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梅一家歡呼著要請我們去吃飯，臨走前我聽到她小聲安撫暴躁的堂哥。
「你小子以為我傻呀，三千元利息做夢吧！等錢拿到手，我們就是大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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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就是約定籤借款協議的日子。
楊秀梅和堂哥早早來了，歡喜得像過年。
「錢從基金裡提出來了吧？趕緊轉給秀秀。」我爸趾高氣昂對我媽說。
我冷靜地甩出一份購房合同在桌上：「喏，錢在這裡，已經買房了。」
楊秀梅勃然大怒：「你竟敢偷偷把錢買房了？！」
「那又如何，是你的錢嗎！」我大聲反駁。
我爸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我媽則縮在我身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直以來，我媽對我爸幾乎是唯命是從，千依百順，他萬萬沒想到我媽有膽子把錢全交給我。
「你不用瞪我媽，這是我的決定，房子寫的也是我名字，有什麼衝著我來！」
堂哥瘋癲地抓住我的手腕：「你存心和我作對是吧？我要弄死你！」
「想打我？你抬頭看看，客廳周圍全是監控，直連我好朋友的手機，隨時等著幫我報警。」
他驚慌地松手，抬頭四處看，真的如我所說，而且還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
我粲然一笑：「事已至此，錢是沒辦法給你們的了，最多等堂哥擺酒時，我的紅包包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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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秀梅嚎啕大哭：「你堂哥三十多歲了，好不容易有一段好姻緣。就因為你，他現在結不成婚了！我不管，你一定要想辦法補償我們家！」
「你有三個好哥哥，卻非得逮著我們家薅，不就是因為我爸比較蠢好拿捏嗎？但我可不是！」
我爸怒目橫眉，揚手要打我：「敢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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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蠢，你好拿捏！這話你想聽幾遍我就給你說幾遍！」我媽奮不顧身擋在我前面。
我們驚呆了，因為這是我媽的第一次激烈反抗。
我爸感覺面子掛不住，於是口不擇言：「嫌棄我是吧？有膽子就離婚啊！」
「好，離婚，明天就去。」我媽沒有想象中的崩潰，反而異常平靜和堅決。
楊秀梅見要錢不成，我爸媽也在鬧離婚，自討沒趣地拉著堂哥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他們真去申請離婚，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從民政局出來，我爸強行挽尊並暗示：「三十天內可以撤銷離婚申請，如果你後悔了的話，好好認個錯，我或許能勉強考慮要不要……」
「絕無可能。」我媽一字一句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見證了爸媽的離婚過程，我的心情頗為復雜，但讓我更詫異的是我媽的果斷和決心。
「媽。」我試探性開口。
「玥玥，其實我早就想離婚了，隻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遲遲下不了決心。可是這次的事讓我徹底明白到，如果繼續和他一起，往後的日子會有多窒息。而且在旅遊中，我也感受到了生活的另一面。」
我媽深呼吸了一下，輕松地笑著：「自由原來是這種感覺。」
新房要一個月後才能交付，所以我和我媽暫時租了間公寓式酒店住。
每天我下班回家照樣能吃到我媽煮的可口飯菜，唯一不同的是，家裡少了一個天天需要人伺候著的大爺。
我們都很喜歡這樣平靜的新生活，並計劃著新家的裝修。
某天，我正在上班，前臺匆忙跑來找我。
「有十幾個自稱是你媽媽團友的人在前臺吵著要見你！可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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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中為首的阿姨正是馮燕。
「阿姨，你應該清楚我不是楊秀梅的女兒，為什麼還要帶一群人來找我？」
「她不是說一直待你如同親女兒一般麼？那也算是女兒了。況且是她把你工作的地址給我們，讓我們來找你退錢的！」
「什麼退錢？」我一頭霧水。
團友們紛紛掏出大大小小的禮盒，裡面裝著各式各樣的珍珠飾品和小票。
「這些珍珠飾品全是楊秀梅為了佣金，勾結導遊一起騙我們買的！」
「虧我們當時還那麼相信她，以為她真的和導遊談好了，花點成本價就能買到超值好貨！」
「現在她那點破事被爆了出來，我們當然要找她算賬！於是她讓我們把貨給你，你來把錢退還給我們。」
「小票全在裡面了，我們沒有訛你的，趕緊退吧。」
「對啊，速度點，我因為買這些珍珠飾品，被家裡人追著罵了好幾天！」
「你不認賬的話，我們現在就去找你領導，讓他來評評理！」
「就是……」
一群人在前臺吵吵嚷嚷，非常影響正常辦公。
我隻好在附近找了個奶茶店，坐著心平氣和地和她們談。
她們喝著我點的奶茶，態度明顯好了許多。
