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們兩眼高高在上,隻能看到自己的喜怒悲歡,底下的臣民百姓都隻是臣服於他們的泥人,不允許有自己的情感。


他因不滿臣子勸他節制而不開心。


卻不知道,他的不開心帶來的代價,便是積攢在案牍上的奏折被擱置許久,以至於賑災延緩,冤案不得翻。


皇上不是個蠢笨的人,他的心思甚至比我還細,但他是個漠然的人。他可以為了名正言順地廢後,而苦心孤詣,將後宮眾人作為自己的棋子。卻不會為了與自己不相幹的黎民百姓,多出一分心力。


我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很大一部分,是因著那媚藥入骨,讓他上癮貪戀,一旦斷離,他就會暴躁幹渴,思念非凡。


但我也知道,他的根性如此,我隻不過是推波助瀾。


陛下肆意張狂,待我如一隻家貓。


他隻想過,家貓會為了爭寵而相互撕咬,從沒有想過,貴為君上的他,也會被一隻寵物算計。


我為他助興,縱他玩樂。


借著代掌鳳印的權利,替他搜羅各色美女。


我摸準了他的性子。這些事情,他礙於面子,總不會自己主動提,需得旁人巧言令色地相勸,他才裝出不情不願的樣子,沉溺在歡愉中。


但他不知道,我所行之事,並非隻為了諂媚。


那些女子的指甲都塗了媚藥,連殿內的燻香都放了助興的香料。


他在溫柔鄉待得越久,癮便越重,就越無法自拔。


而他與嫡姐的矛盾也就越來越大。


他的命也越來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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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趙樂妤再次見我,隻不過這一回,是她親自來我的宮內。


她神色悽冷,連聲問我:「陛下這些日子都在你的宮內,你為何不來稟告我。他又和你說了哪些關於我的事?」


而這一次,我並沒有跪她,而是慢條斯理地坐下喝茶,喝罷後才說道:「娘娘,陛下並沒與臣妾聊您。」


趙樂妤臉色驟變。


她失神地坐了下來。


我放下茶杯,說:「對了,宮外的人遞信過來,說我小娘在漠北白日做苦役,晚上還要繡東西賣錢,把眼睛熬瞎了,腿也在流放中受了寒症。夫人嫌她拖累無用,回府時沒有帶她,她仍被拘在驛館,沒人接她回府。」


趙樂妤「哦」了一聲,皺眉問道:「他怎會不聊我?他去你那裡分明是想給我傳話的呀。」


這種說辭她還真能信。


我繼續道:「我今早得到消息,立刻派人置了宅子,把我母親安頓好——」


「行了,你為何總要岔開話題?主母管府,自有她的說法,你說這些零碎小事做什麼?」


「零碎小事?」我冷著臉抬頭,「你真當我不知,你母親在漠北欺辱我的母親,逼她替自己做活,命她縫補賺錢,讓我母親落下一身病,你覺得這是小事?」


趙樂妤愣了一下,繼而怒了。


「你怎可如此對我說話?」


阿盈立刻說道:「大膽,你不過是個庶女。你娘不過是個小妾,主母管教小妾,發賣了都行,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她剛要扇我。


我身旁的宮女卻護住我,反扇了阿盈幾個耳光。


阿盈和趙樂妤都呆住了。


阿盈捂臉,看向嫡姐,「主子?」


趙樂妤冷下了臉,「趙知予,本宮最後悔的事,就是將你這包藏禍心的狼放入了宮中。你貪戀權勢,妄圖上位,用盡齷齪手段,品行低下。你的報應定然會來。」


我笑了,拿因果報應來嚇唬人,最是無聊。


她將走,我叫住她。


「淑妃娘娘,您不是想問,陛下說什麼了麼?陛下隻是和我聊了花草。他說竹子雖好,看久了也礙眼,倒不如繁花,花團錦簇,俯首可得,豈不美哉。」


趙樂妤出去的背影,僵硬無比。


11


惠美人誕下一龍子,很是可愛。


皇上喜不自勝,廢皇後多年無所出,兩個庶出的皇子也早早夭折。


他極其盼著這個孩子能夠健壯成長。


當晚,皇上來看我。


他眼下的青色更加深重了,額間發黑,神情還有些喜色。


他抱住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原本焦躁的眼睛驟然疏朗。


媚藥入骨,他自從被診出內裡空虛外便久不看太醫,他身在廬山,早就發覺不出異樣了。


他已經離不開我了。


我笑著說:「臣妾最近新學了一種推拿之術,能夠舒緩經絡,陛下,要不要試一試?」


皇上躺在床上,放松地嘆了一口氣。


我摩挲著他的脊椎,在最恰當的時候,擠出一滴眼淚,淚恰好滴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轉身看向我。


我搖頭擦拭,「陛下,是臣妾失儀,臣妾有愧。」


「怎麼了?」


我啜泣半天,才說道:「臣妾隻是想到自己仍然沒有孩子,羨慕惠美人罷了。」


他望著我。


用一種深思的,如同錐子般尖銳的眼神看我,但還沒等刺破我的偽裝,錐尖便軟了下來。


惡人嘛,比到最後,就是比誰先心軟。他先心軟,他便輸了。


他摸著我的發髻,沉默了良久,說道:「不要哭。這宮裡,隻有你最能讓朕歡心。你知書達禮,很適合做母親。」


我望向他。


他點點頭,「朕知道的,惠美人蠢笨愛嫉,孕後猖狂,若不是你背地裡護著,這胎難保。」


我破涕為笑,緊緊抱住他。


皇上嘆了口氣,「你啊。」


我啊,我真是個貪婪自私的惡鬼,為了深深地在後宮扎根,什麼都能算計。


12


趙樂妤聽說了三皇子交由我來撫養後,她終於忍不住了。


她在乾清宮外長跪不起。


端著一封罪已詔,大聲喊道:「臣妾失職,一罪己,勸諫君上節制,惹君不喜。二罪己,讓君上聽從妖妃胡言,皇家血脈不得正統教導。三罪已,罪情之至深,不知君上多情。如陛下不聽臣妾的勸諫,還望陛下與臣妾一別兩寬。」


我的眼線來報時,我忍不住捏住了桌角。


她在做什麼?


