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西,你用什麼身份來質問我?」
他啞聲開口:「林知夏,你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嘲弄道,「是被逼著替傅總未婚妻喝酒的女朋友,還是看著自己男友娶別人的女朋友——」
這下輪到傅宴西噎住。
我不再看他。
「時間不早了,傅總,請回吧。」
傅宴西從來都是無往不順的天之驕子,這還是第一次感到挫敗。
「你別忘了,隻要我一天不批你的辭職申請,你就還是華譽員工,也沒有哪個公司敢錄用你。」
我胸口那口淤氣越堵越難受,冷冷地看著傅宴西:「港西地皮,我會幫你拿下,請傅總到時不要言而無信。」
「後天港西地皮競標晚會,你最好別遲到。」
傅宴西冷笑一聲,直接轉身離開。
我背靠著牆,一點點往下滑,最後無力坐在地上,緊緊地抱住雙腿。
我想和傅宴西好聚好散。
現在看來,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8
從林知夏家出來,傅宴西沒有立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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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根煙,站在樓下,仰頭望著遠處亮著橘黃燈盞的窗戶。
傅宴西不想承認,在林知夏一而再和他劃清界限時,他內心閃過一陣莫名的恐慌。
就像剛才,林知夏頭也不回地跟著沈聽白離開。
似乎是對他徹底死心絕望。
她怎麼能對他死心呢?
她該一直愛著他才對。
就像狗對主人那樣,永遠虔誠忠心。
哪怕主人再怎麼拋棄她,也會一直在原地等著主人。
煙燒到最後,夜裡亮起的那盞燈熄了。
傅宴西眼前掠過剛才宋辭問他的話:「哥,你拿港西地皮來要挾林知夏,不會是不願意放手吧?」
所謂的港西地皮,也不過是故意為難林知夏的借口,不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罷了。
不要來挑戰他的底線。
傅宴西下意識要否認,可腦海掠過林知夏淚眼盈盈的雙眸。
讓他頓住了。
下一秒,傅宴西掸了掸煙灰,「是有兩分喜歡,但不過是養一隻寵物罷了,逗趣而已,當不得真。」
宋辭別有深意地笑。
「你把林知夏當寵物逗著玩,別有一天把自己玩進去了,況且林知夏是什麼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到時會有你後悔的。」
「不可能。」
他斬釘截鐵。
根本沒把宋辭的話放在心上。
未曾想過,很早之前,他就真的動了惻隱之心,後來也是真的後悔了。
鈴聲響起,是沈意晚打來的電話。
傅宴西掐滅煙,接通,「小晚,怎麼了?」
「宴西哥,後天那場競標宴,我能和您一起去嗎?」
沈意晚輕聲問。
傅宴西本來要拒絕。
但想起恨不得立刻和他劃清界限的林知夏,立刻就同意了。
沈意晚甜甜道謝。
在電話另一邊,她用瑞士軍刀狠狠劃破照片上林知夏的臉,眼底是扭曲的恨意。
「賤人,去死——讓你和我搶哥哥——」
就在剛才,她像條狗匍在沈聽白腳下,伸手去拉沈聽白褲腳,哀聲求饒:「哥哥…哥哥,求您不要送我去荷蘭。」
沈聽白挪開腿,居高臨下俯瞰沈意晚。
「意晚,你記得你名字由來嗎?」
「我記得,」沈意晚完全不敢看沈聽白,「我是爹地用一萬港幣買回來陪伴哥哥的寵物。」
沈聽白用拐杖挑起沈意晚下巴,笑著警告:「既然是寵物,那就乖一點,別去招惹你未來的女主人。」
「是。」
沈意晚低頭,掩去眸底濃烈恨意。
沈聽白拄著手杖起身,緩慢邁步向外走。
朦朧光影裡,男人左腿微跛,但背影依舊清雋挺拔,看得沈意晚滿眼痴迷。
「哥哥,你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她喜歡沈聽白。
所以討厭且嫉妒被沈聽白喜歡多年的林知夏。
在高中搞小團體欺負林知夏,沒想讓傅宴西救了她,還讓兩人有了交集。
可是沒關系。
林知夏不是喜歡傅宴西嗎?
