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乳腺癌那天,我撞見男朋友陳軒正陪著一個女人做產檢。
他們低聲耳語:「阿軒,你說我們的寶寶,以後會像你,還是會像我呀?」
像是最幸福的一對。
而我耳邊,還回蕩著醫生憐憫的話語:
「才 25 歲,怎麼這麼年輕就得了這個病啊。」
1
拿著檢查單子走出科室,我腦子還是蒙的。
醫生的話不斷在耳邊徘徊。
「乳腺癌。才 25 歲,怎麼這麼年輕就得了這個病啊。」
我在走廊的長椅呆坐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拿出手機想給陳軒打電話,想起他說今天要見一位重要的客戶,擔心打擾到他,又將手機收起。
下個月 18 號就是我們的婚禮,現在,我要怎麼告訴他這個消息?
「阿軒,你說我們的寶寶,以後會像你,還是會像我呀?」
旁邊傳來一道嬌俏的女聲,緊接著響起一道低沉的笑聲,將我釘在原地。
幾乎是本能般的,我立刻起身,退到了拐角後,拉下帽子,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然後,我就看到一對男女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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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還沒顯懷,一身紅色長裙,身形纖細,大波浪,雖然戴著口罩,眼妝卻精致。
她挽著陳軒的胳膊,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宛如一對最濃情蜜意的夫妻。
陳軒在她腰上擰了一把,笑意輕挑又散漫,「像你就不錯啊。」
那是和記憶中沉穩踏實的陳軒完全不同的模樣。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我和陳軒是高中同學,十七歲在一起,是彼此的初戀。
八年愛情長跑,如今終於要修成正果的時候,他出軌了,甚至已經和那個女人有了孩子。
我顫抖著手撥通了陳軒的電話,他那邊等了好久才接。
「剛才在開會,接晚了,有事嗎棉棉?」
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和過去的那些年別無兩樣。
我沒說話。
他語氣緊張起來,「怎麼了?是不是檢查結果不好?」
如果不是剛才那一幕,我幾乎要以為,他仍然深愛我。
他沒時間陪我來做檢查,原來隻是因為他有別的女人要陪。
「沒什麼大問題,拿點藥就好了。」我說。
他似乎松了口氣,「那就好,晚上我可能回去比較晚,不用等我啊,聽話。」
陳軒應酬多,時常深更半夜才回來。
但他從不在外面過夜,不管多晚都回,所以我都會安心等他。
有時候我熬不住睡著了,他怕吵醒我,都會直接在沙發上湊合一晚。
到底什麼是愛?
我開車離開了醫院,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開著。
我不想回家。
一直到暮色降臨,街上霓虹閃爍。
一輛寶馬忽然變道,和我的車發生了剐蹭。
嗤拉——
一個女人從車裡衝下來,「你怎麼開車的!會不會看路啊!」
紅裙,大波浪,口罩。
我有點想笑,這世上的巧合未免也太多。
我平靜回答:「你全責。」
她有一瞬的心虛,但不依不饒,
「我懷孕了!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你擔待得起嗎!你等著!我現在就給我老公打電話!」
我竟然笑了一聲。
「好啊。」
2
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
我再次打量那個女人,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渾身上下都是名牌,精致到頭發絲,眉眼之間帶著嫵媚。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讓陳軒主動放棄了我們八年的感情?
我又忍不住看向她的小腹。
那裡面,還有著我未婚夫的孩子。
她似乎也等得著急,察覺我的視線,露出不耐煩的厭惡神色,往旁邊走了走,再次撥出一個電話,委屈撒嬌。
「老公,你怎麼還沒到啊!我一個人在這好害怕。」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她露出喜色,抬頭張望。
「我就在路邊呢!老公我看到你的車啦!」
一輛卡宴開了過來,車牌號我再熟悉不過,M0306,我的生日。
那女人立刻撲了過去。
「老公!你終於來了!人家等你好久!」
男人拍了拍她的頭,語氣安慰。
「人沒事兒吧?」
女人跺跺腳,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沒什麼事兒,就是不知道寶寶有沒有受到驚嚇,而且這輛車是你上個月剛送我的生日禮物,就這麼撞了……」
他笑起來,「一輛而已,哪兒有你要緊。」
女人得到安慰,又在他懷裡蹭了蹭。
他說,「小事兒,我來和對方談。」
那女人回頭,朝著我揚了揚下巴,
「就在那呢!老公你不知道,她剛才可兇了,非說是我的錯!」
陳軒終於得空朝著這邊走來。
「你好,我是她——」
我抬眸,與他靜靜對視。