在交談中，我得知那天她們去了無數個購物點，而珍珠坊的順序排在中間。
因為在橡膠廠後，楊秀梅已經在暗地裡和導遊狼狽為奸。
所以她和導遊唱雙簧，她假裝替團友們出頭談判，要求減少購物點，導遊假裝被迫答應，但提出要她們在珍珠坊買點東西，他好向公司交差。
於是團友們用所謂的成本價，買下了一堆號稱投資價格極高，但實際上並不值錢的珍珠制品，而楊秀梅從中獲得了一定的佣金。
直到爆雷後，她們才幡然醒悟被騙。
因為導遊已經被警察抓走，珍珠坊也被查封，所以她們隻能找楊秀梅算賬。
而楊秀梅卻把此事甩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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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了一下，她們的總金額高達十萬。
「我說實話，楊秀梅的確是我的姑姑。但你們心裡明白，其實這事與我無關，她隻是想甩鍋給我。你們與其找我，為什麼不報警呢？」
「報警啥時候才能把錢追回來，逼一下你也許下午錢就回來了。」有位阿姨嘀咕道。
所以就是看我年紀輕好欺負？我內心很生氣但強壓住。
不一會，我故意唉聲嘆氣，然後為難地說道：「雖然家醜不可外揚，但現在我也顧不上了。」
阿姨們一聽有八卦瞬間來了精神，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
我掏出手機，把楊秀梅一家逼我們給錢和我爸媽鬧離婚的監控視頻放了出來。
馮燕邊看邊評論：「楊秀梅一家簡直不是東西！啥事全往你家身上賴！」
大家異口同聲表示贊同，又有位阿姨忍不住說：「我們要是繼續逼小姑娘，不也成了她那種人嗎？」
我默默擠出幾滴眼淚：「阿姨們，我懂你們的心情，因為我同樣是受害者。我剛付完房子首付，身上隻剩幾百元，本來要撐到月底發工資，現在拿出來請你們喝奶茶了。隻求大家去找真正騙你們的人算賬，不要讓我丟了工作。」
我說得情真意切，她們也動容了，雖然有個別仍想找我麻煩，但被其餘人勸住。
說完，我陪著她們去警察局報警，楊秀梅很快無奈地出現配合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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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秀梅一踏進警察局，有些阿姨就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跑上去直接扇了她兩巴掌。
其他阿姨見狀紛紛蠢蠢欲動，被警察嚴肅制止住。
阿姨們隻得聽從安排，按規矩錄口供。
不出所料，楊秀梅一口否認自己做過的事：「我是好心替她們出頭和導遊談判而已，完全不存在利益關系。她們買到次品應該找店家啊！」
馮燕冷笑：「我就怕你會抵賴，所以你說的話，我全錄下來了！」
視頻中的楊秀梅和導遊站在一起, 春風滿面：「這些珍珠可是外面千金難求的頂尖貨！你們就放心買吧, 如果將來後悔了，隨時找我來退！我用人品打包票, 售後無憂！」
楊秀梅神色不自然，她說的時候當然想不到真的會有人找她退, 本以為團解散後就完事了。
「至於你收佣金的事, 導遊早就坦白了, 我們人手一份錄音。」
事情已經十分清晰, 但楊秀梅一口咬定自己沒錢賠。
「一下拿不出十萬就分期唄, 我記得堂哥的工資不低, 你也有退休金，總會還完的。」我提醒道。
阿姨們紛紛誇贊：「主意不錯！楊秀梅, 等你還完了，珍珠我們絕對完好退給你。」
楊秀梅興致勃勃，一路發視頻發朋友圈，說跟團旅行有多快樂，直到晚上她開始不吱聲。
「（「」聽我說完，阿姨們忍不住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楊秀梅眼裡噴火, 恨得牙痒痒：「我要撕爛你的嘴！」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警察押了進去，並打電話通知堂哥他們。
但聽說最後堂哥和姑丈都不肯去, 同時揚言要和她斷絕關系。
19
我和楊秀梅的種種糾纏終於告一段落。
讓我頭痛的人變成我爸媽。
由於我爸始終堅信我媽會回去哀求他原諒, 所以為了面子忍住沒去撤銷離婚申請。
一個月後，他們真的正式離婚了。
拿到離婚證的那刻, 我爸才清醒過來，但此時已經無法再回頭。
他生平第一次跪在我媽面前悔悟, 還痛罵我是逆子。
「楊玥, 哪有像你這樣的女兒！如果你識趣，就不應該收留你媽, 而是把她趕出來, 這樣她就會來找我和好！」
我本來安靜地站在一旁, 聽到這話一下子火冒三丈。
「我要是這麼做，才是真真正正的逆子！你不過是怕以後再也沒有人無條件伺候你，沒有人賺錢給你花還要忍受你的爛脾氣！」
「從今往後，不要再聯系我。」我媽雖然心寒, 但眼神充滿光芒。
「如果你們非得做得那麼絕，那我要求把房子首付款中屬於我的十一萬還回來！」
直到現在, 我爸還妄想通過放狠話讓我們屈服。
「行啊, 如果你想和我斷絕父女關系，那這錢就算砸鍋賣鐵我也定會還你！」
我媽扯了扯我衣服，示意我別再和他廢話。
我們沒走幾步, 就聽到我爸在竭斯底裡地喊：「回來！你們回來！我買了隻股票, 我發誓它絕對會大漲，到時候我給你們買大別墅住……」
最後一次聽到關於楊秀梅的消息是在家族群裡。
姑丈和她離了婚, 堂哥也完全不再管她, 她被判刑後誰都沒去探望過。
我媽感慨道：「誰能想到, 一個免費旅遊能讓我們的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免費旅遊隻是個導火索而已。別想這些了媽，快想想等我發了年終獎後去哪玩。」
「去新江吧，我想去大草原看看。京市也很好, 我想去看名勝古跡，或者去……」
「不要著急，我陪你一個個慢慢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