那她就把傅宴西搶過來,讓她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
這才公平。
9
港西地皮競標晚會在洲際酒店舉行。
往常我作為女伴陪同傅宴西出席晚會,他都會提前一小時讓司機來接我。
距離開場還有半小時,我給傅宴西以及他助理打了十幾通電話,都是提示無人接聽。
我隻能乘坐計程車去現場。
半路下起瓢潑大雨,又遇上堵車,後半段路途,我是冒雨跑進酒店的,渾身上下湿了個透。
懷裡的標書卻依舊幹淨。
一推門進去,正好聽見主持人說:「讓我們恭喜華譽地產獲得港西地皮持有權——」
我愣怔看著沈意晚挽著傅宴西上臺,二人在如雷掌聲中發言道謝。
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掉。
弄髒了價值不菲的地毯。
競標會結束,人們三兩結伴離開。
沈意晚和傅宴西朝我走來,他看見我這身打扮,擰緊了眉心:「林知夏,你就這身打扮來參加競標會?」
「傅宴西,你耍我。」
我臉色蒼白,每說一個字,聲音便顫抖一分,「耍我…很有意思嗎……」
我滿心期望競標會結束,就能擺脫傅宴西。
期待帶著孩子離開青港開啟新生活。
傅宴西卻給了我當頭一棒。
「林秘書,你別難過,今晚競標會雖然是我陪宴西哥來的,標書卻還是用得你的。」
沈意晚笑著和我解釋。
「你雖然沒到場,但還是出了力的。」
這話把我逗笑。
「這叫什麼?卸磨殺驢嗎——」
「林知夏,你注意說辭!」
傅宴西沒有半分心虛,隻有被我激怒的冷漠。
我忽然就笑了起來。
過路行人不停往這邊看,傅宴西臉沉得厲害,他大步上前,拽住我的手腕,警告我:「林知夏,別笑了。」
我就是想笑。
笑自己像條狗,明明知道傅宴西是個什麼爛人,還被他玩得團團轉。
笑自己重活了一輩子,還是沒長腦子。
「啪——」
我把標書扔到傅宴西臉上。
他鋒利的下颌瞬間紅了。
「林知夏!」
傅宴西雙目沉鬱,我毫不懼怕和他對視。
「什麼狗屁競標,我不寫了,傅宴西,辭職,你愛批不批,反正我離職離定了。」
「我和你,再沒關系!」
沒等傅宴西反應過來,我轉身就往外走。
傅宴西臉色陰沉得駭人。
可望著我遠去背影,他內心又升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
「宴西哥,外面在下雨,林秘肯定會出事,你不去看看嗎?」沈意晚假模假樣地問。
「不去。」
沈意晚似擔憂望一眼窗外暴雨,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我去看看,別讓她出事了。」
傅宴西一瞬掙扎,還是跟著追了上去。
10
沈意晚追著我出了酒店。
「林小姐,請等一下。」
我沒有停下腳步,攔下一輛計程車就要離開,沈意晚卻從雨裡衝出來拽住了我的手。
「放手!」
我下意識要甩開她的手。
沈意晚卻拽得更緊,尖銳的指甲劃破我手臂上的疤痕,鮮血冒了出來,疼得我倒吸一口氣。
「疼嗎?」她惡劣地笑,「誰讓你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林知夏,像你這樣出身的人,怎麼配得上他的喜歡!」
我想要掙扎。
沈意晚卻抓得更緊。
指甲完全陷入肉裡,好不容易長好的傷疤,又被撕裂,劇烈疼痛刺激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沈意晚,放手!」
我抬手甩開她。
沈意晚餘光瞥見追來的傅宴西,以及從遠處開來的面包車。
做作地「啊——」了一聲。
沈意晚身子向後倒去,重重摔倒在地,渾身湿透,膝蓋摔出好大一塊瘀青,手臂也破了皮。
她臉上掛著淚,在雨中瑟瑟發抖。
像一株任人欺凌的小白花。
「林知夏,你還真是不識好人心?!」
傅宴西怒不可遏,一把將我推了出去。
我跌撞幾步,餘光瞥見開來的面包車,下意識要躲開,耳邊響起尖銳的剎車聲。
接著是沉悶的撞擊聲在雨中響起。
我像破敗的風箏飛起,又重重摔落在地。
劇痛如同毒蛇一樣纏住了我,腹部更是像被重錘猛擊,我下意識去護住腹部,可溫熱的液體還是從下體流出。
傅宴西愣了許久,跌撞奔向我,顫抖著手來抱我:「知夏…知夏……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
我好痛啊。
傅宴西,我好痛啊。
耳邊是雨聲,有人群議論聲,還有傅宴西撕心裂肺的痛吼聲……
真的好吵啊。
恍惚間,我又回到了臨死的手術臺上。
鮮血被雨水衝刷,全身墜入冰窖。
渾身都在痛。
孩子。
我顫抖著手去摸腹部,摸到的隻有一手溫熱液體。
「沒了……」
傅宴西顫聲:「什麼沒了?」
「孩子——,」我舉起被鮮血染紅的雙手,衝著傅宴西慘然一笑,「傅宴西,我們的孩子…又沒了……」
下一秒,天旋地轉,意識沉入黑暗。
我昏了過去。
11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持續到深夜才熄滅。
