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盛無期想要銀子也是應該的,我盤算著身上帶的銀錢夠不夠,畢竟還得留一些在北楚生活。
「楚姑娘,我此生本無意成親,奈何家中父親催促,不知你可願意和我成親。」
「啊?什麼?」
不要銀子嗎???
「不知你可願意和我成親,我可以保證,成親後,你能做你想做的事,你若不願,我便不碰你,你若不想生孩子便不生。」
我的心狂跳個不停。
「盛將軍,你是說假成親嗎?」
「亦真亦假,全憑姑娘做主。」
我咬緊下唇:「盛將軍,你可知我的過去?」
「我盛無期隻看現在和未來,從不問過去,楚姑娘,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楚七七了。」
我搖頭笑笑:「但我的過去總有人記得,或許未來的某一天還會被人提起,曾經的碧蘿,是晉離王府世子的通房丫鬟。」
盛無期強而有力的雙手勒緊了我:「我不在乎,況且我盛無期的妻子,無人敢嚼舌根。」
我失神呢喃:「怎會不在乎……」
從小我所接觸的,養母所說,女子的貞潔最是寶貴,所以她才留著,讓我賣了個好價錢。
盛無期的聲音夾雜著風聲,卻清冷堅定:
「七七,我北楚條例三十五條,女子若有不滿,亦可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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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楚條例第四十條,女子和離後亦可再嫁,嚼人舌根者,當街巡眾三日。」
「北楚條例第一百五十六條,凡我北楚百姓,無論男女,到適學年齡,均需上學堂,違則罰款黃金百兩。」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黃金百兩!!
13
這北楚怎會與我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樣。
那時養母怕我逃跑,告訴我北楚人風彪悍,打架殺人都是常有的事,女子若落入北楚,隻怕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後來我離開京城,聽聞了北楚並非如此,但從未往深入去打聽,隻當和晉離國一樣。
原來並非一樣,甚至完全不一樣。
冷風吹著身子,竟也感覺不到一絲寒意了。
沒來得及等我回答,魏遲帶了百人圍住了我們。
這裡隻要再翻過面前的山頭,我們就能進入北楚界了。
如果是盛無期一個人,早已經到了,帶著我,馬匹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自然慢了下來。
魏遲聲音陰冷,一字一句:「碧蘿,從他的馬上下來,否則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我呼吸一頓,抓緊了盛無期的衣袖,壓低聲:
「盛無期你聽我說,待會兒我下去,你突出重圍往北楚去,若是可能,幫我照顧好阿漁,銀子我會想辦法帶給你。」
盛無期微微蹙眉,不滿地握緊了我的腰:「楚七七,這時候你還在和我提銀子?」
我苦笑:「阿漁很怕被人拋棄,如果可以,請你別丟下她,她很能吃,要花不少銀子。」
魏遲怒吼:「碧蘿,下來。」
我嘆氣,試圖掙脫盛無期,他卻不放手,冷眼看向魏遲:「今日,攔我者死。」
魏遲嘲諷:「瘋子,找死。」
我知盛無期英勇無雙,但魏遲帶了上百人,若帶著我,他便會護著我,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平安無事地突圍,便不可能。
「盛無期,求你了,放我下去,我有話和魏遲說。」
「不放。」
「我和魏遲也該有個了斷,今日便一起說清楚,你若信我,便放我下去。」
盛無期眸色暗了下去:「楚七七,你若敢傷了自己,我就讓魏遲永遠埋在這裡。」
「我信你,就如你信我一般。」
盛無期手緩緩松開,我躍下馬,朝著魏遲走去。
魏遲臉色陰沉,抬起手:「給我殺了盛無期。」
「你敢!」我大喊一聲,把匕首抵在了脖子上。
「楚七七。」
「碧蘿。」
兩人傳出驚呼,我看向魏遲:「你敢傷盛無期一根汗毛,能帶走的就是我的屍體。」
魏遲眼底驚慌失措,緊張開口:「碧蘿,你把刀放下來,我隻是想讓你跟我回去,沒有惡意。」
我悽涼一笑:「沒有惡意?魏遲,你的一步步逼迫,違背我的心意,難道不是惡意嗎?」
魏遲發狂怒吼:「那是因為我愛你,碧蘿,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了,你離開這兩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他盛無期拿什麼比?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嗎?嘴上說著不嫌棄你,等到手就會丟棄你……」
