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計事務所幹了兩三個月，工資最高的時候也就是四千多。
加上不管吃住，我得花錢自己租房吃飯，寄家裡，一個月下來，我最少支出八千。
而工資遠遠不夠。
我隻能掏之前存下來的錢用。
就這樣，我一邊四處找會計的活接，一邊支撐了四個月後。
最後，我想換工作了。
我實在是消耗不起我的時間。
就在我想換工作的時候，會計事務所的活多了起來。
那個時候，我加班加點的趕。
終於第一次拿到了一個月一萬塊錢。
但是，我算了一下賬，一萬塊錢我除去吃住，給家裡的。
一個月存下來的並不多。
還不如之前我在工廠那會存的多。
畢竟，我在廠子裡，廠子管吃住的。
相對，我有點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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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工作都換了，世上沒有後悔藥。
我隻能硬著頭皮接著幹。
另外自己再找了些私活接。
一個月下來，工資加私活，也能拿到一個月一萬六左右。
後面半年，除了給家裡的錢，我自己還存了不少。
就在我計劃著給自己多存點的時候。
村裡跟堂哥一個廠子的一位鄰居知道了我換工作的事。
她跟她家裡說了我現在是做會計的。
還說，我以前在廠子裡一個月五千多工資不幹。
現在換了新工作，肯定比以前多很多。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我爸媽耳朵裡。
我媽再次給我打電話，目的很明確，要錢，要的不是五千，也不是八千。
而是十萬。
她說，我弟大了，家裡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
村裡個個都蓋新房了，我家還是以前的大瓦房，再不蓋個房子，以後我弟娶不上媳婦的。
接到電話的我，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十萬，他們當我是銀行呢。
想取多少就取多少？
我跟她解釋我沒有這麼多錢，我身上隻有一萬塊錢。
當然，這是騙她的。
這半年時間，我摳摳巴巴，一個月最多也就存個七千來塊錢。
半年時間，才存了四萬多點。
可她一張口就是十萬。
十萬吶，不是十千，而是十萬。
我上哪兒給她弄那麼多錢？
但是，她根本不聽我任何的解釋。
我不給，她就老話重提。
還是那些話，說隔壁村有個男的，在外面打了十幾年工，手上有錢。
聽說，隻要有女的肯嫁給他，彩禮錢 20 萬。
就是對方年紀大點，已經 38 歲。
我聽了，很想問問她是不是我親媽。
38 歲，我 18 歲出來打工，打工三年半，我滿打滿算也才 22 歲。
為了錢，她要把我賣給一個比我大 16 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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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給錢，他們根本不會放過我。
不是給我相親，就是讓我直接嫁人。
總之，沒錢就罵我是個賠錢貨、白眼狼。
有多難聽就罵多難聽。
而我弟，從小到大，他們舍不得兇半個字兒。
我就活該被罵被威脅被要錢。
就像現在，我把十萬塊錢給他們寄回去了，寄的時候我也說了我是借的。
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我說的話。
更別提關心一下我過的怎麼樣。
都覺得我就應該給他們的，不給就是我的錯。
這種感覺讓我一度無力外加難過。
他們拿錢拿得心安理得，而我還錢卻還得很辛苦。
後半年，我摳著自己，有時一天吃一頓飯，有時兩頓泡面。
為的是能早點還錢。
錢還是找堂哥借了兩萬，向公司提前預支了兩個月的工資。
又找了樓上公司一個幹 IT 的朋友借了幾萬。
總之，東拼西湊借夠的十萬
家裡卻沒有一個人問上一句：給了錢，你自己還有沒有花的？
甚至，他們覺得十萬可能都不夠。
