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爸知道我存了十萬塊錢以後。
他們就變著花樣的給我打電話。
什麼我弟要結婚,要買房,要買車。
他們卻從來沒有問過我要什麼?
我累死累活,他們享齊人之福。
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好的事?
1
今年過年的時候,我爸無意間聽到我打電話。
我當時在打聽理財的事兒。
畢竟,我存了十萬塊錢,放著也是放著。
我就想著,能不能弄個理財。
自此我爸知道我存了十萬塊錢
又將這事告訴了我媽。
平時家裡好吃好喝的從來都是先緊著我弟的他們。
第一次把吃的端到了我的房間。
當時,我還感動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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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我還是有家人的。
瞧,今天睡了個懶覺。
家裡把吃的都給我端房間來了。
可,還沒等我感動完。
我媽就開始她的算計了。
「妮,你說你出去工作也有五年了。」
「這五年辛苦了,要不是你,我們家這房也蓋不起來。」
「你弟也沒法大學畢業。」
「這些年苦了你了。」
我聽得差點眼淚就出來了。
原來,我這些年為家裡做的,家裡都記得啊。
我握著我媽的手,跟我媽說:
「媽,不苦。」
「其實,媽也知道你苦,但是沒辦法,誰讓我們家窮。」
「是爸媽沒本事,沒本事讓你去讀更好的學。」
說到這兒,她聲音有些哽咽。
我更是眼眶一熱,差點落淚。
我忙轉過頭去,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以為,這些年,他們都沒有人記得我的付出。
原來,都記得的。
每年,我弟一到交費,家裡就打電話問我要。
也就是每次要錢,他們才會想到給我打電話。
平時,連個關心的電話都沒有。
我當時就在想,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瞧,我想多了吧?
我媽知道我的苦。
2
可,還沒等我感動完。
我媽那邊就開始了。
「妮,你弟今年畢業談了個女朋友。」
「對方家庭可好了。」
「父母都是吃公飯的。」
「是知識分子,有文化有教養,將來你弟要是跟她結婚,肯定得讓全村都羨慕。」
「生出的孩子也鐵定聰明。」
「不過,她父母說,我們家得在縣城有房有車,他們才放心把他們的女兒嫁過來。」
「你也知道,你弟剛畢業,哪兒來的錢?」
「我跟你爸一輩子都在種地,那兩分地能把你們倆養大成人都不錯了。」
「哪兒有錢給他買房買車。」
「你手上不是有十萬塊錢嗎?要不,你先把那錢給你弟買房?」
「媽真是替你開心,這些年你存了這麼多錢,真是苦了我的妮了。」
我算是明白了。
句句都是家裡窮沒本事,卻句句離不開錢。
哪怕說我在外頭苦,也是為了那點錢。
他們卻不知道,我為了存這十萬塊錢,吃了多少苦。
當年,我明明能考上高中。
家裡說我是個女娃,讀那麼多最後都是別人家的。
最後他們給我隨便報了個中專。
中專還是我奶要求的,要不然我可能跟我同學一樣,小學沒畢業就沒書讀了。
村裡人重男輕女嚴重,從小,因為我是個女娃,沒少受父母的白眼。
有時候村裡有男娃的滿月酒,我爸媽就會把氣撒我身上。
一天不給我吃喝。
都是我奶,偷偷的把我帶她那幾平分的小瓦房裡,給我吃給我喝。
去年,我奶走了。
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哭了好長時間。
唯一疼我的人走了。
這世上要說有人對我好,那可能隻有我奶了。
但是,我媽對我奶不好,緊著我爸對我奶也就那樣了。
3
中專畢業那年,我被家裡趕出去打工。
跟著堂哥去了廣東的廠子裡上班。
可是,堂哥那廠招滿了,我隻能在附近打零工。
當時我就想,我存點錢,怎麼也得再把大專讀了。
所以,有什麼活,我都幹。
什麼廠裡要搞衛生的阿姨。
飯館裡的洗碗工,洗菜工,切菜工。
再到後面進了廠,我白天進廠,晚上接著去幫人洗碗。
隻為了能多掙點錢。
因為我也知道我家裡窮。
家裡每個月打電話來就是要錢。
出來的時候就說好了,我必需每個月給他們寄四千。
因為堂哥說了,他們廠一個月能拿四五千塊錢。
第一個月的時候,我掙的錢扣去我租房的還有吃飯錢,隻有兩千。
那還是我緊摳摳,摳下來的。
可家裡不管,說什麼都要我寄夠四千。
要是不寄,就給我講個好婆家嫁了。
說那樣還能拿不少彩禮錢。
我知道,我出門前,村東頭有個長得胖胖,斷了一條腿的男人早就向我家打聽過我了。
還在讀中專的時候,他就打聽我的主意。
說買我過去,給十萬塊我家。
他直接說買,而不是娶,也不是嫁過去。
是直接買斷,給了十萬塊,我就跟這個家沒關系了。
當時我奶還在,拼了老命不讓我家裡賣我。
所以,家裡最終讓我跟著堂哥去廣東。
他們當時算了一筆賬。
如果我每個月寄四千給家,一年就是四萬,有個兩三年就是十多萬。
這麼一算,他們就覺得賣我不劃算。
就這麼,中專一畢業我就被逼著跟我堂哥到了廣東。
