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我不對勁的江清年直接就將我抱到懷裡:「我沒醉,隻是看到你跟你學長走得比較近,沒忍住多喝了一點而已,我裝醉,隻不過是想跟你鬧脾氣而已,所以呀,我是在極其清醒的條件下說愛的,我以為你能看出我在裝的。
「我們家小川喜歡的東西,我都記在心上,你知道我為何每個假日都要送你薄荷嗎?傻子,那不是讓你吃的,薄荷的花語是永不消逝的愛,隻要你,晏為川,不出櫃,我敢確定,你是我想要攜手走到最後的人。」
江清年凝視著我,輕柔的嗓音代表的是一絲不苟的誠懇。
我相信他了。
可在外人面前,我依舊不敢承認。
11
因為我自小接受的性文化,把生育當作幾乎所有性的目的,把無知當作純潔,把愚昧當作德行,把偏見當作原則。
以至於世人總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評判,侮辱兩個男的得之不易的愛情。
我習慣言語的侮辱,但我不能接受江清年受侮辱。
為了公開,江清年無數次跟我鬧,我都沒有退步。
以至於參加部門聚會的我們兩個人位置分得很開。
「小川,你發什麼呆呢?蛋糕不好吃,還是飲料不好喝。」
學長的聲音讓默默注視著江清年的我回過神來。
手中的蛋糕也不小心抹到了臉上。
學長和江清年同時將紙巾遞過來的時候,周圍全是起哄聲。
「看來我們為川還是男女通殺啊,迎新的那一天,可沒少人要你微信我吧。不要狡辯,我可都看見了,不過你也是真的狠,那麼可愛的小學妹站在你面前,你竟然比劃著手語,以啞巴的人設拒絕了她,倒也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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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說的這個我也看到了,當時那個學妹的眼神,簡直了,估計是腦補酗酒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妹,啞巴的他,我想肯定恨不得當場就暗許芳心。」
我自己抽了張紙,擦著臉上的奶油,眼神還不由自主地觀察著江清年。
這事情我一直沒敢跟他說。
怕的就是他胡亂吃醋,怕他不開心。
江清年倒是什麼話都沒說,雙手環胸,端坐在那裡。
沉黑的眼神裡不知道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可能是我和江清年間的微妙氣氛影響到大家了吧,一時間場面安靜到有點可怕。
「咳咳,好了,出來玩,繃著一張臉做什麼,我們來玩國王的遊戲吧。」
學長的幾句話讓冷下去的氣氛又熱了起來。
開始了洗牌,玩牌。
抽到國王的是管理學院的一個學長。
他思索了一下,立馬站了起來:「我要 6 號牌和 3 號牌的隔著糖紙接吻。」
看到我的牌和學長的牌的時候,我臉色立馬就變了。
為何不是我跟江清年。
我隻想跟他親的。
「隔著糖紙,不會碰到的,小川難道是不想玩,還是說不想跟我玩?」
不得不說,臉上永遠堆著笑的學長能一眼就看穿我的想法。
有江清年了,當然不可以親別人。
隻是現如今騎虎難下。
在我思索瞬間,我感覺到有人拉住我的手,強勢地吻住了我。
睜著眼睛的我既想要推開江清年,又希望這個吻能持久一點。
冷戰的我們已經有三天沒有接吻了。
身體對我的欲望早就到達了我無法控制的地步。
聽著周圍人倒吸一口冷氣,我想看看,他們的表情是否有厭惡。
隻是下一秒,眼睛就被江清年捂住了。
他在提醒我專心。
12
片刻後,我整張臉都埋在江清年的胸前,腳都忍不住地顫抖。
「我知道學長喜歡他,我是見過你經常跟在他身後的,可你來晚了,晏為川已經是我的愛人了。
「我知道,他不想說,是怕大家的流言蜚語傷害到我,他想保護我。
「隻是,愛本就不懼怕任何的話語,我愛他,他愛我,其中的故事隻有我們兩個知道,不需要任何人對我們指手畫腳,要是想的話,可以來罵我,我這個人向來沒臉沒皮,當眾拉屎我都敢,但他不一樣,我不想老子精心養出來的花枯萎了。」
還沒等我開口,江清年就直接抱著我離開了。
