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救皇後,蕭凜剖開了我的身體。


「你一個木偶,本來也不需要心,就獻給皇後吧。」


阿爺琢磨了一輩子,也才做出這麼一顆心,卻被他這樣糟踐。


後來,他卻渾身顫抖地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遲遲,你對我笑一笑。」


「就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可是木偶,本來就沒有心,也不會笑啊。


1


皇後昏迷不醒的第三天,蕭凜來了我宮中。


距離我和他上次不歡而散,已經過去了小半年。


我知道他的來意,無非是想要我的心。


皇後胎裡帶病,有心弱之症。


不知從哪裡得來了方子,說是要以形補形才能好。


而傳聞裡,我好巧不巧,就有一顆玲瓏心。


這心竟能讓一個木偶有情緒。


如此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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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治愈皇後的心疾也不在話下。


「想都不要想!」


我朝蕭凜嚷嚷。


「那是阿爺送給我的,誰都別想搶走!」


「遲遲。」蕭凜嘆息,「救人一命,是大功德。」


「若是公輸先生在世,想必也會——」


我恨恨打斷他。


「你有什麼顏面提我阿爺!」


「負心人,大騙子!」


當初阿爺將我託付給他時,他說過會善待於我。


待我如尋常夫妻。


他沒能做到。


如今,竟還要剖了我的心去救刻薄的皇後。


心頭湧起的澀意讓我渾身顫抖。


我想,此時,我該流淚的。


可我並非血肉之軀。


人偶,木偶,不管怎麼說,都是死物。


是不會哭的。


蕭凜怔愣片刻,竟是微微笑了。


「朕與皇後,是情難自禁。」


「情難自抑,怎麼能算負心?」


他這話,倒教我聽不懂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什麼?」


「可惜了,遲遲。」


蕭凜嗔怪地點了點我的鼻尖。


「你不是人,又怎能懂這情之一字呢?」


2


他說得對,我並不是人。


隻是一個偶然生出靈智的木偶。


阿爺是上京城最有名的巧匠人,擅作木偶戲。


後來他被人舉薦,進宮給貴人們表演。


我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偏殿裡等他回來。


那個時候,我還不是後來被精雕細琢後的模樣。


隻是一個有些醜的人偶。


宮女太監們看見我,瘆得慌,都離得遠遠的。


唯一不怕我的,是一個瘸腿的少年。


他看起來實在清簡,以致於很久之後,我才知道他是個皇子。


那少年好奇地打量我良久,扯了扯連接在我關節上的絲線。


我敷衍抬手,少年便十分驚喜。


沒見過世面。


我心中輕哼。


阿爺的木偶戲,可比這精彩得多。


某天,我實在厭倦了這樣無聊的遊戲。


於是少年再一次扯起絲線時。


我幽幽開口,喊了一句「疼」。


他被驚地瞪大了眼睛。


而我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來二去,他不再怕我。


我卻生了憂怖。


擔心自己這副模樣不好看,求阿爺給我雕琢的再漂亮些。


那樣的話,是不是就能和他再相配一點點?


那個時候,蕭凜隻是說:


「我殘廢,你非人,咱們天作之合。」


後來,蕭凜的殘疾治好了,阿爺給我做了顆以假亂真的心。


誰都看不出我的原身,見我隻是好奇,誰家的女兒這樣俊俏。


蕭凜卻一次又一次。


冷冰冰地給我下了判詞。


「類人之物,終究非人。」


3


我終於妥協。


並非自願,而是他用阿爺來威脅我。


「遲遲,若你不願,朕便命人掘開公輸先生的墳。」


「你說,先生的陪葬中,會不會還藏著另一顆玲瓏心?」


阿爺治好了他的殘疾,於他有再生之恩。


他卻無恥至此。


人心為什麼會這樣卑劣呢?