「你別再用愛來綁架我,綁架你自己,你根本就不愛我,也不懂愛,你隻是接受不了我不告而別,接受不了這世界上有我這樣身份的人拒絕你。」
「不,不是。碧蘿,我發誓,我真的愛你。」
「好,魏遲你說你愛我,那我問你,若我那時不走,你會娶我嗎?」
魏遲斬釘截鐵:「會。」
「是平妻還是妾。」
魏遲猶豫後道:「若你當時告訴我要做正妻,那便不會有其他人。」
「好,那我當時要你娶我為正妻後,永不納妾,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能做到嗎?」
魏遲深呼吸。
盛無期咬牙:「楚七七。」
聽到盛無期的聲音,魏遲道:「沒問題,如若母親不肯,我也能說服她,永不納妾。」
我笑:「很好,那我告訴你,若我不能生育,你當時還能做到現在說的承諾嗎?」
魏遲驚了遲疑:「什,什麼?」
我一字一句:「我說,我終生不能生育,永遠不會有自己的孩子,試問當初你還能做到這些承諾的嗎?」
魏遲像是泄了氣一般,眼神沒有焦距地看向我。
他與我都清楚,這絕無可能。
魏遲雙手緊緊握拳,死咬住牙關:「我可與母親商量。」
「魏遲,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王府世子娶一個終生不能生育的女子,且永不納妾,不碰別的女人?你是王妃辛苦懷上的,若是這樣,等於要了王妃的命。」
魏遲臉色陰沉,沒有說話。
我繼續道:「所以,魏遲,我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結果,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沒有,我便一人,況且拋開所有,我們也是不合適的,你並不懂我想做什麼,要什麼。」
「讓你陪著我在這山村,遠離父母親人,遠離權力,在這平淡安穩度日,你也做不到的。」
魏遲失笑:「所以碧蘿,你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是嗎?」
他說完,憤怒地指著盛無期:「我做不到,他盛無期就能做到嗎?你知不知他是誰?北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盛大將軍,他的權勢地位,又能允許,他隻娶你一人?永不納妾,不碰別的女人,一輩子不要孩子嗎?」
我心不由刺痛了一下,咬唇:「我和盛將軍並無這般深的瓜葛,你無須扯他……」
「我能,若是七七願意嫁給我,這輩子夫人隻有她,絕不納妾,絕不碰別的女人,終生不要孩子。」
盛無期說完,輕蔑地看向魏遲又道:「我盛府並無皇位要繼承。」
魏遲臉色唰地一下慘白,盛無期繼續攻擊:「況且,魏世子博學多才,難道不知我北楚從來不在乎這些繁文缛節,女子可休夫,亦可再嫁。」
魏遲氣得捂住了胸口吐了口血出來,他不甘地看著我:「碧蘿,他在騙你,他的話不可信,你跟我回去吧,若是你在意,我可以休妻,孩子可交與母親,永不再見。」
我震驚又失望地看向魏遲:「你這般話,與畜生有何區別?你的妻子和孩子何其無辜,魏遲你醒醒吧,你這樣隻讓我覺得更加惡心。」
魏遲胸口起伏不定,搖搖欲墜,被侍衛扶住,「就算這樣,你也不願和我回去是嗎?」
我的聲音緩慢而堅定:「不願,若是回去,生不如死。」
我說著,拿刀逼近脖子。
魏遲臉上模樣極盡癲狂:「夠了,你走,我數到十,若你沒有消失在我面前,那就是死,我也陪著你一起。」
我淚水湿了眼,猛然回頭看向盛無期,他駕著馬朝我飛奔而來,單手牽我上馬,揚長而去。
侍衛看著魏遲,猶豫:「世子保重身體,若是後悔,我立刻帶人去追。」
魏遲失神:「她不會回來了,碧蘿永遠不會回來了。」
14
春去冬來,又是一年,我在院子裡給阿漁梳著小辮子。
她長得很快,越發出落得水靈了。
「姐姐,你說你最近這麼忙,無期哥哥都要成望妻石了。」
「小丫頭,別亂說。」
「這都一年了,你Ṭűₙ答應嫁給無期哥哥很難嗎?要是有這麼俊朗的男子喜歡我,我早答應了。」
我笑著點了點阿漁的小腦袋瓜子。
阿漁不理解,正是因為盛無期太好了,好到讓我自慚形穢,好到讓我覺得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阿漁故作嘆氣,又道:「姐姐,你到底在猶豫什麼,魏遲這個壞蛋都回晉離生第二個孩子了,再也沒有人能打擾你和無期哥哥了。」
因為,我知道盛無期並不是不喜歡孩子,隻是因為我不能生孩子。
這一年無憂姐給我找了許多大夫,他們說,我不是凍傷,而且小時候被喂了藥,傷了根本,幾乎沒有生孩子的可能。
若是有便是奇跡,可世上真有奇跡嗎?
