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喜歡我娘親,娘親死了,他又喜歡我,真是惡心。
雲俢晏總喜歡在晚上的時候來看我,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情,然後再離開。
他就是個瘋子。
特別是我罵他的時候,他更加興奮了,有時候甚至會忘了他身下那個人是我,情不自禁地叫出我娘親的名字。
我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我的聲音很像她。
我有時候會故意惡心他,在他動情的時候突然叫他舅舅。
那時他會掐著我的脖子,力氣大的恨不得把我掐死。我有時候會想,就這麼死了就好了。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後來他隻是用一隻手遮住我的眼睛,然後冷聲道:「別叫孤舅舅,惡心。」
你看,這個人也知道我們的關系是惡心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呢?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呢?
白天,我是陽平郡主,那個在別人眼裡深受皇帝寵愛,脾氣卻十分古怪的姑娘。晚上呢,我又是什麼東西?
我在心裡無數次地問過自己,為什麼不自殺,為什麼不去死,死了就解脫了,死了一切就好了。
可我怕,我怕疼。
1
三月十二日是我最喜歡的一天,也是我最討厭的一天。每年的這一天,雲俢晏都會去陪我娘親聊天。
隻有這一天我不用擔心晚上的到來。
可是在今日,我卻聽到照顧我的宮人們說我冷心冷肺,不近人情,活該死了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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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在想什麼呢,我忘了,我隻記得我好冷,急需要爹爹娘親來抱抱我,可是他們都不在了。
我蹲在假山後面,使勁捂住耳朵,他們的聲音終於不見了。
我看著他們找了我一下午,表情從最初的嘲笑變成害怕。
第二天,我身邊的人又換了一批。
雲俢晏過來看我,眼中的關心不像是在作假。我有時候也會迷惑,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他。
他在白天的時候太正常了,關心有度,從不與我過分親近,甚至會有很長的時間在白日裡都不會和他碰上一面。
所以我知道,不會有人相信我的。
他也知道,所以在我祖父來接我出宮玩上幾個月時,他一點也不擔心,甚至還叮囑我不要任性,要好好地聽祖父他們的話,他有時間一定會來看我的。
瞧,多像一位長輩啊。
?
我終於又回到了曾生活了十二年的將軍府,我看到我以前住過的小院子,什麼都沒有變,甚至連爹爹為我扎的秋千架都還在。
我一陣恍惚,那四年好像是一場夢。
就在我將要觸碰到秋千架上纏著的牽牛花時,身後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轉過身,卻瞧見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年躺在牆角,在我看向他時衝我咧嘴一笑。
「好巧啊,姑娘。」
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男子,他走過來把地上的那個少年擋住了,帶著歉意道:「枝枝妹妹,南緒隻是不小心誤入這裡,不是有意打擾你的,我這就把他帶走。」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有些不確定:「你是溫辛哥哥?」
他先是一愣,然後又笑道:「看來這四年我變化有些大啊,都說女大十八變,其實男子亦是如此。」
我知道他是在同我開玩笑,想要拉近我們的感情,但我卻不知道該回他些什麼。
白衣少年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又整理了下衣襟,這才慢慢走過來,他把手在我面前一晃,就像變戲法一樣手上突然出現了一枝杏花。他看著我,帶著淺淺的微笑,說:「在下何南緒,敢問姑娘芳名?」
溫辛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花扔出牆外,這才對我說道:「枝枝妹妹不用理他,他就這個德行。」
「溫辛哥哥,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我就這個德行。」何南緒收回手,然後湊到我跟前,「枝枝妹妹可別聽他胡說八道,南緒哥哥德行可好了。」
「何南緒,你別嚇到她了,她今日才回來。」溫辛一把把他扯了回來,「枝枝妹妹,我下午再來看你。」說完就把何南緒往外拉。
何南緒一邊被拽的東拉西倒,一邊還朝我揮手,「枝枝妹妹,我也下午再來看你啊!」
我:「……」
溫辛強行把何南緒帶出院子,旁邊的杏花遮住了他們的身影,我隻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溫辛哥哥,快告訴弟弟你妹妹叫什麼?」
「何南緒,我現在才發現你好不要臉!」
「溫辛哥哥別這樣,忒傷感情,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想知道我妹妹的名字有什麼錯嗎?」
「……」
2
「枝枝姐姐~」午睡剛起來不久,一道聲音從東邊走廊裡遠遠地傳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是溫誠。
果然,他手裡抱著幾本書一臉雀躍地向我飛奔而來。
他動作很快,我來不及阻止,沒想到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就在他快要撲到我時被一隻手提了起來,溫誠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十分不滿地看著那隻手的主人,「南緒哥哥,你幹嘛?」
何南緒把他放下來,輕咳了一聲,才說道:「你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有多重,就這樣往人家姑娘身上撲。
溫誠看了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些不服氣,「什麼人家姑娘,這是我姐姐!」
「好吧,你姐姐。」何南緒挑挑眉,小聲問他,「你姐姐叫什麼名字?」
「溫華枝啊。」
何南緒點點頭,然後把溫誠一把拉到身後,這才對我說道:「枝枝妹妹,我是溫辛的好友何南緒,你可以叫我南緒哥哥。」
「……」想起今早上溫辛哥哥的話,我暗道,果真不要臉。
溫誠被他擋住了,幾次三番想要出來都被他又推了回去,一臉的委屈。
「南緒哥哥,你讓開!」
何南緒完全忽視了他,又說道,「當然,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南緒。我不介意的。」
我說:「我介意。」
他:「……」
「哥哥!」溫誠突然朝身後大喊一聲,「南緒哥哥欺負我!」
「何南緒!」溫辛站在門口十分頭疼地看著他,頗有些無奈,「你能不能要點臉。」
何南緒一臉的無辜,「溫辛哥哥,我隻是來聯絡下兄妹感情。」
「你姓何,你聯絡什麼感情?」
「這樣啊……」何南緒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我娘姓溫……」他笑笑,接著道:「沒事,我今晚就給我爹寫信,說我要和我娘姓,他要不答應,我就去跳河,我想我爹一定會答應的。」
我:「……」
溫辛:「……」
溫誠:「……」
溫辛扶額道:「你贏了。」
?