還想著如果不夠，讓我到時再借借身邊的朋友什麼的。
聽得我心拔涼拔涼的。
身邊的同事說起家人，都是一臉的幸福。
他們說的最多的就是家裡人擔心他們在外面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穿暖？
手上錢還夠不夠？不夠家裡給寄點之類的。
而我家，卻永遠都是要錢，要錢，要錢。
除了要錢，連一句多餘的關心都沒有。
我也是人，我也想有人關心。
可是我沒有，我隻有我自己。
很多時候，我晚上下班回到幾平米的單間裡，坐在地上默默流淚。
也隻有這個時候，我才敢哭一下自己的不容易。
吃著泡面，一邊吃一邊落淚的日子，沒有人懂。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難。
10
轉眼，五年過去了，我弟都大學畢業了。
他隻比我小一歲，生在前半年，而我生在後半年。
所以，我們倆其實是一起上的小學初中。
但是他比我命好，他是男娃，我是女娃。
女娃就注定了被他們拿來吸血的。
這五年，我每年除了給我弟交學費，我還得管他的生活費。
他從小大手大腳習慣了，別人可能一個月一千五的生活費就夠了。
到他這兒，最少得五千。
家裡的意思，錢不用給家裡寄了，直接每個月寄給我弟就好。
他們從來不問我一個月掙多少，隻問我弟一個月夠不夠花。
他們總說，不夠就向你姐要。
而我弟，也確實如他們所說。
一個月五千，有時候到了月底就不夠。
總會打電話來要錢。
說的是五千，其實加上月底給的，五百五百的給。
一個月我得給他六千多塊錢的生活費。
而我自己，每個月房租水電吃飯總共才花了三千。
好不容易我現在存了點錢。
大過年的，他們就想從我手中把錢要走。
要不到，他們不會罷休，所以，我連夜離開了家。
年都沒過，我匆匆收拾了東西，趁著他們出去買年貨，我逃離了那個家。
後來，他們知道我帶著錢跑了後。
輪流打電話給我，一開始還算客氣。
到後來，看我油鹽不進，就開始沒好話了。
11
我弟更是說我：「你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了不起呀？借給我用一下會死？」
「我是用來買婚房結婚用的，又不是亂花。」
瞧瞧，他說的也是這樣的理直氣壯，好像我不給，都是我的錯一樣。
而我爸直接放話：「你要是不把錢給家裡寄回來，以後這個家你也別回了，明天就讓人去廣東把你領走，永遠也別進這個家門。」
倒是我媽，在電話裡哭著求我：「妮，你就給你弟先用著好不好？你不給他，他怎麼結婚？那婚要是結不成，以後就難娶了。」
「村裡村外，以後不得指著我們家笑一輩子笑話。」
「你是個女娃，你又不用娶媳婦，花錢的地方少，你就給你弟吧，你弟畢竟是你親弟，你這錢不給你弟，將來你嫁人了，難不成你要帶到男方家去？」
「這不得是傻子才幹得出來的事嗎？你沒結婚前掙的錢，那可都是娘家的錢，你說是不是？你不能便宜了外人啊。」
我聽著他們的話，都要氣笑了。
直接跟他們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們自己選吧。」這些年，我給家裡的不少了。
足夠還他們的生恩養恩了。
一個月五千，五年時間就是 30 萬。
這些還隻是大概算的。
另外給的那些，還有我弟的學費一個學期一萬多，還有多出來的生活費等等。
早就超過他們賣我的錢。
「我就說她是個白眼狼吧？行了，明天就讓張麻子來提親，20 萬一分不能少。」
「這死丫頭以為外面上了幾年班了不起了，翅膀硬了，以後嫁了人，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事兒，這個門永遠不讓她進。」
電話裡，我聽到我爸對著我媽叫喊著，語氣裡全是怒意。
「對，明天就讓張麻子提親，有了那 20 萬，我房子的首付就有了。」
瞧瞧，這就是拿我血漢錢供出來的大學生說的話。
我媽握著電話，嘆了口氣，語氣也不是那麼好的勸我道：
「你爸的話你也聽到了，再不聽話，以後連這個家門都進不了。」
「你快跟你爸道個歉，把錢寄回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我：「……」
12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了，以後那個門，我也不準備再進了。」