陳軒的表情頃刻凝固在臉上,再邁不出半步。
我清晰看到他眼底快速湧上的慌張和無措。
「棉、棉棉?」
我平靜道,「你是她老公是吧?我直行,她突然變道,發生了剐蹭。你看下怎麼處理吧。」
陳軒忽然快步上前,語氣急促而擔憂,「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疼?」
我退後一步,他的手僵在半空。
那女人原本得意的表情也愣住,視線在我們兩個身上徘徊,「老公,你和她認識?」
陳軒深吸口氣,側頭跟她開口,「道歉。」
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什麼?你讓我跟她道歉!?老公你知不知道她剛才——」
「我說讓你道歉!」陳軒忽而厲聲。
那女人大概從沒見過這樣的他,眼圈直接紅了。
我笑了笑。
「這麼兇幹什麼,嚇到孩子怎麼好。」
陳軒惶然回頭。
我第二次見到他臉上出現這樣害怕的神色,似乎即將失去最珍貴的東西。
3
上一次看到他這樣,還是八年前的高三。
地震突發,他毫不猶豫地衝過來,拉著我藏在了課桌之下。
教學樓坍塌,我們就那樣一起蜷縮在廢掉的課桌裡,勉強撐起的那一小塊空間。
他的左胳膊被石頭壓住,把我緊緊護在懷裡,整整七個小時。
後來我才知道,如果再晚一點,他那條胳膊就要廢了。
我至今仍然清晰記得煙塵中那股淡淡的血腥氣,以及他不停在耳邊回蕩的堅定而溫柔話語。
「棉棉別怕,我在,我在。」
那時候的我怎麼都想不到,八年後,他給了我最鋒利的一刀。
陳軒嘴唇動了動,臉色蒼白如紙,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沒發出。
我看了眼手機,「很晚了,我還得回家,麻煩你們盡快處理。」
陳軒上前,「我送你回去。」
我當然不可能同意,朝他身後看了看,「那你老婆和你孩子怎麼辦?」
見我真的要走,陳軒急了,「她不是!棉棉,我可以解釋!」
他說著,就要伸手過來拉我。
旁邊忽然停下一輛賓利,車窗半降,散漫的聲音傳來。
「姜棉棉?」
我抬頭,就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黎廷川?
多年不見,記憶中那個張揚不羈的少年,已經蛻變成眉眼深沉,矜貴成熟的男人。
隻是骨子裡的那股子懶散勁兒,依舊未變。
他靠在車後排,眼神淡淡掃了過來,挑了挑眉。
「這麼有興致,都在這秀起恩愛了?」
他向來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這是個什麼情況。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話語中的調侃。
那個女人到這也終於明白了什麼,看向我的眼神變了又變,聲音也沒了底氣,「你、你是他——」
陳軒臉色發青,緊盯著著黎廷川,周身帶著強烈的的敵意,
「這是我和棉棉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黎廷川似乎不怎麼在意他的話,偏頭看了眼剐蹭的兩輛車,衝我問道,
「正好我要回青楓墅園看老爺子,可以捎你一程。」
青楓墅園是我爸媽的住處,黎廷川的爺爺奶奶也住那邊,兩家是鄰居,關系一直不錯。
我和黎廷川勉強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隻是他高考結束就出國了,這些年一直在國外發展,我們便漸漸斷了聯系。
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境況。
我點點頭,「那先謝謝你了。」
陳軒還想攔,我拉開車門,又回頭提醒,「明天我會回去收拾東西,盡快搬走。」
不等他回答,我坐到車裡。
黎廷川吩咐司機,「走吧。」
……
車內很安靜。
窗外霓虹閃爍,我卻有些失神。
我以為我會憤怒、生氣、失望,可不知為何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直到黎廷川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們下個月十八號的婚禮,是吧?」
4
我回過神來。
「沒有婚禮。」我說。
黎廷川挑挑眉,「我還說這次回來,正好能趕上,打算親自送個份子錢呢,可惜了。」
可惜什麼?
我閉上眼,滿身倦意湧上,終於不用再維持之前肩背挺直的模樣,靠在了椅背。
「你要真想送錢,直接轉賬就行。」
反正這男人最不缺的就是錢。
下一秒,手機響了一聲,我看了眼,瞬間愣住。他居然真的轉了!
「黎廷川,你是有錢沒處花嗎?」我忍不住反問。
黎廷川點點頭:「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
我:「……」
黎家家世好,黎廷川這幾年在國外自己創業,聽說也很賺錢。
他一個人,確實花不完。
我按了按太陽穴。
這人骨子裡的頑劣程度和以前比,隻增不減。
沒等我想好怎麼反駁,車子就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
黎廷川:「下去吧。」
我:???
他笑了一聲,「你不會真想回青楓墅園吧?想好怎麼跟姜叔和孟姨說了?」
我一噎。
的確,這個時候突然回去,我有太多事情要和他們解釋。
其實我還有自己的房子,但陳軒肯定會去找我,沒有比住酒店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