,還有事嗎?」我疑惑地問道。
趙淵面無表情,可雙拳緊握,似乎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
片刻後,他才道:「表妹,你不是說,要給我做些針線嗎?這香囊,你還是先給我做吧。」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說不清是危險還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