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床上睡。」
喂他喝完了醒酒湯,實在是扛不動這麼大個人。
他用手臂擋在臉上,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我湊近又聽一遍,這回聽清了。
「一個人睡很冷。」
怎麼?沙發上睡覺就不冷了?
「那是你空調開得太低了,我給你開高點就不冷了。」
謝懷這回不說話了。
他在沙發上睡了一晚上,我給他蓋了毯子,夜裡還得起來看看他有沒有踢被子,大概是當媽後的本能反應。
第二天早上醒來,他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做了早飯,還抽空給孩子泡好了奶粉。
啾啾的笑聲把我吵醒。
睜眼就看到謝懷在逗孩子。
前幾天還怕謝懷怕得不行,現在倒是咯咯咯地笑,都忘了怕。
我靜悄悄地看著半路組隊的父女倆互動,再次覺得當初同意謝懷的提議是個明智的選擇。
情緒穩定的居家好男人,確實很適合做父親。
謝懷看了我一眼,以為我還在睡覺,突然俯身拉著孩子小小的手,輕聲說:「啾啾,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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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爸爸。」
「爸、爸。」
我直接呆若木雞,震驚到忘記了呼吸,眼皮子一顫,差點暴露。
他說了什麼?他在教啾啾叫他爸爸?
我的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忘記了思考。
孩子還在笑,咿咿呀呀口齒不清地學著叫爸爸。
聽到孩子終於能叫出完整的一句,謝懷笑出了聲。
發自內心的高興,是裝不出來的。
我想起孩子躲開他時他臉上失望的表情。
原來,他一直在渴望孩子能夠接納他嗎?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趕著當後爸,畢竟隻要他回頭看,有的是人願意給他生孩子。
孩子喝奶的時候他時不時看我一眼,似乎想確認我什麼時候醒。
這種時候讓我怎麼醒?
我還是再睡會兒吧。
謝懷沒有叫醒我,把孩子抱了出去。
我又睡了一個小時才起床,想起來謝懷得去上班了。
結果看到謝懷和啾啾相處得比我想象中愉快多了。
他們坐在羊絨地毯上,地上鋪滿了積木和兒童書籍,謝懷嘴角帶著初為人父慈愛和煦的笑,耐心地教孩子積木該從什麼形狀的孔放進去。
謝懷發現了我,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耳尖微紅。
「我去幫你把早飯熱一下。」
他逃似的進了廚房,我坐在他剛才的位置上,問啾啾:「喜不喜歡叔叔?」
啾啾瞪著溜圓的眼睛看著我,揮舞著手裡的積木:「爸……啊……爸!」
我笑出聲,更多的是不知名的心酸。
「吃飯吧。」
他端著熱好的早飯從廚房出來,種類還是豐富多樣。
他坐在我對面,餐廳裡安靜到隻能聽見我咀嚼的聲音。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昨天晚上辛苦你了,我應該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想到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我嗆得直咳嗽,不敢和他對視。
「沒事。」
他又解釋為什麼孩子在外面:
「啾啾醒了,我怕她吵到你睡覺,所以陪她玩了會兒。」
我也挺尷尬的,畢竟我沒真睡著,什麼都聽到了。
「謝謝,看來啾啾挺喜歡你的。」
謝懷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
「我會學著當好一個……」話到嘴邊,他突然頓住,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叔叔。」
他的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
短暫的沉默苦澀地在空氣中流淌。
他像是枯萎般,迅速萎靡了下去。
手裡的筷子一頓,我抬頭看他:「你不是說想給孩子改姓嗎?
「今天你要是有空的話我們就去。
「就叫謝安夏吧。」
16
啾啾真心把謝懷當成了爸爸。
自從改了名字後,謝懷下班回家孩子就纏著他。
現在換尿不湿,衝奶,做輔食,謝懷做得比我還熟練。
最近謝懷去了北京出差,孩子不習慣,每天都得通視頻見見人才消停。
我打趣他:「現在都成你的小跟屁蟲了。」
謝懷勾了勾嘴角:「要是帶孩子忙不過來,我這邊盡快趕完回來。」
「不用,你找的保姆幫了我很多。」
「抱歉,我應該早點找個保姆幫你。」
其實就算沒找保姆平時我也忙不了什麼。
早飯是謝懷做的,中午他會讓廚師做好飯給我送上門,晚飯如果我想自己做,冰箱裡也有新鮮食材。
現在隻要謝懷在家,基本是他帶孩子。
我實在擔不起他這聲道歉。
醞釀半天,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關心他:「你自己一個人照顧好自己,少喝酒。」
他的表情愣怔了幾秒,隨即露出開朗的笑。
這種表情在他臉上極為罕見,以至於晃了我的眼。
「好。」
與其說這幾天是孩子在和謝懷聊天,不如說是我和他聊。
謝懷這人話不多,每天必定問我吃了什麼做了什麼,提醒我晚上要注意保暖。
絞盡腦汁找話題的樣子把我看笑了,似乎又和記憶中那個青澀內斂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
謝懷不在還怪冷清的,幹脆抱著孩子回我媽那兒住幾天。
聽說謝懷出差,我媽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不是我不相信謝懷,是有錢又年輕的男人多少都有點不太老實。你要把他看住了,要是敢在外面亂來,直接離婚,爸媽養得起你。」
我媽這警惕性都是在我身上練出來的。
不過謝懷那樣子,我很難想象他出軌會是什麼樣子。
又想到。
當初我們結婚不過是各有所需,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前期就算再和諧,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導火索,一切都會變成虛假的繁榮。
或許他現在一心隻有事業,在父母的催促下不得不結婚。
但保不準他未來遇到真心喜歡的人。
如果他遇到了真愛,我會怎麼做?