回宿舍的那段路,我能感覺到我們兩顆心隔著衣服在同頻共振。
這樣的人,很難不心動。
有時候覺得,被他愛真的很好。
在我以為網上會是一片罵聲的時候,祝福聲超過了謾罵聲。
大家好像沒有那麼不容易接受這段感情。
【被愛真的能瘋狂長出血肉,我還記得當初的晏為川的身上隻有死氣,現在開朗多了,上次在操場看到的時候,覺得打球的他好陽光。】
【看江哥滿心滿眼都是他,你們就該知道,這對情侶說不得。】
在校園網上的這兩條熱評,我是知道的。
不用看都知道是室友們發的。
他們真好。
13
坐在回家的高鐵上,刷著校園牆的維護,看著江清年發來的消息。
這個冬天都覺得心裡是暖的。
【為什麼不帶我回家?】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還是你嫌我醜,好好好,醜媳婦見不了公婆是吧,我就知道,你得到了就不會珍惜,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看著轟炸而來的消息,我笑了一次又一次。
江清年拿得出手,拿不出手的從來都是我的家庭。
書包剛一放下。
身後就傳來母親強勢的聲音:「不是告訴你,回家的時候要穿戴整齊嗎?穿成這樣你是要跟你父親一樣,勾引別人,不要我是不是。」
我捂著心髒,感覺胸口有種鈍鈍的疼。
傷口明明已經好久之前就好了,這種言語明明已經聽好多次了,為何會疼呢?
見我沒有說話,一個玻璃杯子就扔了過來。
砸到後牆的玻璃瞬間碎成無數的碎片,有幾片從我的手臂和脖子上擦過。
看著滴落到地上的血跡,我冷笑出聲。
有時候到底該怪誰。
怪在母親坐月子時出軌的父親,還是怪自己的身體,又或者是怪自己出生。
這是我思考了好多年的問題,每一次都沒有答案。
今天看著外面的大雨,我想清楚了。
怪我出生的時候沒有夭折,怪我破壞了他們的感情。
要是沒有我,母親就能牢牢地看住父親。
內心堅定的我以為自己不會掉眼淚的,沒想到,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面了。
見我流血,母親立馬拿了一大把藥,塞到我手心裡:「吃了就不疼了,吃了就能永遠陪著母親了。」
這藥自小就逼著我吃。
不是什麼大補的藥,隻不過是各種維生素罷了。
一天逼著我吃十幾種,我不吃,得到的便是伸手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還有母親的自虐。
她自小就是這麼控制我的。
「你不吃,我吃,我這麼辛苦,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
「怪我,是我自己沒有教好你。
「我該死。」
每一句在腦袋中回蕩的話,都在擊垮著我敏感的,有裂痕的傷口。
我一把將藥甩了出去。
冒著大雨跑出去了。
手機沒電,沒有朋友,沒有親戚。
無助的我冷到縮在路邊的小屋檐下,想著,今天不會真的凍死在外面吧。
「江清年,你看到了會不要我吧,我的家庭就是這樣的,出軌的爸,強勢的媽,我沒交過朋友,因為我不敢啊,我想隻要我封閉住我的內心,就沒有人知道我的不幸,而你,是強勢闖進來的,我都不愛跟人講話了,你還敢第一次見面就爬上我的床,在我眼裡,你早就是不同的那個了,是你自己來到我世界的,能不能求你別放手。」
冷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說胡話。
意識模糊之際,一隻湿漉漉的小狗過來蹭了蹭我的腿。
它很乖,明明我身上相對暖和一點,他也沒有冒冒失失地就往我身上黏著,而是等我伸出手去,為它遮去頭上的雨滴。
它也無家可歸了,那我們一起等人來領走我們吧。
「天黑了,我怕黑,江清年一定會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話音剛落,身上就多了一件溫暖的外套,熟悉的薄荷味讓我緊繃的神經瞬間就放松了下來。
拉住他的手,就往他身上擠,恨不得將他捏碎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江清年,小狗需要家,我也是。」