當時沒找到工作。
我租房的錢都是堂哥幫我出的。
他說,總不能看著我不管,便在他廠子附近給我租了一間民房。
六個平方左右,一個月五百塊。
加上水電什麼的七七八八的,每個月要八百塊錢。
前半個月我時間都用去找廠子了。
堂哥要上班,沒空帶著我去找,隻有他下班了才有時間告訴我哪兒哪兒還有廠子。
讓我自己去看看。
可是,因為我年紀小,長得白不說,又瘦瘦巴巴的。
風一吹就倒,一看就是不能幹活的樣子。
很多廠都不願意要。
眼看著一個月都快過半,我急得不行。
最後沒辦法,我開始盯上了零工。
隻要有人肯要我幹活,什麼活我都能幹。
後面,我找了十幾份,隻有兩個要我的。
4
一個是搞衛生的,他們人手不夠,就讓我先幹一天試工。
另外一個就是洗碗工。
因為中午和晚上飯館都是高峰期,請兩個洗碗的包月太貴,很多小一點的館子會選擇找個零時的幫著一起洗。
就是這樣的條件下,我還是一個人打了幾份工。
才能在第一個月給家裡寄兩千。
但是家裡說什麼都不相信。
說我一個人幹那麼多份活,肯定比我堂哥掙的還要多。
讓我以後每個月給家裡寄五千塊。
五千,在我這兒已經是個天文數字。
我原還想著,多找幾份工,多出來的錢,我可以存著,到時候把大專讀了。
可是,他們根本不讓我活。
動不動就是我不聽說,就馬上到廣東帶我回家。
讓我嫁人什麼的,總之,一點不順他們的意,就是馬上給我找個婆家嫁了。
那樣,他們能直接拿到一大筆錢。
我沒辦法,那個月隻能向我堂哥借了錢寄給他們。
堂哥覺得我可憐,還給我家裡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我確實說的是實話。
說我沒騙他們,真的身上隻有那麼多,還說我一個小丫頭家家的,已經很能吃苦了。
家裡卻不聽堂哥的,把堂哥的好心當成了惡意。
罵他是不是得了我的什麼好處,才跟著我一起騙他們。
甚至還在村裡造謠說我堂哥不是什麼好東西。
把我帶到廣東不給我找活,還騙我錢之類的難聽的話。
總之,他們隻相信他們自己,從來不聽別人的勸。
別人勸什麼都是錯的假的,騙他們的。
甚至威脅堂哥,要是我每個月沒那麼多錢寄回去,他們就去報警,說堂哥把我拐去廣東的。
就這樣,我不得不每個月按月給他們寄錢。
生怕連累了我堂哥。
5
那兩年,他們隻知道伸手要錢。
卻從來沒有問過一句我苦不苦。
而苦不苦,隻有我自己知道。
一開始的時候,我一天洗幾個館子的碗。
洗完腰都直不起來了。
因為一蹲在那兒可能就是半天時間。
有時候這一堆還沒洗完,服務員就已經又堆了一堆在那兒。
夏天還好,手最多是洗了脫皮。
可到了冬天,洗半天冷水碗,手都是裂的。
凍得又紅又腫,裂著大口子。
裂的嚴重的,還會流血。
可疼可疼了,但是,我卻不得不每天按時去上班。
隻有那樣,我才能每個月給家裡按時寄錢。
有時,一起洗碗的阿姨問我,怎麼這麼小就不讀書了。
我隻能笑笑,說家裡窮沒錢。
那些阿姨以為是我自己不願意讀的,總是勸我還小,還是要多讀些書,以後就不用跟著她們洗碗了。
可,剛剛畢業的我,有淚隻能自己吞。
因為我是個女娃,因為我家重男輕女嚴重,我就注定了沒人疼。
後來,我好不容易進了一個廠子。
廠子計時的,一個月加加班費能有五千五左右。
可是,五千多塊也隻夠給家裡。
我給了家裡,想報大專的錢又沒了。
最終沒辦法,從廠子裡下班,我又去找了一堆零工。
上白班的時候,找夜班的零時工,上夜班的時候,找白班的零時工。
一天 24 小時,我有 18 個小時都在工作。
6
自從知道父母的嘴臉,我打零工的事,我再沒跟他們說過。
每次隻告訴他們我在廠子裡每個月的錢。
一個月五千五,我給他們寄五千,自己還有五百。
廠子裡管吃管住,我花錢的地方就隻有電話費。
不過,我也沒什麼電話就是了。
每個月,家裡隻有要錢的時候才會給我打電話。
所以,五百塊錢,我能省下來四百五。
加上打零工的錢,半年時間,我就存夠了報大專的錢。
成人大專跟在讀的不一樣。
報了名,就可以上網學。
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學。
這樣,倒是方便了我。
我一天除去工作時間,會再抽兩個小時去學習。
但是這樣,我休息的時間就隻有四小時。
這樣的日子, 一直到兩年後,我大專畢業。
那時正好廠子裡招會計。
大專我正好報的就是財務管理。
期間還考了初級會計證書。
我拿著證去應聘了工廠會計。
我專業對口,加上又是廠子裡的老員工,應聘倒是很順利。
同樣是拿五千的工資,會計的時間要比流水線上的多很多。
周末還能雙休。
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打更多的零時工。
7
隻不過,我現在不用再去洗碗。
有些小廠子,招臨時出納,一天幹幾個小時。
我會把活接過來,每天加班幫對方把賬做了。
再後來,我聽同行的說,會計事務所工資高。
可以算提成,有時候一個月好的話,能拿一萬塊錢。
聽著,我就有些心動。
我辭職了工廠的會計,轉戰去了一個會計事務所上班。
一開始的工作量並不好,一個月隻能拿低薪三千五。
提成什麼的,是一點沒見著。
但是家裡,還是得每個月寄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