想到這個問題,心口的沉悶感讓我煩躁。
隨便找了個借口敷衍我媽,轉身回了房間睡覺。
一直睡到傍晚,一看手機才發現謝懷給我發了好幾條微信。
【吃飯了嗎?】
【我後天回來,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給你們帶禮物。】
【下次放假帶你和孩子來北京玩,啾啾應該會很喜歡這裡。】
……
每一條信息都在問候我和孩子。
原本沉悶的感覺在睡了一覺之後有所好轉。
又在看到他的微信後消失無蹤。
算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如果他真的有天遇到了真心相愛的人,大不了離婚成全他。
17
出差一個月,謝懷給孩子帶了一套進口限量版的早教玩具,給我帶了一瓶香水。
啾啾快想死他了,抱著謝懷不肯撒手,爸爸爸爸地叫個不停。
謝懷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見我沒露出不滿的表情,他偷偷松了口氣。
我假裝沒發現:「啾啾都會叫你爸爸了,你會介意嗎?」
「不會。
「我很高興。」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堅定的態度讓我心裡不是滋味。
他在我面前永遠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生怕讓我不高興。
太過客氣的相處模式可不像夫妻。
結婚幾個月了,我們一直都是分房睡的狀態,還分開了一個月。
哪家新婚夫妻會這樣?
所以在謝懷去洗澡的空當,我把睡著的孩子交給了保姆。
然後在謝懷洗完澡後,敲響了客房的門。
「謝懷,你一個人睡還冷嗎?
「要不搭個伴兒吧。」
謝懷的臉紅透了,喉結上下滾動,眼神深沉。
我也沒好到哪裡去,渾身發燙,完全是硬著頭皮說這話。
良久,我看到謝懷口幹舌燥地舔了舔唇。
「好。」
結果我倆規規矩矩地平躺在一個被窩裡,看著天花板動都不敢動一下。
餘光裡的謝懷耳朵很紅,屬於他的溫度傳導到我的手邊,連心窩都開始發燙。
「那我關燈了?」
謝懷咽了咽口水,聲音幹澀:「開著吧。」
「好吧,那……晚安。」
我艱難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好受多了。
真不知道我幹嘛要給自己找罪受,今天晚上看來是睡不著了。
剛閉上眼,他小聲問我:「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啊?」
「抱歉。」
他頓了下:「如果我有讓你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告訴我。」
這話還真是一語雙關,就是純睡覺什麼都不做,有什麼舒不舒服的?
我轉過身來,做了幾秒的心理準備,握住了他的手。
謝懷詫異地扭頭看著我,身體僵硬,被我握住的那隻手燙得不行。
「我們是合法夫妻,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抱歉。」
「別總是道歉,你沒做錯什麼。」
我聽見他沉沉地吐了口氣,伸手關了臺燈,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炙熱的身體朝我靠近,隨即被他抱住,嚇得我腦子裡一片清明。
太近了,近到我的耳朵貼在他的胸口,還能聽到他慌亂的心跳聲。
謝懷的身體比看起來還要硬朗,大概是太緊張了渾身緊繃的緣故。
起初的激動退潮,剩下的更多是新奇。
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很幹淨,聞起來像是會把自己清理得一絲不苟的樣子。
「我會壓到你嗎?」
「不會。」
「我會不會太沉了?」
「還好。」
「要不我再往後挪一點吧,我怕擠到你。」
他連呼吸的聲音都控制得剛剛好,生怕吵到我。
老婆在懷裡,紳士得太過頭,會讓我覺得他是不是不太行。
「謝懷。」
「嗯?」
「你不用這樣,放輕松。」
之後誰也沒再說話,黑暗中隻存在溫熱的呼吸,以及交融的體溫。
18
一晚上,什麼都沒做,真的隻是搭個伴兒。
第二天起來,我看到謝懷偷偷給自己胳膊貼膏藥,看來一晚上都沒換過動作。
想到他一晚上沒睡好,我莫名想笑。
看吧,這就是太老實的下場。
謝懷出門上班後,趁著孩子睡著了,我想看看我的存款有多少,準備給謝懷買個回禮。
他出差給我帶回來的那瓶香水我查了下價格。
限量的,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好幾個零,看得我心都涼了。
這得買什麼回禮才合適。
結果存款的金額超出了我的預料。
整整兩百萬。
我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突然看到轉賬記錄裡,幾個月前,我和謝懷結婚的那天,銀行卡裡轉入了大筆金額。
因為太忙,短信我都下意識忽略。
而轉賬的人,是陳冬媽媽,也是我的前婆婆。
這兩百萬裡面,包含陳冬車禍的賠償金,還有財產。
她全都給了我。
我看著卡裡的錢愣住了。
實在想不到,當初在葬禮上哭著罵我讓我滾的人,會把錢都給我。
她大概也知道我再婚的消息了。
得知陳冬媽媽給我轉了錢,幾天後和我媽打電話的時候,我媽說漏了嘴,說陳冬媽媽病了有一段時間了。
那她把錢給我了,她治病怎麼辦?
我想去看看她。
倒不是聖母心,隻是那老兩口就陳冬一個兒子,現在他們把錢都給了我,以後養老是個問題。
謝懷下班回來我和他提了這件事,他要是不願意,那我就不去。
可他隻是低頭沉默了幾秒:「去看看吧,我再買點補品,到時候你帶上,我讓小李開車送你們去。」
頓了頓,他又問:「啾啾也要去嗎?」
還不等我回答,他自說自話:「該去看看,畢竟是她的爺爺奶奶。」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