傅宴西站在走廊上,身上的襯衫沒有換下,皺巴巴的,分不清是泥水還是鮮血。
透過狹小的探視窗,他看見病床上的林知夏緊閉雙眼,小臉沒有一絲血色。
傅宴西目光不敢停留。
他怕多看一眼,眼前就不自覺浮現剛才雨中,林知夏朝他舉起滿是鮮血的手,又哭又笑和他說:
「傅宴西…我們的孩子沒了……」
傅宴西不想在意的。
可當看見林知夏在自己懷裡暈過去那一刻。
他才恍然大悟。
說什麼拿港西地皮競標為難她,又讓沈意晚頂替她。
其實都是他的自尊心作祟。
傅宴西不願意承認,他對林知夏上了心,動了情。
可又不得不承認。
「宴西哥。」
換好藥的沈意晚從電梯出來,小臉掛著淚痕,看起來好不可憐。
「對不起,因為我,讓林秘書受傷了。」
她說著紅了眼,豆大的眼淚不停往下掉。
往常傅宴西早去耐聲哄她了。
可此時,他沒有一絲想去哄沈意晚的心思,畢竟他們之間也隻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沈意晚養父的支持來對抗二房,沈意晚需要他幫忙,在恆瑞一點點站穩腳跟。
所以他默許沈意晚的故意靠近,私下對林知夏的挑釁。
對他來說,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女孩手段。
林知夏最多傷心掉兩滴淚,他到時有空哄一哄就好了。
反正林知夏最好哄了。
就像他曾養的那條博美,隨便逗弄兩下就行了。
可也是因為這樣。
他把林知夏推得越來越遠,讓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像失去生命的玩偶躺在病床上。
傅宴西終於知道痛徹心扉是什麼感覺。
許久,他啞聲說:「真是知夏推了你嗎?」
沈意晚眼皮一跳,內心隱隱不安。
「宴西哥,你是在懷疑我嗎?」
傅宴西覷她一眼,沒有說話,但眼底的森寒,足以讓沈意晚嚇得打了一個寒戰。
沈意晚想挽回自己在傅宴西心中的形象,好讓林知夏醒來更難過。
「宴西哥……」
安靜走廊忽然響起腳步聲。
打斷她接下來的話。
她回頭,瞳孔一瞬放大。
沈聽白從電梯走出來,身後跟著兩個藍色制服的警員。
「沈小姐,由於你涉嫌買兇殺害林知夏一案,現以故意殺人罪將你逮捕,請你和我們走一趟。」
沈意晚還沒來得及反應,耳邊響起「咔嗒——」一聲。
冰涼的手銬將她手腕銬住。
12
沈意晚終於反應過來。
她眼淚說掉就掉,永遠一副柔弱可欺的形象。
「你…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怎麼會傷害林小姐呢?我…我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
「哥哥,宴西哥,你們要信我。」
沈聽白目光看著病床上的林知夏,餘光都沒給她。
「沈意晚,為什麼——」
傅宴西再忍不住,衝上去拽住沈意晚下巴,攥得她骨頭咯咯作響,「你怎麼敢傷害她的?!」
「你說她怎麼敢傷害林小姐的?」
沈聽白終於看了過來。
他眼底有著明顯嘲弄,「傅宴西,不是你縱容她的嗎?」
傅宴西愣在原地。
沈意晚所有偽裝在觸及沈聽白譏諷目光那霎。
全部蕩然無存,她神情扭曲到變態:
「傅宴西,你真以為我愛你嗎?」
「要不是林知夏愛你愛得要死,為讓她難過,我才接近的你,不然我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惡心。」
「說來,我還真替林知夏委屈,愛你的時候,你不珍惜,不愛你了,你就湊上去了,你可真是惡心。」
傅宴西額頭青筋暴起,礙於警員在,又不好做什麼,隻惡狠狠瞪著她。
「沈意晚,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無所謂了……」
沈意晚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銬,又痴迷望向沈聽白,「哥哥,都到這一刻了,你還不願看我一眼嗎?」
傅宴西驀地明白了什麼。
沈聽白看也沒看她,隻淡淡撂話。
「作為兄長,我會讓他們把注射換成槍決,意晚,你總得為傷害了她,付出代價。」
「真不知道你喜歡林知夏那個沒用的玩意兒哪一點……」
沈意晚笑了一下,像自嘲,又像不甘。
她被兩個警員押著離開。
從始至終,沈聽白都沒朝她看來一眼。
被沈父領回家那一年,沈意晚八歲,沈聽白十五歲,少年清雋挺拔,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從小被當作貨物販賣的沈意晚。不可避免地動了心。
可沈聽白不喜歡她。
他喜歡林知夏那個貧困生。
隻因為在雨天,林知夏遞給了他一把傘,沈聽白就喜歡了她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