在乾清宮外,當著眾臣和下人的面,非得要把皇上貪戀女色的事情嚷那麼大聲麼。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母家剛得了君恩重審,免去了罪名,如今還需休養生息,她怎敢如此頂撞皇上?


我立刻詢問宮女:「找人去問問,我娘的婚書和契書都要回來了嗎?」


我娘是小妾,是要籤契書的,論理,實則隻是權利大點的奴才,正因夫人手握她的契書,她才敢如此欺負我娘。


前些日子,等我把我娘接出來時,我就著人去辦了這事。


等聽到一切都辦妥當的消息後,我徹底松懈下來。


契書已還,此後,她趙樂妤如何作天作地,也歸不到我娘頭上了。


我隨意撿了一盒點心和茶水,向乾清宮走了過去。


13


宮門前,趙樂妤還倔強地跪著,一遍又一遍地喊著罪己詔。


她看了我一眼,冷冷地喚道:「毒婦。」


我衝她露出微笑。


「過獎。」


是,我本就是個努力向上爬的惡人。


她高潔,她清高,她的人生隻有年少時獲得的偉大的愛情。


我不否認她,也不苛責她,但她若威脅到我的利益,我便要毫不猶豫地唾棄她。


我進殿內,看見皇帝正在提字。


他怒氣沉沉,隱忍不發,地上扔了一地的砚臺毛筆。


他看見我,強忍著說:「出去和趙樂妤說,朕看在她與朕年少情深,又讓位給廢後,免朕煩憂的份上,忍她一次。她現在退下,此事作罷。」


他哪裡是顧念舊情。


分明是嫌趙樂妤說得太大聲,惹得眾臣看熱鬧,他是天子,若要為這事動怒,便更加丟人罷了。


我不退反進,站在皇上身旁,幫他揉開緊攥成拳的手。


「陛下,先吃點茶水點心吧。淑妃娘娘自幼便與臣妾不深交,她說嫡庶有別,庶女不可與嫡女同席,我如今勸她,她定也不會聽的。」


皇帝剛飲了半口茶,聽到這話,立刻摔了茶杯。


他冷笑:「嫡庶?好,好得很。我隻當她是性子偏執,原來是真來讓我難堪的。」


我連忙勸阻,可皇帝陰下臉,揮袖大步出去。


我故意慢了一步,擋住了要去阻攔的太監。


等他們一聲長,一聲短,焦急地喊著:「皇上,皇上,您息怒啊。」時,一記極其響亮的巴掌聲已經回蕩在乾清宮外。


我在眾人背後,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一個本是庶子,從小隻會吟詩作畫的闲散風流的旁支血脈,怎麼能做成一個合格的帝王。


一杯加了藥草的茶湯,讓他心浮氣躁,氣血翻湧。


一句嫡庶有別的歧視,讓他被刺中逆鱗。


再加上長久的縱欲貪歡,讓他思緒混亂。


他哪裡忍得了趙樂妤的氣。


而趙樂妤又哪裡是會退讓的人。


「你好大的膽子!」


「臣妾隻是盡臣妾的本分,勸陛下不可貪歡,不可縱欲,太醫說過,您已經內裡空虛......」


「呵。你是真為我著想麼?若我每日去的都是你的宮殿,你還會說出這種話嗎?」


「臣妾無話可說,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臣妾問心無愧,若陛下不肯節制,那便是臣妾失職,無法履行身為六宮之主的職責。您可以廢了我。」


極長的沉默裡,隻有皇上粗重的喘息聲。


他沉靜下來,用一種低沉而冰冷的聲音說:「你隻是暫時協理,怎麼能叫六宮之主。而且,真正掌中饋,馭妃嫔,馴奴才的人是知予,不是你。你別當朕真的不知道。」


她猛然抬起頭,看著皇上冷漠的臉,忽然意識到,這一次,他似乎不會再對自己妥協了。


趙樂妤慌了神,想要打斷皇上,可是皇上還是淡淡地說:「朕讓你協理六宮,你搞得人心渙散,烏煙瘴氣。來人,廢了她的妃位,駁去她的尊享,打入冷宮,永不放出。」


趙樂妤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皇上看向我,「你料理得很好,很能幹,很得朕心。可做新的趙淑妃。」


趙樂妤的神情,就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樣。


她所有的淡然,隱忍,強撐的委屈,都變成了不可置信。


含淚的雙眼死死盯著我,然後猛地仰頭,衝皇上崩潰喊道:


「皇上!皇上!這不可能!皇上,您忘了嗎?我們可是青梅竹馬,您說我是您心中唯一的妻子,你為何要這麼對我!」


皇上擺擺手,幾個太監把趙樂妤架了起來,往出拖。


我見好就收,也告退,給他留了點清淨。


出了宮門,就看見仍然掙扎的趙樂妤。


她看見我,不顧一切地掙脫開來,抓住我的手,牙關緊咬,怒不可遏。


「是你!絕對是你!」


我輕飄飄擺開她的手,疑惑地說:「什麼是我?」


她流出眼淚,痛苦萬分。


「你把我的少年郎還給我,是你讓他變成了一個冷酷的惡鬼啊!」


我搖搖頭,「姐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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