我怎麼能剝奪盛無期當父親的希望,這太殘忍了。
來北楚的第六個月時,我才知盛無期所說的關於北楚條例第一百五十六條。
凡我北楚百姓,無論男女,到適學年齡,均需上學堂,違則罰款黃金百兩。
是他回來後找了陛下新設立的,他說了,也做到了,後來樣樣對我都有回應。
我能給他什麼,我永遠也生不了孩子。
阿漁察覺我的失落,她抱住我,把頭埋進我懷裡:「姐姐你別傷心,你要是不開心,阿漁以後便不問了,隻要你開開心心就好。」
「阿漁乖,姐姐不是傷心,隻是沙子進眼睛了。」
阿漁悶哼:「騙人,明明就是哭了。」
我嘆氣,小丫頭越發不好騙了。
「來了,香噴噴的包子來了。」
阿漁從我懷裡探出頭:「是無憂姐姐給我帶了最喜歡吃的包子。」
她開心地上前接過包子,盛無憂揉了揉阿漁的頭發。
「乖,去找你朋友吃包子吧。」
「耶,無憂姐姐可太好了。」
看著阿漁的背影,我不禁欣喜,這一年多虧無憂姐的幫忙,我才能在北楚順利地開了幾家漁裳坊。
盛無憂走近,捏住我的下巴晃了晃:「小美人又瘦了,要給我弟看見,又得心疼了。」
「無憂姐,別打趣我了。」
「打趣什麼,這北楚誰人不知我弟都成單相思了,偏偏有這麼一個鐵石心腸的美人不喜他。」
「我不是……」
「那就是喜歡。」
「無憂姐,你知道的,喜歡不喜歡,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
「喜歡還不重要,要我有喜歡的人,我得拖回家把他關起來,就怕他跑了。」
盛無憂說著嘆了口氣:「我弟就是對你太好了,要我說,讓他把你綁回家,生米煮成熟飯,再拿繩子綁起來……」
我故作皺眉:「無憂姐,北楚綁人犯法。」
「也是。」盛無憂託著腮幫子看我,「不過,有句話我想說很久了,我弟一直不讓我說。」
我突然好奇起來:「什麼?」
她仔細打量我道:「你說你這麼一美人,不就是曾經睡過男人嗎?這糾結啥,這年輕時睡三四個不也是正常的?」
我喝著水,一口噴了出來,開始劇烈咳嗽。
「姐。」
盛無期冷冷的聲音響起,隨後走了進來,他一身月白色直襟長袍,腰間束祥雲紋腰帶,上面掛了一塊玉佩,墨發半束,狹長的眼眸清冷,渾身透出矜貴和孤傲。
這副模樣,縱是看了多少次,還是會被驚豔到。
他走近幫我拍了拍背,涼涼開口:「你嚇到七七了。」
盛無憂吐了吐舌頭:「我說實話嗎?誰年輕的時候還沒睡過幾個男人?」
盛無期的眼神冰得能嚇死人,盛無憂趕忙起身往外走,途中還回頭喊道:「當然了,七七,我不是鼓勵你多睡幾個,我弟身強體壯,一個抵倆,你試試不虧。」
我驚得臉色通紅,無憂姐真是什麼都敢說。
他們雖然是親姐弟,可這性子卻截然不同,無憂姐像火,溫暖熱情,無期像冰,純粹剔透。
盛無期沉吟片刻道:「七七,你別聽我姐胡說。」
我臉燒得厲害,單手抵住盛無期的胸口,隔開我們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