在府中待了十餘日,始終不曾出過門。溫誠也纏了我十餘日,偏要我下午去學堂接他。
今日天剛亮不久他又來了,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枝枝姐姐,馮天寶她姐姐上個月來接他一回,他可神氣了,我也要姐姐接~」
「她姐姐雖然長得好看,但我覺得沒有你好看。」
「你要是去了,這個月該神氣的就是我了~」
他把兩隻手放在腦袋兩邊比著兔子耳朵,歪著腦袋向我撒嬌,「枝枝姐姐~枝枝姐姐~枝枝姐姐~」
我有些疑惑道:「你怎麼不叫你哥哥去?」
「他去了。」溫誠頓時有些氣惱得捶地,「他沒有馮天寶哥哥高!可惡啊!」
「他哥哥也就比我哥哥高那麼一點。」他比著小拇指,一臉悲傷,「就這麼一點點……啊!」
「我哥那天為什麼不多吃點!」他越說越氣,把我的小花園用拳頭砸了一個小坑,「啊!為什麼為什麼!」
「……」
「你不是還有那個什麼哥哥……」我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何……南緒?」
溫誠嘆了口氣,一臉悵然:「南緒哥哥太貴了。」
「?」
「他說這種無聊的事耽誤他賺錢,但是他可以騰出時間來,就看我買不買的起,我當然買不起啊,我還是個小孩子呢,他說可以看在我哥的面子上,隻需五十兩。」說著他冷笑一聲,「他不如去搶!」
「……」
「所以我隻有你了,枝枝姐姐~~~」他拉長著聲音,微微低下頭朝我飛快地眨眼睛。
「……」
因為一些原因,我其實不喜歡出門的。可是溫誠太磨人了,又是撒嬌又是賣萌,最後我實在是受不了就答應了他。所幸書院離的並不遠。
隻是溫誠離開時,我聽到院子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學到了。」
「哥哥,南唔唔唔……」溫誠的聲音戛然而止。
3
傍晚的時候我等在學院外面,撩開馬車簾子便看見溫誠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勾肩搭背地走出來。
溫誠看到熟悉的馬車,眼睛一亮,「哎喲天寶,我姐姐來接我了,不能和你一起了哈哈哈。」
那個男孩看過來,恰好與我對上視線,我輕輕頷首,溫誠卻突然跳到了馬車裡。
「快走快走!」他催促著馬夫。
路過酒樓的時候,溫誠又偏要請我吃飯。
他領著我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然後走到盡頭時推開一個房間門,裡面的擺設不像是普通吃飯的地方。
吃過晚飯後天色已晚,華燈初上,他又帶著我在街上逛。
「姐姐,你想要吃什麼,我請客。」溫誠面朝我,伸出手拍拍胸口,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我有錢!」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倒退著走差點撞到一個人,我趕緊把他拉回來,「我們不是已經吃過飯了嗎?」
「額……有什麼喜歡的東西也行啊。」
我發現他今晚一直在討好我,而且遲遲不肯回去。
我猜測道:「你是不是在學堂惹了什麼事?」
「哪有?我可乖了。」溫誠嘟著嘴,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看起來實在是可愛。
「我們就是覺得你好像不太開心。」他看著我認真道,「枝枝姐姐,我就是想要你高興起來。」
「明明以前你看到我就會笑的,可是現在,我再怎麼搞怪,你都不對我笑一笑。」
我一怔,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突然一陣恍惚,我不開心嗎?好像是的。
「枝枝姐姐,你快來。」溫誠一把拉住我的手朝一個地方跑去,「是哥哥他們,他們在猜燈謎。」
我們到的時候,溫辛已經把燈籠拿到了,是一盞蓮花燈。
他看到我們過來,帶著一臉笑意把燈籠送給我。
「枝枝妹妹,給你。」
我推辭道:「我已經長大了,給阿誠吧,小孩子最喜歡了。」
溫誠卻搖搖頭,從何南緒手中接過一盞兔子燈,說:「蓮花燈是枝枝姐姐的,兔子燈是我的。」
我這才看到何南緒也在。