我不明白。


或許,真的是因為我是非人之物。


所以我看不懂情愛,我也看不透人心。


殿中,隻留下了兩個太醫。


我仰頭問:「陛下呢?」


太醫一板一眼地答。


「陛下去了皇後娘娘宮中。」


手起刀落。


我是感覺不到疼的。


可是身體被刀刃剖開的那一刻。


我還是不可自抑地發起了抖。


我想起很多。


蕭凜逐漸冷淡不耐的眼神。


皇後發現我裙下燒焦的木腿時的嘲弄。


還有……


很久很久之前。


我蘇醒之時,阿爺笑眯眯地告訴我。


「阿爺送給了遲遲,一顆頂頂好的心。」


「從此以後,遲遲也能通曉世間七情六欲,與人無異。」


此後很多個夜晚,我捂著胸口,似乎能感覺到心髒的震顫。


那麼清晰。


直到。胸口的木頭被劃拉開。


我被拉回現實,卻見太醫倒吸一口涼氣。


無他。


所謂的玲瓏心,隻是一塊被雕琢成心形的木頭。


和其他木頭,沒有什麼兩樣。


我幾乎笑出眼淚。


是了,是了。


阿爺再神通廣大,又怎能給我做出一顆真心。


蕭凜說得對。


木偶,本來就是沒有心的。


我以為的七情六欲,不過是因為蕭凜生出的妄想。


如同夢幻泡影。


一個死物,能懂得什麼呢?


殿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蕭凜的身影出現在帷幔外。


「貴妃,是朕來晚了——」


他好著急,仿佛我真的那麼重要。


我虛虛攏住那顆被稱作心的木頭。


又看了眼面前的蕭凜。


心中,再也沒有一絲半點的情緒。


愛。恨。憤怒。悲傷。


它們都消失了。


本該如此。


合該如此。


「遲遲!你……」


對上我無波無瀾的目光,蕭凜有些驚惶。


「你怎麼了?」


他的目光掠過我胸前空蕩蕩的口子,很快遊離開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平平的,沒什麼情緒。