說完之後,後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14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
「為川,還難受嗎?心髒還疼嗎?」
眼前這個穿白大褂的人我是認識的,我的主刀醫生。
對我比我媽媽還好。
至少在我住院,心口疼得抬不起手,媽媽逼著我寫作業時,他會告訴我,我現在需要的不是成績,而是養好的身體。
「江叔叔,我沒事。」
聽到我說話之後,江叔叔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轉過身對著江清年就是一頓輸出:「不是從小就跟你說過,為川他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你讓他生氣就算了,還讓他淋雨,你個家暴男,我們江家沒有你這樣不成器的兒子。」
被捏得耳朵都紅了的江清年龇牙咧嘴,平時好強的他卻沒有反駁。
「爸,我知道錯了。」
爸?等等,江清年是小時候那個恨不得一天給我綁五次辮子,左一句晏妹妹右一句晏妹妹的愛哭鬼。
突然勾起了我不太美好的回憶。
小時候住院,不願意吃藥,江叔叔就帶了一個小朋友過來。
很愛笑,人也很陽光,就是眼神不太好。
第一次見面,我正躺著休息,這個蠢貨就屁顛屁顛跑到我跟前,拉著我手,單膝跪地就是一親:「妹妹,你長得好像童話世界裡的公主啊,你能給我當媳婦嗎?」
我對這個輕浮的人很是不喜。
拽回自己的手,在醫院的床單上拼命蹭口水,這一舉動,全部映入年幼的江清年眼裡。
他嘟著嘴,沒一會兒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窩,你不喜歡窩的口水,就是不喜歡窩親你,俺媳婦不喜歡我,嗚嗚嗚,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為了哄好他,我隻能每天忍受江清年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單膝跪地吻,後面漸漸地就變成了吻唇了。
美其名曰,這叫定情吻。
我煩,他哭, 我不吃藥, 他哭。
因為他, 住院的那段時間, 我每天按時吃藥,按時吃飯,身體好了不少。
我怕疼,此刻我感覺傷口附近的神經都變得極其敏感,每一次觸碰都會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此」一步三回頭。
「妹妹,嗚嗚嗚嗚, 你,你、一定要記得俺。」
在醫院門口他號啕大哭的那一刻,我甚至有種自己正在被從火葬場趕來的車拉走的感覺。
「記住了,記住了。」
我敷衍, 走得決絕。
沒想到, 多年以後, 這個人真的又回到自己身邊。
看著坐在我身旁, 內疚得不發言的江清年。
我拉了拉他的衣領, 吻住了他的臉:「小哭包,我沒事,不過你以後想親就親, 不要用病來欺騙我, 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沒有病痛。」
他驚訝於我的稱呼, 愣了好一會,才在我的臉落下一吻。
「你終於記起我了, 你不知道, 當我在出院記錄上看到你性別的時候,我哭了好多天,在網上搜索了好多, 失戀了但還愛怎麼辦, 喜歡男的怎麼辦各種各樣的問題,最後還是放不下, 隻能默默把自己掰歪, 我想,你要是不喜歡我, 我又直不回來,那我就可憐了。」
沒說幾句,又哭了出來。
我將人摟進懷裡, 無奈又好笑:「臉是陌生的, 可愛不是。」
「江清年, 謝謝你愛我。」
他抱著我, 將頭磕在我的鎖骨上,悶悶出聲:「你的媽媽我會請人照顧好的,你不用擔心。」
「你也不用謝我愛你, 是該我謝你,年少見過最好的少年此時正完好地在我懷裡, 是我此生之幸。」
「晏為川,小狗和你都有家了,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我笑著點頭。
此刻, 對於小狗和我來說,江清年是唯一的光,是他將毫無用處的我們當作生死相依的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