「就這樣吧。」
「還有，我明天就結婚，你們想賣我，怕是賣不了了。」
年前回去那幾天，我知道他們早晚有一天會賣了我。
往年我都是卡著年三十回去，就今年我提前回去了一周。
為的就是把我的戶口從他們的戶口本上遷出來。
如今，我自己一個人一個戶口本，跟誰結婚或是不結，我自己說了算。
為了斷他們的路，我掛了電話就給劉海打了電話。
劉海是我們公司樓上一家公司的 IT 工程師。
當年家裡要十萬蓋房子的錢，有一部分就是向他借的。
我們認識有兩年了，他一直在追我。
隻是這些年我為了家裡，怕拖累對方。
一直沒同意跟他交往。
電話打通，劉海還在老家過年。
「劉海，我是王妮，我想結婚了，你願意娶我嗎？」
電話那頭，劉海愣了一會兒。
「王妮，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還是喝酒了？」
「沒有，我就是想結婚了，你就說你願意不願意吧。如果不願意，我再問問別人。」
總之，嫁給誰都比嫁給家裡安排的男人強。
而且，我自己嫁自己，彩禮什麼的，對方給多少我就收多少，我自己收著。
誰也別想賣我收彩禮。
「王妮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劉海的聲音有些急，我聽得出來，他在擔心我。
這世上，除了奶奶，還有堂哥，這是第三個對我好的人了。
而且，他是真的待我很好很好。
13
這兩年，哪怕我拒絕了他的追求，他還是會關心我照顧我。
周末我接私活加班的時候，他總是找著借口來陪我一起工作。
總之，他是我絕望時候的那一抹陽光。
讓我覺得我的人生還有一點點希望。
「我回廣東了。」
「好，那你在廣東等我，我馬上回去。」
劉海匆匆掛了電話，我聽著電話裡的嘟嘟的聲音，一下子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我也不知道我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但是，我想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吧？
比起被家裡賣，我自己把自己先賣了。
錢我自己收，日子以後我自己過。
總歸，比現在強吧？
加之，我和劉海都是廣西人。
他是廣西柳城人，我是賀城人。
兩人都是說客家話的，雖然口音有些不同。
到底能互相聽得懂對方說什麼。
主要還是這兩年，他對我是真的不錯。
而我熟悉的男性朋友隻有他一個，我心底對他也是喜歡的。
但是，一直以來，我都比較自卑，不敢接受他的愛。
怕自己這樣的家庭讓他看不起，更怕的還是我會拖累他。
他是家中獨子，家裡什麼都給他準備好了。
包括柳城的婚房，還有彩禮等等一切。
不過，劉海說，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到時我們兩個再一起買一套房，錢不用我出，房子放我的名下。
這些話是他追我的時候說的，去年又提了一遍。
我還是拒絕了他。
他對我越好，我越覺得自卑。
今天之所以給他打電話，是因為我走投無路，能找的人隻有他。
我家裡並不知道劉海這個人。
而我，也不準備讓家裡知道。
一旦讓他們知道劉海的存在，我怕他們會像吸我的血一樣吸劉海的血。
14
我告訴他們我準備結婚後。
他們開始瘋狂的給我打電話。
隻是他們打一個，我掛一個。
最後，他們沒辦法，開始給我微信發語音。
說沒有他們的同意，我想結婚，門都沒有。
還說要結婚也行，對方必需給他們 30 萬彩禮。
聽得我真想罵人。
30 萬虧他們說得出口。
在我們家那個小縣城，30 萬可以全款買一套房了。
還是三房兩廳的。
他們這是指著我給他們掙房子錢呢。
家裡蓋了一棟還不行，還指著賣我再掙一套縣城的房子。
可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取款機器。
不可能他們要多少給多少。
再說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過。
這些年，我給他們的錢足夠他們養兩個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