「陛下之前說,若我願為皇後剖心,想要什麼都可以。」


「這話,可還當真?」


蕭凜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終於停住。


他找到了那顆能救皇後的心,整個人放松下來。


臉上浮現出我熟悉的,勝券在握的神情。


他總是這樣算計我。


「當然是真的!」


蕭凜興奮極了。


「不過遲遲,朕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皇後有孕了!」


「朕要有嫡長子了!」


他多高興啊。


甚至顧不上我心口多了個碗大的窟窿。


就要告訴我這個天大的喜訊。


我很平淡地將那塊拙劣的木頭塞進他掌中。


「拿去。」


我說:「此後,你我兩清,恩斷義絕。」


他怔住了:「什麼意思?」


「意思是——」


我索然無味地起身。


「我要出宮了,陛下。」


4


蕭凜發了好大一通火。


在第十次得到我相同的回復後,他把殿中打砸一空。


最後,他拿下高閣中僅剩的一枚玉佩。


目光暗含威脅。


那個玉佩是他尚是皇子時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我曾經寶貝的不得了。


皇後嫉妒,三番五次找我要,我都拒絕了。


她惱羞成怒,治了我一個衝撞皇後的罪名,害我禁足半年。


蕭凜得知此事,也沒有幫我。


隻是在我禁足結束後,說了幾句煽情的話。


「朕與你,情自年少,自是別人眼紅的。」


「萬人之上,朕身邊沒有別人,隻有你了。」


「遲遲,一直陪在朕身邊,好不好?」


把我感動得稀裡哗啦。


我信了。


我竟然信了。


眼下,蕭凜還高高舉著那塊破玉佩,等著我的答復。


我掀起眼皮,「砸唄。」


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


以我的月錢都能在東市買二十塊,送給全後宮。


「你?!」


蕭凜氣紅了眼,手臂都在顫抖。


見他光說不動,我抬手奪回玉佩。


蕭凜眼中閃過驚愕。


很快,他臉上又浮現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朕就知道,你——」


喀拉。


極脆的玉碎之聲。


我歪了歪頭。


朝他露出一個困惑的笑來。


「知道什麼?」


蕭凜氣急敗壞,第一次喊了我的全名。


「蘇不遲!」


我一直是個慢半拍的木偶。


所以阿爺給我取名「遲」。


從前如此,現在也沒什麼長進。


直到蕭凜怒氣衝衝地下令將我禁足。


我還是沒有搞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


明明是一樁你情我願的交易。


他要我的心,我給了。


我要他還我自由,他卻不肯。


5


時隔七日,蕭凜又一次踏入瑤華宮。


他帶來了一件舞衣。


「皇後生辰,你作為貴妃,理應獻舞。」


蕭凜在羞辱我。


他明明知道,我的腿壞了,再也不能跳舞。


十年前,他尚落魄時,曾被下過毒手。


他被困在火場中,因為殘廢,寸步難行。


是我護著他,攙著他,一步步向外挪。


蕭凜得救了。


我卻燒壞了腿。


面對燒得焦黑的木腿,阿爺滿眼心疼,卻也無可奈何。


阿爺曾說,我是跳舞最好看的小木偶。


此後卻連走路,都有些跛。


我接過舞衣,忽然就笑了


繡坊給我制的衣裳,裙擺總比別的嫔妃長上幾寸。


但這件舞衣不同。


它太短了,裙擺隻堪堪遮到小腿。


正好露出我燒的焦黑醜陋的木腳。


我抬眼,蕭凜眸光微閃,很快平復如常。


他在等我求他。


求他收回成命。


求他不要讓我出醜。


求他與我和好如初。


可是,那重要嗎?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這具人間皮囊,我早就不在乎了啊。


我命侍女收好舞衣。


平靜應聲:


「臣妾是貴妃,理應如此。」


我打了個哈欠。


「陛下若無他事,便請回吧。」


蕭凜忽然就瘋了。


搶過侍女手中的舞衣,用力將它撕得稀爛。


「蘇不遲!」


「你故意讓朕為難,是不是?!」


我瞧著他這副瘋魔的樣子。


「陛下,你好奇怪啊。」


「不是你說,臣妾是貴妃,理應如此麼?」


我歪了歪腦袋。


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臣妾,隻是將你的話重復了一遍而已。」


蕭凜咬牙狠笑。


指著我的手指都在顫抖。


「你倒是學會怎麼對付朕了。」


「你真是……好得很!」


我矜持道:「自然。」


阿爺說,我是世上最好看的小木偶。


我自然是好得很的。


6


舞衣被撕碎了。


我也不用跳舞了。


隻是皇後不肯放過我。


宴上,她笑吟吟地撫著小腹。


「貴妃這顆心當真極好。」


「本宮將它研磨成粉入藥,甚是合宜。」


皇後氣色紅潤,看上去確實是大好了。


可一塊破木頭,哪裡有那樣神奇的功效呢?


什麼心疾。


分明就是裝病。


她不過是想奪走我珍視的東西取樂。


譬如從前那塊玉佩。


譬如現在的那顆心。


皇後欣賞著我的神情,拔下頭上的石榴花釵。


「榴花多子,這支釵是本宮最愛。」


「如今本宮有喜,便賞給貴妃罷。」


她笑眯眯地望著我。


「還望貴妃妹妹多為皇上開枝散葉,綿延子嗣。」


空氣中陷入死寂。


這話確實歹毒。


宮中人盡皆知,貴妃不是人。


綿延子嗣,更是天大的笑話。


新寵的宋貴人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見我沒動,蕭凜冷聲提醒。


「貴妃,還不謝恩?」


他睨我一眼。


「還是說,你看不上皇後的賞賜?」


迎著四面嘲諷的目光。


我跪伏在地。


「謝皇後娘娘賞賜。」


皇後低眉。


用隻有我們兩個聽得見的聲音嗤笑。


「就你這個怪物,也想為皇上綿延子嗣?」


「你做夢!」


下一刻——


眾人隻見榴花釵猝然從我手中摔落,四分五裂。


皇後驚呼。


「妹妹,你不想要本宮的釵子也就罷了,何苦摔它!」


蕭凜震怒,他拍案而起。


「貴妃,你未免太過放肆!」


猛然攥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到身前。


「求朕。」


「隻要你求朕,朕放過你。」


四目相對,那麼近的距離。


仿佛我說一句軟話,他就要深情款款地吻上來。


久違的,我感覺到惡心。


猛然甩開他的手。


「別碰我!」


7


蕭凜又開始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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